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说》夕暄

11、饯行

　　马车在上下颠簸的前行，我百无聊赖的拄着下巴，撩起帘子向外望去，外面大街上全部是等着逛晚集的平民百姓。这会儿也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向这队伍望来。因为要给八格格饯行，皇上特召我也赴宴，宴会设在畅春园，因此也就有了这次被人当猴看的经历。
　　“格格，给您。”坐在一旁的小虞停下了手中的女红，递了杯茶给我。我顺势接过了茶杯，啜了一口，遂把茶杯握在手里把玩着。“小虞，刚刚我让你去找珠花，你找了吗？怎么我在屋里叫你你没有听到啊？不是在侧厅里吗？”“主子，奴婢刚找了啊，您看！”她掏出了一支簪子，我拿过来。随意地插在了发髻上。“奴婢刚找到，出了侧厅想回来寻格格，哪承想碰上了四爷的贴身太监元宝，他告诉奴婢，说格格您去了御花园，我就去了那儿找您了。”这挨千刀的元宝，改天找个机会一定好好的修理他一顿。四爷，一想到他，我不禁怒气冲天！“哦，这样子啊。”我望向小虞，她又捡起了那副刺绣开绣，估计着到畅春园还得有一小段时间，一会儿到了那儿，肯定少不了指指点点和风言风语，怎么应付呢？自从来到古代，我都感觉到心里素质比以前好多了。
　　突然马车外传来一阵马蹄声响，听声必定是骑马一路狂奔而来的。“顺福儿，你们格格呢？坐哪辆车里了。”这是一个稍带稚嫩的声音，听起来是很陌生的。不知又是啊个“旧相识”了。“回十四阿哥的话，格格她坐前辆车。”侍候我的太监答道。哟，原来的是十四阿哥，要不说我从穿越到这儿以后还真不曾见过他，不禁有些好奇，他又是什么样的去。刚忖着，马车上的纱帘子就被人用马鞭给撩了起来。接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少年的脸，俊秀得很，真的很难让人联想到他在若干年后会成为九子夺嫡中的一分子，那个军功盖世的大将军，少年一看见我在打量他，哧地笑了出来。“柔姐姐，合着这是有些个日子不见了，怎么，想我了？”听他这么一叫，我心才放下来，好在他不喜欢舞柔，要不怎么能叫柔姐姐。“去你的，没由来的胡啐，瞎说个什么，亏你还堂堂十四阿哥呢！”他脸一展，却又是一笑，很阳光，只是感觉有点儿痞。刚要再说什么，在车旁跟着走的顺福儿却是喊了起来：“格格，畅春园到了，按例，侍卫得搜查一下。”“不碍，让他们查吧！”仿佛刚要有人掀车门帘子，十四就冲那人大喊：“瞎了你的狗眼，这车里坐的是谁你不知道吗？还查？！”算来他也就十三岁，话语中却带了股不可名状的威严。“十四爷，奴才们知道，可这是规矩啊，您这不是为难奴才们吗？”十四刚要说，我一掀帘子，兀自要走了下去，一旁地小虞慌忙过来扶我。“胤祯，别闹了，让他们查吧，我可不坐这车了，直晕得慌，剩下的路我可走着了。”话刚说完，却看见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惊羡，看得我浑身不自在，慌忙理了理衣衫，没什么不妥啊，今天我选了身儿紫罗兰色的杭缎旗装，上绣着五蝶觅芳的马甲，头上顶着茶花样的旗头，浅红粉色的流苏在两旁垂了下来。“柔姐姐，半年不见，你可是越发的漂亮了。”十四也越下了马，陪我缓缓地走着。