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叔成夫》叶亭子

5、第五章 关于裙子的问题

　　莫喜儿对于学习向来很率性。兴致来了可以连续做上三个小时的代数题，没有心思就连背一个单词也会心烦意乱。至于现在读了自己十分讨厌的英语，她自然是得过且过破罐子破摔一般地当上了学渣，也不好好学习，英语勉强修够绩点，整天也不知道要忙什么，散散步，泡泡图书馆，然后天天去二胡班报道。

　　大一的暑假，李晋扬和曹禹民要从A城回来，莫喜儿起了个大早，打起精神特地穿戴整齐，准备去火车站接人。吴谦路过她的房间，正好就看见穿着T恤牛仔裤的莫喜儿，正对着镜子扎头发，不由得来了兴致，问道：“干嘛呢？”

　　莫喜儿头也不回，答道：“今儿李晋扬和曹禹民回溪州，我去火车站接他们。”

　　吴谦从鼻腔中哼出一声：“都多大的人了，还让你去接？”

　　莫喜儿回头，怒视，嘟嘴道：“我都一年没见他们了！”

　　吴谦啧啧嘴，把莫喜儿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说道：“你就穿这身去见男生？”

　　莫喜儿满不在乎，接着扎头发：“恩，怎么了？”

　　吴谦慢慢走进莫喜儿的房间，打开她的衣柜，随手从衣架上拿下一条连衣裙，冲她扬扬眉，说：“穿这件。”

　　莫喜儿大惊失色：“吴谦你个变态，你翻我衣柜！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隐私啊！”她的内衣内裤还在衣柜中呢！幸好幸好她专门用一个小收纳盒装着小衣物，不然全都被他看光光了！

　　吴谦不以为意：“你的衣服不还都是我给你买的？”这话倒没有假，莫喜儿自从高中毕业，吴谦就很是喜欢给莫喜儿买衣服，时不时给她添件小裙子，冬天还有厚大衣，当然鞋子更是买了一大堆，都是莫喜儿不会穿的高跟鞋。吴谦当然也把一双小高跟凉鞋递到了莫喜儿面前：“穿裙子就要穿高跟鞋。”

　　深深地鄙视了吴谦一眼，莫喜儿一把夺过那双鞋子，推着吴谦的后背把他赶出了卧室。

　　吴谦站在门外，音乐能够听得到莫喜儿换衣服的簌簌声，心里暗自好笑——这个小丫头今年都十九岁了，还没有个男朋友，看来他得帮她一把。不然就照她现在这副冒冒失失的样子，什么时候能被男生看上？要知道男人还是更喜欢淑女多一点。

　　过了好长时间，莫喜儿都没有把门打开。吴谦有点急了，心想这小丫头不会连裙子都不会穿吧？轻轻敲敲门，问道：“莫喜儿，你还没穿好？”

　　莫喜儿近乎悲鸣的声音传来：“裙子这么短……”

　　吴谦一愣，他明明就是给她拿了一条过膝的裙子，怎么还会短呢？不会是莫喜儿那个笨蛋不会穿吧！这么想着，他又敲敲门，强忍住脸上的笑意，说道：“莫喜儿，快点给我开门，我看看。”

　　“不要！男女授受不亲！”莫喜儿的声音慌慌张张。

　　吴谦一脸无奈，也不管莫喜儿反对，从口袋中拿出钥匙就要开门。莫喜儿在里面听见钥匙声音，立刻慌了神，不管三七二十一，整个身体都靠在了门上，硬是顶着不让他开门进来。吴谦好笑，这瘦瘦小小的丫头的体力哪里能和他一个大男人比，却也不蛮横，慢条斯理地和他讲道理：“莫喜儿，我可是你的监护人。”

　　“什么监护人，我都十九……岁了！”莫喜儿边抵着门，边咬牙切齿地说道。真真走的时候，若她已经到了十八岁，若她知道这个男人并不是真真的男朋友，可是绝对不会答应和这个老男人住在一起的；现在倒好了，都十九岁了他还拿这条理由来压她。

　　“你以前没穿过几次裙子，我看看你是不是穿错了，”吴谦忍住笑意，“再说了我比你大了那么多，能对你干什么？”

　　莫喜儿转念一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毕竟吴谦已到了而立之年，再怎么说也不会对她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小丫头动手动脚吧？可是，不就正因为他是一个未婚老男人才可怕的吗？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欲求不满的中年大叔，更何况吴谦还是一个浪荡公子；她上了大学之后就很少见到他的那些“女朋友”们，说不定正因为如此，她才更应该好好防范……

　　吴谦在外面推着门，对莫喜儿一波三折的脑内小剧场完全不知情，只是觉得这个丫头真是令人哭笑不得，都住在一起这么久了，他要是想对她做点啥还不早点下手？于是手上用了几分力气，莫喜儿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跌倒在地上，脚踝上传来隐隐的疼痛——一定是扭到了。看见吴谦一脸鄙夷的样子，立刻将裙子整理好，心中还在忐忑着：他刚才应该没看见什么吧，没看见什么吧……

　　“……你这还叫裙子短？”

　　吴谦无奈地说。及膝的连衣裙本来就不是很短，加上莫喜儿小子小小的，就更显得长，不过倒是凸显出了她的小女人味。头发随意挽成了一个髻子，乱乱的，到有几丝凌乱美。小脸上的表情倒是很丰富，又害羞又生气，还有一点点害怕，真是个可爱的小家伙。脚上穿着高跟鞋，怪不得他刚才推了一下门她就倒了，原来是站不稳。

