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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右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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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爸,怎么这几天都没出去走一下?你那些牌友呢?”
午休后,黄耀声出门上班时,看见老爸坐在客厅看报纸,随口问了句。
翻过一页报纸,黄老伯闷闷地说了句:“没什么心情。”
“阿爸,过去了就过去了。我知道你和徐老太几十年交情,不过也不要影响自己太久,小心身子。”
“恩。行了。”
“那我上班了。”
看完手上报纸,黄老伯愣愣坐了半晌,叹了口气,起身走到阳台看了一会儿,又回到客厅。实在百无聊赖,他想起去年和众街坊朋友去云南旅游时拍下的照片,决定找出来再看看。
上到顶层储物的阁楼,不是很光亮。黄老伯觉得还用不着开灯,就着淡淡天光在大大小小陈旧的橱柜里翻找相簿。
嘴里喃喃着“没理由啊,在哪里呢?”黄老伯一个个抽屉柜子翻看着。突然想了起来,他一拍脑袋,在角落找来一张残旧的木凳,颤巍巍地站了上去,在一个老式的大木柜顶层抽屉里找到了那本相簿。
果然无错!那时要把相簿和其他杂物分开,又怕相簿受潮,特意嘱咐儿子放到顶层,当时只想着要看就叫儿子拿,没曾想今天心血来潮突然想看。
黄老伯摩挲着相簿回想着,一个闪神,脚下不平整的木凳摇晃了一下,心一慌,整个人马上坠了下来,手只来得及抓住大木柜突出的木棱。
“磅啷!”
老式实木大木柜加上柜里装着的所有旧物,近两百斤重的东西重重压在黄老伯的整个右臂膀上。他冷汗直冒,被摔压得竟然讲不出话来。
渐渐地,血腥味从柜底下传了出来。黄老伯艰难地喘着气,终于喊出声嘶力竭的叫声:“救命啊……救、好痛啊……救、命啊……”
阁楼里的叫喊持续着,越来越虚微,直至无声。
黄耀声下班回到家,看见老婆在厨房做饭,于是回房放下东西,换了套衣服。
“阿爸出去啦?”他倚在厨房门问。
老婆忙着炒菜切菜,头也没回,说:“不知道啊,我回来时就没见他。”
黄耀声想,可能阿爸终于想开了有心情出去走走,也就不去理会,坐回客厅看电视。
傍晚六点半,黄家的吃饭时间。黄老伯还没见人影。黄耀声打给他几个相熟的朋友,都说没见到。老婆说,会不会自己在房间睡觉不知道醒啊?黄耀声只好上楼看看。
上到二楼,突然闻到一股隐约的血腥味。不及细想,先去老爸房间看看。不在。正要下楼,突然一滴液体从头上木楼板滴下来。黄耀声低头一看,颜色怎么像血?蹲下用手指沾来闻闻,是血!抬头一看,头顶木楼板上一滩红渍。
“阿云,阿云!”
“什么事啊?”老婆走上楼来。他把手指给她看。
“楼上怎么有血滴下来?你是不是放了什么上去?”、
“哪有放什么,最近都没上去过。该不会是老鼠什么的吧?”
黄耀声想了想,决定上去看看。
爬上阁楼,一片昏暗,血腥味更浓。他按开电灯,一看。
“阿爸——!”
“唉,太惨啦,这样的死法。不知道熬了多久,才终于失血过多死掉了。还不如当场一下子完了。”刘文良摇摇头,对旁边的陈炳炎说。法医做久了,什么没见过,对这样的事也比一般人麻木,说话也比一般人无感。
“这阵子一连出了两条人命,还都在这一片。就算是意外,都不知道怎么向上头交代。唉……”陈炳炎觉得无奈。
这两个意外,还真是意外中的意外。徐老太那件就不用说了,万分之一的机会才能形成足以把头颅瞬间切割下脖子的角度,它偏偏就发生了。连这一件,都意外得让人觉得诡异,还偏偏巧合得合情合理让你没话说。
黄家这个大木柜本来就老旧,偏偏黄家总怕东西受潮,一股脑把旧物全塞到顶上几层。底下一层于是就变成鼠蚁天堂,日啃月蚀,外面看起来一点事没有,里面其实已经朽烂得差不多。碰上黄老伯猛力一抓,整个大木柜脚跟断裂,只能倒下来变成杀人凶器。
黄老伯的死状也是惨。当时他们几个警员费力把大木柜抬起来时,看到的是他整个右臂膀已经被压得不成形状,几根断裂手骨穿刺出来,血肉模糊。漫出的血浸透了木楼板,还有一本相簿也浸在血泊里。
黄家客厅布置成了灵堂。黄耀声脸色惨然地站在遗照一侧。几个黄老伯生前的老街坊朋友上前问候。
“阿声,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便啊。”
他无声地点点头。
几个人拜祭过后,退到一边,小声谈着。
蓉姨和黄老伯一家最熟,从小看黄耀声长大,此刻走到他身旁,小声问着:“阿声,怎么会出这种意外?发生什么事啊?”
黄耀声定了定神,说:“我也不清楚,当时我和阿云都上班去了,回来才发现的。似乎是阿爸想看照片,自己上阁楼找,就……”
“什么照片啊?”
“就是这个,你们去年一起去云南旅游拍的照片。”
他指指供桌上那本已经被拭搽干净的相簿。蓉姨有点疑惑地拿过来打开,幸好封皮防水,里面只有一些相边缘被血浸到。都是去年他们在云南拍的照片。
旁边的人都停下了讲话,听到他们的说话。大家面面相盱,不知道该讲什么。只有兰姨面色一沉。
离开的时候,玉莲姨悄声跟兰姨说:“真是邪啊呵。阿媛是这样,现在连老黄都出事。真是不吉利。”
兰姨却不搭腔,只是沉着脸。
兰姨不知道是不是该去找人指点一下,最近她总觉得心神不宁。路上遇到蓉姨叫她也没听到。
“喂!阿兰。”蓉姨拍了拍她肩膀,她才惊醒过来。
“怎么啦,神不守舍的?”
“没什么……”正说着,突然看见对面徐家媳妇拿着个塑料袋走过来。三人打了个招呼。
林秀婵踟躇了一会儿,犹犹豫豫地说:“蓉姨,兰姨,大家这么多年街坊,你们和我家婆又这么多年朋友,我也不怕问你们,其实,这里有件我家婆的遗物,我看丢了可惜,想拿去卖掉。不知道这样会不会有什么不好呢?”
两人大感意外地对看了一眼。蓉姨说:“阿媛下葬时不是该都跟着去了吗?”
“那时是把她的东西都给她带去了。可是这个是后来我在清理她房间时在床底下找到的。看见做工还算精细,而且是铜料,丢了可惜。可是摆家里,我又不敢……老实讲,现在我都不敢想起她。”
两人朝塑料袋里看了一眼。拆开一点的报纸里包着的,是一尊小童铜像。
“是去年我们在云南买的小鬼像。”蓉姨对兰姨说。
兰姨却是惊愕地看着铜像不说话。半晌,才慢慢对林秀婵说:“你最好,还是先不要卖掉。”
兰姨的表情让林秀婵莫名紧张起来,不敢质疑,只好点点头。
林秀婵走后,蓉姨担忧地说:“阿兰,怎么回事啊你?”
“阿蓉,看来我们要去找人指点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