“谢了啊，就你嘴甜，再漂亮也没有你八嫂漂亮呀！”我反将了他一军。跟他一起走着，虽说我比他大一岁，但他足足比我高出了一头，今儿我还穿着花盆儿底鞋呢，勉强看起来，他也是比我高半头，回想在现代，我可有1米72呢！“呵呵，八嫂的容貌可在京城里也算数一数二了，但那都是浓妆艳脂的，哪儿赶得上柔姐姐你呀！”“半年不见，你也是越会拍马了，合着你这是看够了荤的，还想着素的呢！”“哪里，弟弟我照实说罢了。”“你在这儿和我说是一个样儿，只怕等改日见了八嫂，你嘴里说的就是又一个样了。”我拿着帕子沾了沾唇。“哈哈……”十四笑了起来。就这样，一路说说笑笑地到了地方。刚在一处房子里坐了会儿，可巧德妃就派小太监去了，小虞就只能留在茶水房待到宴散了。上午脚扭了这么一下，现在还不是很灵便呢，可也不得不穿这花盆儿底鞋，平时在宫里我是好穿小靴子的。转眼就随小太监登上了假山亭子。“给各位娘娘请安，给太子爷，三哥，四哥，八哥，九哥，十哥，十三哥请安了。”我道了个万福，累死我啦！“柔儿，快起来。”纳兰贵妃的声音传来，一旁早有小太监来搀我，我站好了一看，却发现原来惋怡也在，当下就站在十三阿哥身边，一幅小鸟依人的样子，还真够恶的了。这种场合，她一个大臣家的女儿怎么会出现？还真是猛，马尔汉家的人就是厉害。于是，我挑起了眉毛，似笑非笑地向十三阿哥望去。十三阿哥接收到了我的目光，明显一顿，但很快又镇定下来，走到了四阿哥边与他攀谈起来，才发现，原来我的目光也是够有威慑力的了。
　　“给格格请安。”突然，一个男子从那帮阿哥堆中向我走来。
　　“世子快快请起，如此大礼，我如何受得？”
　　“格格果如人所说，既美丽又知书达礼。”
　　听到这话，我心中不免一阵虚汗，这小子儿真狠，自己媳妇儿在旁边呢，就敢夸别的女子！我向八格格看去，果然她也不拿好眼神看我。一阵鞭声响起，众人全部起立了，这是静鞭，皇上要来了。果然，鞭响刚落，康熙就进来了。“臣妾给皇上请安，儿子给皇上请安。”耳边是众人的请安声。待他们请完安，我才缓缓地地福下了身：“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一双大手伸了过来，扶了我起来。“都起吧，今儿个只不过是家宴，不须多礼。”“谢皇上。”众人随后起来。呵呵，看看我面子还真的是蛮大的呢！“都入座吧。”康熙一声令下，众人纷纷入座，我则被安排到了康熙右手边的位置上，真是殊荣啊！
　　“朕今天把你们都召来，原是有两件喜事的，其中一件，你们也知道了，和扎鲁特部联姻，这其二嘛，朕先不说，你们不妨先猜猜。”说完，康熙把目光转向我。我一愣，但很快又答道：“恕儿臣无知，实在猜不到。”“依儿臣看，莫不是十三弟的好事也近了？只是不知是哪家闺秀。”三贝勒开了口。听他这话一出，我的心跳仿佛跳慢了好几拍。悄悄向周围瞟去，各人都神色镇定，惟独十三阿哥的表情有些怪了，似高兴也似不安。
　　“呵呵，老三你这回也是猜个差不离了，前儿个德妃提醒的朕，十三阿哥也不小了。”“皇阿玛，儿臣不急，何况她身子骨也没好利索呢。”我一听这话，心中一激灵。忙向四阿哥看去，他就坐在离我不远处，此时的他面无表情，也着实让我心中摸不着底，但见我望去，他还是轻轻摆了摆手，好像示意叫我不必担心。正想着一会儿该怎么办，皇上开了口：“嗯？此话从何说起啊？惋怡她身子不是好好的嘛，再说你不急，人家还急呢！”此语一出，言惊四座，各多人的眼里是疑问，但太子和四阿哥明显没怎么受触，我眼里应该是开心了吧？坐在纳兰贵妃身边的儿的惋怡此时可以用欣喜若狂来形容了，只是十三阿哥有些迷离不定。“十三，还不快谢恩呢！”太子在一旁提醒到。
