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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少年弯弓竞风流 ...


  •   “小蛮子,小蛮子。喂,叫你呢!”
      伴随着两个少年的嘻笑声,几块碎石头子打在了辛衣的背上。辛衣根本不用回头就知道戏弄她的人是谁,自她懂事起,这两个家伙总是一有机会便来找她的麻烦,这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辛衣只用手拂了拂被石子弄脏的衣服,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继续驾着她的小白马慢悠悠地在低垂的杨柳间穿行着,任午后阳光暖暖地洒在她身上,全身都处在非常放松的状态当中。难得今天不用练习,她心情好的不得了,所以也就懒得搭理那两个家伙。
      “小蛮子!你居然敢不理我们!”两个少年恼羞成怒,抓起几块更大的石块朝辛衣飞来。
      这回就算辛衣想无视也不行了。她眉一扬,手中马鞭挥起,一阵疾风自空中划过,卷起石子,划个弧形,顺势又把石块带了回去。
      那两个少年没料到有此变故,吓了一跳,双双退后几步,其中一个动作稍慢了点,倒霉地被石头打中,额头一下子肿起了一个大包。
      这两个少年,年长一点的那个叫宇文承基,另一个叫宇文承趾,是宇文化及的长子和次子,当下也不过就是十二、三岁,正是斗鸡走马,喜玩好动的年纪,前几年有宇文化及的严厉管制,还算是有所收敛,这几年宇文化及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辛衣身上,以至对他们便有所疏忽。一开始,两人还觉得自由正在,好不惬意,时间一长便开始有些吃味了。他们弄不明白,凭什么父亲要对这个既不是嫡子、又长着一对蓝眼的小东西如此偏爱?
      这不满逐渐转变成敌意,如同扎根的野草,在少年的心中慢慢滋长蔓延着。欺负辛衣,只是他们寻找心理平衡的一种发泄方式。只是没有想到,这个小娃娃这次居然敢这么张扬地反抗。
      只见辛衣小小露了一手,脸上满是得意之色,心里更有种说不出的痛快。前两年因为年纪小,所以暗地里吃了他们不少的哑巴亏,但是如果就此认为她宇文辛衣可以任人宰割,那才真真是笑话。忍让,从来就不是她所具有的品质。
      辛衣马鞭自空中一卷,一手勒住缰绳,骄傲地俯视着那两个满脸怒气的少年,讥讽地笑道:“两位哥哥,石头好吃吗?”
      “你、你敢打人,我去告诉爹去。”宇文承趾捂着红红的额头,怒道。
      “那就去啊。”辛衣满不在乎地说道。
      “不要仗着爹宠爱你就这样嚣张,你只不过是个蓝眼睛的小蛮子……”
      “是吗?”辛衣嘻嘻一笑:“大蛮子哥哥。”
      “你叫我们什么?”宇文承基和宇文承趾几乎气炸了肺。
      辛衣笑笑:“大蛮子啊。你们是我的兄长,既然我是小蛮子,那你们不是大蛮子又是什么?”
      “住口,宇文辛衣,我们才不象你一样,有一个来历不明,野蛮卑贱的娘……”
      宇文承基话未说完,忽闻飕然声响,金器破空,激起惊风刮面如刀,一只带着劲风的黑色羽箭,直朝他射来,一只还未待尽,另一只又已发出,两只箭分别对准了两个人的方向,疾若闪电,迅如流星,径直而来。宇文承基和宇文承趾大惊失色,脑子里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要躲开,可偏偏脚上就象灌进铅一般,怎么也动弹不得,眼睁睁地望着羽箭朝自己射来。
      电光火石间,只听见“哐啷”几声响,羽箭已掉在了两兄弟的脚边,跟着掉下的,还有两颗小石子。
      宇文承基和宇文承趾傻呆呆地望着那两只羽箭,后心冒出的冷汗已经将大半的衣裳浸透。
      宇文辛衣也是一楞,举目往周围一转,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后院的大樟树下已站了一个白胡子的老者。
      这老头年纪虽大,但神情姿态却是威武异常,双目炯炯有神,身材高大魁梧,全身散发着一种不怒自威的魄力。此刻他正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小辛衣,嘴角竟然挂着一丝让人猜不透的笑。宇文承基和宇文承趾一见此人,却叫喊着奔了过去:“爷爷,爷爷,宇文辛衣她居然用箭射我们。”
      爷爷?辛衣听见他们如此称呼那老头儿不由微微一楞。她早就不止一次地听爹爹说起过这个大名典典的爷爷——宇文述,他是曾经北周的上柱国、如今隋朝的大将军,一生戎马倥偬,浴血疆场,立下无数功劳,隋朝开国以来的几次关键战役中少不了他的功劳。他更是当今皇上的宠臣,手握兵马大权,享尽荣华富贵。换句话说,宇文家族如今所有的荣宠,都是来源于宇文述。
      这几年宇文述被太子杨广推举出任寿州刺史总管,很少待在京师,所以在辛衣的记忆中,压根就没有这个“爷爷”。
      没想到,和爷爷的见面,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
      辛衣把移向背后箭彀的手收了回来,将那张几乎可以与自己身高一般长的大弓往马鞍上一撂,翻身跳下马来,笑着走到宇文述面前,道:“问爷爷好。”
      宇文述望着这个小娃娃笑咪咪地走过来,脸上居然看不见一丝紧张与害怕,不由暗自称奇,问道:“你就是辛衣?”