　　“起来。”吴谦说着，伸出手。

　　莫喜儿犹豫了半刻，最后还是伸出小手，递到他的手心中，指尖在碰触到吴谦滚烫的手心时，忍不住缩了一下，小脸红了半边，小声嘟囔着：“你的手怎么这么烫……”

　　吴谦一愣，一把将莫喜儿从地上拉起来，思索了一会儿答道：“是你的手太凉了吧。”接着就把莫喜儿按到床边做好，俯下身子去看她的脚。

　　莫喜儿被他的举动弄得脚上又是一痛，忍不住就惊呼出声，吴谦立刻抬起头，一双深邃的眼睛望着她，关切十分：“疼了？看看你笨的，连高跟鞋都不会穿。”看看她的小脚踝，都有些红了——照这个样子，她真的能到火车站接人吗？

　　莫喜儿被他说得十分委屈，但是心中却隐隐泛出一丝没有体会过的滋味，甜甜的，还有一点点苦涩，心脏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一样轻轻挪动着身体，痒痒的。吴谦还在低着头为她揉着脚，一双温暖的大手将她冰凉的小脚丫裹着，传来阵阵热度。

　　吴谦的样子在眼前渐渐模糊，脸上突然有什么凉凉的东西划过。莫喜儿抬起手，轻轻擦拭——竟然是眼泪。

　　盯着那可眼泪怔了好久，莫喜儿才恍然大“雾”——原来，这就是父亲吧。她一直缺少的父爱，她第一次真正感受到的父爱，竟然是这个不许她做这做那，非要干涉她的自由的男人给的。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开始惋惜：为什么吴谦是一个花花公子，而不是真真的男朋友？如果在真真去美国之前两人就领了结婚证，那么她现在就是和父亲住在一起了，听起来，多幸福。若是父女关系，就算吴谦再怎么剥夺她的人权，她也乐意呀！

　　吴谦抬起头，就看见莫喜儿一副梨花带雨的娇柔模样，不由得慌了神，问道：“这么疼吗？我带你去医院看看，今天就别去火车站接人了。”

　　莫喜儿连忙摇摇头，眼泪却像是掉了线的珠子一样，簌簌的落个不停。吴谦急了，今儿这丫头是怎么了？神情恍惚的，难道是好久没有见到自己的好朋友激动的？

　　良久，莫喜儿才冷静下来，一本正经地问吴谦：“吴你真的不是我妈妈的男朋友吗？”

　　吴谦顿时脸色铁青：“胡说八道什么呢！”倒不是他看不上真真——她是一个伟大的单身母亲，一个人带着孩子读研究生，将孩子拉扯这么大，事业上也是业绩辉煌；又看着爷爷的情面上在公司里处处提携他，他崇敬还来不及呢。只是他不是那种想要寻求安定的男人，而能带给真真和莫喜儿幸福的，也一定只能是稳重大方的成熟男人。想到这里，吴谦有点明白为什么真真偏偏要将自己的女儿交给自己看管了——这不仅仅是对莫喜儿的关心，更加是对他的试炼。

　　莫喜儿自然没有感受到吴谦脸上的瞬息万变，她只是自顾自地喃喃自语：“吴谦，你说我的爸爸，会不会和你一样？”

　　吴谦一愣——这丫头，原来是，想自己的父亲了啊。胸口不由得泛出几丝心疼，却还是忍不住自嘲地逗逗她说道：“哪里会有我这么坏的父亲。”

　　莫喜儿笑了，接着说道：“其实你也不坏。”

　　吴谦笑笑：“谢谢你啦哈。”

　　莫喜儿接着道：“就是不太讨人喜欢。”

　　吴谦一怔，接着哭笑。这丫头会好好夸夸他？那一定是在梦中。站起身来，看了看漂漂亮亮小鸟依人的莫喜儿，不由得心中一动。想到自己让莫喜儿打扮成这样，竟然是给别人做嫁衣，不由得冒出一股无名之火，说道：“还是穿平时的衣服去，你是去接朋友，又不是接男朋友。”

　　莫喜儿心想，这男人真是小心眼，不就开玩笑的说了他一句，竟然如此记仇，立刻就冷言冷语起来了。于是也没好气地应道：“是你让我这么穿，我可没想这么穿。”

　　吴谦自知理亏，也不说什么，皱皱眉就出去了。

　　她把他，当爸爸啊……

　　可是他，又能够为人父母的责任感吗？叹了口气，吴谦打开手机，翻着自己的通讯录——一堆女人的名字，不过好像大多数的人的脸他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与这些个女人断了联系？吴谦仔细回想着，突然意识到，是从那一天——在推开小咖啡馆的门，看见缩在角落里的莫喜儿专心致志学习的时候，他受到了震撼——尽管莫喜儿那副书呆样子土的掉渣，但是，却使得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很久很久以前，似乎也是那副学生模样。是什么改变了他？他不知道。金钱？地位？自由？和女人在一起的时候，莫喜儿学习的样子，下厨的背影，鄙夷的眼神，都会时不时窜进他的脑海中，怎么挥都挥不去。他开始思考自己这么游戏人生究竟对不对。

　　于是，渐渐与那些女人断了联系。大把大把的时间不是浪费在风花雪月，而是一项又一项的工作。

　　这大概，就是真真把莫喜儿托付给他的原因吧。这个前辈，就连这一点都为他考虑到了。吴谦哭笑不得，却只能认命，因为他已经慢慢步入了正轨——那条路的名字，叫做“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