　　“朕将户部尚书马尔汉之女兆佳氏·惋怡许给胤祥为嫡福晋，择日完婚吧。”我心里乐开了花，可表面上却只能淡定一些，遂面带微笑，朗声对正在发愣的十三说道：“十三哥，想什么呢，快谢恩啊！”十三身形一动，明显是要站起来，可却被四阿哥给按得牢牢的，十三只好哑声说道：“儿臣谢父皇恩典。”一旁的惋怡也是开心的很，这时，十四举起了酒杯：“十三哥，这等喜事，做弟弟的可要敬你一杯了，到时喝喜酒时，不光要记着柔姐姐，还有我呢，”说完仰头而尽。十三站起来应酬，可眼中明显闪过的一丝不快倒是让我给看得清清楚楚了。
　　接下来，一大群人就开始了宴席，极好的菜，不吃可惜，可那帮人都在喝酒什么的，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在和菜专心地搏斗。
　　“舞柔妹妹。”一个细润的声音传到耳际。我连忙放下筷子，抬头望去，果然是八公主，她要是不痛整我一番我倒是觉得不正常了。“姐姐有何吩咐。”我问道，而且极不情愿的加了姐姐二字，做戏嘛！谁不会呀！“看妹妹说得，吩咐倒是谈不上，只是听人都赞扬妹妹乃我大清第一美女兼才女，只盼妹妹赏个面子，表演一个给大家助助兴岂不美哉？”话音刚落，众人也都随声附和，这一刻，我又明白了一个成语，那就是——落井下石。“既然姐姐垂爱，舞柔怎能推辞？”于是转向皇上：“舞柔斗胆请奏，请问皇上，那架钢琴不知还在吗？”“唔？”康熙来了兴致，顺手一指亭外湖中的一个小亭子：“在那儿，柔儿可是要表演？”我微笑示意。
　　那小亭离这假山上的亭子不过几步之遥，我放轻快的步伐走到了那儿，果然看见了那架琴。众上聚在山亭栏杆边上，向下望我，表演什么呢？看着亭边纷纷的落花，我有了主意。
　　一段轻快的曲调作前奏，遂开始了正题：
　　“我有一帘幽梦，不知与谁能共，多少秘密在其中，欲诉无人能懂，窗外更深露重，今夜落花成冢，春来春去俱无踪，徒留一帘幽梦，谁能解我情衷，谁将柔情深种，若能相知相逢，共此一帘幽梦……”唱过词，复又将音乐弹了两遍才罢，弹罢，遂起身，低下头去。可竟久久没有声音，我也无法再将头抬起来，只能在一旁伫着。没办法，就算身份再珍贵，在康熙面前也是白搭。
　　“啪，啪，啪。”一阵掌声响起。这回我再也忍不住了，抬起了头来。“诸位都以为如何呀？说来，朕听听。”鼓完了掌，他终于发话打破了沉静的气氛。德妃和纳兰贵妃却也只是望着我，笑而不语。眼神里夹杂更多的是疑惑。我调转了目光继续望去，又看见了四阿哥，他抿紧了嘴唇，可我却在他的眼神中捕捉不到一丝情绪，好奇中，四眸相对，我微微的冲他一笑。他神色亦是一柔。
　　“儿臣以为，曲子确实不错，但这词填得虽工整，不免终究落寞了一些。”三阿哥在一旁说道。“非也非也，词虽落寞，但情蓄其中，真情流露，美哉啊！”太子否定道。康熙微微地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四阿哥：“老四，你看呢？”四阿哥忙一顿手：“依儿臣看，语曲清丽又不失韵味，婉转却不媚俗，甚有情趣。”“唔，各有见解啊。老八，老九，这论音韵，你们却也逊色几分哪。”二人连忙起座：“皇阿玛说的是。”嘿，真不愧是亲兄弟呀，连说的话都一样，好似受过训练似的。“梓涵，这下子满意了？曲子听得可好呀？”他又转头向八格格望去。哟，八格格原来叫梓涵，这名字倒让我想起了现代一个演员——陈紫涵。哈哈哈。我倒挺喜欢陈紫涵的戏的呢！