      “是啊,爷爷,我是宇文辛衣。”辛衣好奇地上下打量着自己的爷爷,觉得爷爷的长像真是威武,那五官,那神态,活脱脱就象是年画里走出的武神将一般。她曾听爹爹说过,他们宇文家本是鲜卑一族,生性好武尚勇,虽已在汉族中杂居多时,但那骨子里流淌的仍是游牧民族所独有的剽悍与果敢。这一点,在爷爷的身上体现得优为明显。
      宇文述对辛衣毫无忌惮的目光并不在意,道:“你刚才是想用箭射你的两位兄长吗?”
      辛衣斜眼望望那边满脸怒气的宇文承基和宇文承趾,满不在乎地答道:“是。”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宇文述板起了面孔,道:“怎能对自己的兄长以刀弩相见?”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十倍还之。”小辛衣用她那仍显稚嫩的声音说出了这番话,却有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严。
      宇文述讶异地注视着自己的这个小孙儿,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来,忽而发出了一阵长笑:“好,好一个‘我必十倍还之’。我宇文家的儿郎,当有如此气魄。”他喜欢这孩子的这股子狠劲,象他年轻的时候。
      宇文述笑得畅快,两个宇文小少爷的面上却结起了一层寒霜。
      “你的箭术很好,是跟谁学的?”辛衣方才出箭动作干脆利落,箭法狠准,给宇文述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辛衣正待回答,忽然背后传来了宇文化及的声音:“爹,您老人家怎么在这里?让孩儿我好找。辛衣?承基?承趾?怎么你们都在这里?出了什么事吗?”宇文化及环视着众人,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宇文述忽然一手拎起小辛衣,将她高高抛起,轻轻借住,放在自己的肩头,辛衣发出一串“咯咯”的笑,顺势抱住爷爷的肩。
      “化及啊,你的这个小娃娃,倒是有趣的紧,很对我的胃口。”
      “爹,她就是我曾向您提起过的那个孩子。”
      “哦?屠龙格?就是这个娃娃吗?一转眼居然已经长得这样大了。”宇文述将辛衣从肩头放了下来,再次投向她的目光中已多了些不同的东西。
      “她……是个女娃娃吧?怎么我记得你来书信说你得了一个儿子?”宇文述刚才一下子并没有看出小辛衣的性别,一则因为辛衣年纪本就小,身量尚未长成。二则,这孩子模样真是生得好看,有点让人分不清雌雄的错觉。
      “不,他是我的儿子。”宇文化及加重了“儿子”这个词的音。是的,辛衣是他的儿子,她必须是个儿子。否则,什么屠龙格,什么真龙命,便只是一纸笑话而已。
      宇文述注视着自己的长子,良久,道:“化及,所谓天命之说,信之则有,不信则无,你当好自为知。”对于儿子的野心,他从来都懂,但他却不赞成把辛衣推到如此的未来。因为他明白,改朝换代所依靠的从来就不是所谓的天命。他曾经在战场上无数次死里逃生,靠的从来就只是“自己”。
      “孩儿知道。”宇文化及恭敬地答道,心里却不以为然。对于未来,他有自己的打算。而辛衣,是他的一个赌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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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年未见的父子俩,在东院的厢房内,细细地交起了心。
      宇文述这次回京,明着是去仁寿宫探望卧病在塌的皇上,暗地里却是受了当今太子——杨广的密令。
      “爹,为什么殿下要这样急匆匆地将您召回?莫非,事情还会有什么变故不成?”宇文化及不解地问道。
      宇文述端起桌上的那杯茶,轻轻抿了一口,道:“难道你忘记了殿下的那个太子是如何当上的了吗?只要一天还未登大宝,殿下的心就一日不会安下来,更何况,废太子杨勇的许多亲信并未死心,一直都在暗中窥视。加上皇上如今龙体有恙,一旦此刻殿下有什么把柄被捉住,恐怕会功亏一篑,满盘皆输啊。”
      宇文化及默然点头。想当年,杨广从其兄长杨勇那里夺得太子之位的全过程,自己都是看在眼里,惊在心里,而父亲更是整个事件的直接参与者。杨勇被废,杨广被立,事情已成骑虎之势,宇文家族的命运已与杨广的命运紧密联系在了一起,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他们输不起,也不能输。
      “如今皇上在仁寿宫静养,里面的动静有杨素杨大人盯着,如今我们要做的,就是随时等候殿下的传昭,一有情况,便马上行动。”宇文述眸子里满是大战前夕的激动之色,这么多年了,他始终保持着旺盛的精力与战斗力。虽然他是武将出身,但是多年来的政治生涯已经将他历练得无比圆滑与老练,期间虽有动荡,但是在择主这一问题上,他还从未看走过眼。就如同当年他选择杨坚做自己的主子一样,现在,他选择的主人,是杨广。他相信自己识人的眼光。
      “爷爷,爹爹。”门外传来辛衣的叫声,声音还未尽,人已经大步冲了进来。只见她额上满是密密的汗珠,小脸红彤彤的,似乎还带着阳光的味道。
      “辛衣,你去那里胡闹了,弄得全身都是汗?”宇文化及板起了脸。
      “爹,您瞧,我射到了两只大雁。”小辛衣将手上的猎物炫耀地向父亲展示着。
      “你一共用了几箭?”宇文化及扫了一眼死雁的伤口,皱眉问道。
      “一只一箭,一共两箭。”辛衣笑着答道。
      “两箭?”宇文述笑了起来,赞道:“好孩子,好箭法。”
      “可这雁身上明明就有三个箭口。”宇文化及责问道。
      辛衣小嘴一撅,从箭彀中一探手,抽出一只箭,道:“爹爹,这只箭不知道是从那里射来的,居然和我的箭一起射中了大雁。雁身上的另一个箭口,是这只箭留下的。”
      宇文化及接了过来,却见那只黑羽箭比平常箭矢要长大出数倍,再仔细一看,却发现箭头上刻着一个名字,他缓缓念了出来:“李—世—民?”
      “这个叫李世民的箭法也相当了得啊,辛衣,恐怕此人的箭术还在你之上啊。”
      辛衣不服气地昂起头道:“他和我同时射中大雁,爹爹凭什么说他的箭术要胜过孩儿?”
      “从大雁身上的伤口来看,这只箭所射中的地方正是大雁的眼睛,而且伤口入肉非常之深,这样远的距离,可以一箭射中雁眼,力道又如此之大,此人的本领非常了得啊。而你的箭,仅仅射中了大雁的脖子,在放箭的力道和施箭位置上已经输给了他。”宇文化及将那只黑羽箭往辛衣手中一放,声音中却带上了无比的严厉:“你在箭术上只小有所成,便妄自尊大,不思进取,浮躁至此,以后我还如何指望你能有所建树!”
      小辛衣听着父亲的训话,慢慢地涨红了脸,忽然小拳一握,转身便走。
      “站住,你去哪里?”
      “我去练箭。我就不信,胜不过那个李世民。”辛衣赌气似地答道。
      “辛衣。”宇文述喊住了小辛衣,走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肩,语重心长地说道:“辛衣,你要懂得,身为我宇文家的子孙,最可怕的不是骄傲,因为我们本就拥有傲视一切的资本。最可怕的,是在还有人能挑战你的时候,便失去了应有的警惕。”
      辛衣迷惘地抬起头,望着爷爷的眼睛。
      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就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情,在父亲和爷爷的眼里,却有着这样许多的含义。
      尽管她已经拼命学着去成长,拼命适应成人的世界,可实际上她终究还只是个孩子。只是一个还在成长中的、敏感而骄傲的孩子。

  •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象一个养成游戏一样,我慢慢地养大我的小辛衣.
    可爱的孩子,快快长大吧~~~~~
    PS:
    谢谢给我留言的亲,也谢谢点击看文的亲,希望大家多多提意见.FIGHT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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