　　想着想着，突然觉得有人在我耳边轻声说话，我一惊，身子一侧，那只上午歪到的脚又顺了过去，眼瞧着身边的湖水就要和自己做亲密接触了，唉，却一点办法也没有，耳边依稀还能听见女人的惊呼声，这算是幸灾乐祸吗？突然间，一只手伸了过来，挽住我的腰，绕了个回旋，将我有惊无险地救了回来。刹那间，四眸相对，那目光里却还饱含着丝丝的关怀，安抚。我冲他微微笑了下，示意我并无大碍。他一愣，却也是笑了一下。
　　“柔儿，你可有恙？”愿来是康熙下了亭子，亲自下来询问，我自然不好再赖在四阿哥怀里，于是便挣扎着要下来，四阿哥却示意我不要动。
　　“回皇阿玛的话，柔格格并无大碍，只是恐怕是脚踝扭伤了。”他替我答道。
　　“来啊，宣太医。”一声令下，太监们又活动了起来。
　　这一席因我扰了，我自然不好意思起来，却又小声对四阿哥说了句：“胤 ，我想回家。”天啊，这造的是什么孽啊！很显然的，他眼睛一亮，顿时激动起来，我甚至能感觉到那只手的微微颤抖。又见一旁的从人们抬来了一架软榻，他将我放了上去，近身上前与充满熙说了一二句，说什么我并不感兴趣，所以也就没有留意去听。又见四阿哥均向我走来，我只好又换上招牌微笑。
　　“柔儿，感觉如何？”开口的正是太子，其余人也关怀的望着我。
　　“没事的，二哥哥，都怪我扰了席，八姐姐马上就走了，我却做出这等事来，二哥哥，劳你帮我和八姐姐说一声，就说，柔舞对不住她了。”我说这话也原是有两层含意的，想来太子也听得明白，那八公主见我受伤，面色也是不安，但终究没过来，可我是想与她诚心修好的。
　　“嗯，你安心养着，其余的事不用操心。”太子爷答道。
　　正说着，十三阿哥向前跨了一步，走到我面前。一副欲言抑止的样子，我当然知道他心里有话要说，可却佯装不知。微笑着望着他，他忽地变得局促不安起来。只吞吞吞吐吐地崩出了几个词：“妹妹，你好好休养。”我也不好说什么了，点头默许。
　　“柔姐姐，我送你回去。”十四开了口。
　　“不用了，这么多人跟着，你还怕我丢了不成？你素喜欢热闹，这好好的宴会你不参加，倒有闲工夫送起我来，”我回绝道。
　　十四倒也没说什么，余下时间，其他人也走上来关心了几句，只是做做声面而已。根本没有几个人出自真心的关心我。我向后而后靠垫靠了上去，眼睛一闭，酸涩感油然而生，不由得的想哭。人性怎么就这么无情呢？我真的想家了……
　　一路上，小虞在一旁数落起我，我也不想听，哪知竟然觉得困顿起来，是因为天色晚了吧？！
　　……
　　“小虞，水，我要喝水……”觉得有些口渴，便习惯性的呼唤小虞了。
　　一只手扶上我的肩，将我扶了起来，因觉得阳光刺眼，我是连眼睛还没睁的，茶水慢慢浸湿了我的嘴唇，呃，舒服多了，睁开眼睛，正准备伸个小懒腰先。
　　“啊！……你怎么会在这里的？谁准许你进来的？出去，出去！快点！”看见坐在我身边正揽着我的那个人，人不禁失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