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叔成夫》叶亭子

12、第十二章 大年三十

　　那次争吵之后，莫喜儿和吴谦的关系瞬间就回到了莫喜儿还在读高中的时候。虽说住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可是莫喜儿就是能够沉得住气一句话都不和他说。吴谦心里烦躁得很，明明就是那臭丫头挑起争端，最后弄得他倒是满满的愧疚感。屡次想和莫喜儿主动言和，可是一看见莫喜儿那双无精打采的眼睛，他便不知道怎么开口。

　　大二的寒假的除夕夜，吴谦想带着莫喜儿一起去外面吃饭，还没敲响她的房门，莫喜儿就换好衣服，拎着包包准备出门。

　　“你要出门？”他眉头微皱。

　　“我到李晋扬家里吃年夜饭。”莫喜儿小声说道，接着侧过身子，想从门缝和吴谦之间钻过去。

　　吴谦有些恼怒——大过年的，她跑到别的黄毛小子家做什么？给人家当媳妇去？当即拽住她的手，不满地说道：“大年三十的你跑到别人家里过？你像话吗？”

　　莫喜儿心想，这里也不是我的家啊，你又干什么说别人家怎样怎样。她白了吴谦一眼，刚想和他吵上两句，但是突然觉得心里很累——就算和他争吵又有什么用，他喜欢她老妈，还不是不会变。“我刚和我妈打过电话说了一声，她也答应了；再说，李晋扬是我最好的朋友，小时候又不是没去过他家里。”有气无力地说完这句话，莫喜儿觉得全身的力气像是被人抽走了一般，眼睛也开始花了。这么久了，他们终于开始交谈，可是这谈话似乎并不怎么愉快。

　　吴谦半信半疑地看了她好久，才松开手，拿出手机给真真去电话。

　　莫喜儿微微叹了口气——真的好像，像极了他们两年前的相处模式。他处处管着她，而她就是要和他对着干。不过每一次结果都是她输得一塌糊涂，现在呢……她好像，有赢的机会了。趁着他一本正经地等着真真接电话，莫喜儿二话不说冲到了玄关，鞋子都没有换，拎上一双厚靴子就冲出了门。

　　吴谦本来想要追她，可是脚刚迈出一步就定在了原地。若是说两年前的他还有充分的理由约束她的一举一动，那么现在又算是什么呢？莫喜儿已经长大，被他惯出来一身坏脾气，渐渐就要脱离他的掌控了。以后她还会和她身边那些不成熟的男孩子聊天，约会，接吻，最后成为其中一个的妻子。而他算什么呢？只不过是帮忙照顾她一下的陌生人，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这么愣愣的出神，电话接通了。

　　真真的声音似乎有些沙哑，吴谦问道：“真真姐，刚才喜儿和你说过要去朋友家里吃年夜饭了？”

　　真真的声音满是茫然：“你不是出差了吗？”

　　“啊？谁大过年的出差啊！”吴谦反问，不过立刻就明白了——莫喜儿和真真撒谎他出差。真是一个不乖的丫头，现在连撒谎都学会了。

　　“喜儿说你出差了……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前两年不都是在你那里吃年夜饭的吗？喜儿每次给我说都可兴奋了，说你们一起做了什么什么好吃的……”

　　“我这把她找回来。”吴谦说着，就要挂电话，但是真真连忙拦住他，说道：“等下等下……吴谦，有些事情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吴谦这才意识到真真的声音有点不对劲，问：“你生病了？”

　　真真傻笑两声，接着娓娓道来。吴谦听着，眉头皱的越来越深，最后都拧成了一个八字。

　　莫喜儿走在街上，不止一次回头看。下意识中，她果然还是希望吴谦能过来找她。可是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当她不知道第几次回头，还是没有看见吴谦的身影的时候，她一跺脚，干脆快步向前方冲去，强压下回头的冲动。

　　大年三十的傍晚，天阴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雪的前兆。莫喜儿觉得自己两边脸颊都冻得生疼，时不时一阵冷风钻进了脖子里，惹得她浑身激灵——原来是忘记围围巾了。

　　手机响起来，是李晋扬的。他听说莫喜儿要到他家里来吃年夜饭，特地让老妈做了辣子鸡——虽然他讨厌吃辣的，但是莫喜儿最好这口。坐在电视机前看着无聊的节目，就等着她过来，但是都过了半个小时，他也有点急了——从她住的地方坐地铁到他的家，似乎根本要不了这么久，难不成是路上出了什么事？

　　莫喜儿突然就产生一种负罪感。明明就是她想要逃避和吴谦一起相处的空间，却将自己的好朋友扯了进来。叶漓以前对她说过，李晋扬绝对对她有意思。莫喜儿不信，因为她只把他当好朋友啊！可是叶漓却一脸鄙视的样子，说她就是一个神经大条。

　　莫喜儿想，曹禹民也说过这种话。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一对小情侣，连这一点都这么像。

　　接了电话，莫喜儿小声应了一声。

　　李晋扬问：“你怎么还没到？”声音中显然有压抑着激动的成分。

　　莫喜儿叹了口气，声音细不可闻：“李晋扬，我不过去了。”

　　“怎么了？你自己一个人在屋里过年多孤单啊，过来和我们一起吃呗。”李晋扬有点紧张。

　　莫喜儿摇摇头，又是一个谎言钻了出来：“吴谦回来了。今年还是我们两个人一起过。反正以后有可能他会成为我的后爸，就当是一家人了呗。”一句话被她说得苦不堪言，但在她看来也是事实——若是真真不讨厌吴谦，说不定，说不定……他真的就成了她的后爸呢。

　　“……好吧。那你好好的，不要睡太晚了。”李晋扬略有些失落地答道。

　　莫喜儿望了望天。

　　灰灰的，阴阴的，暗暗的，像她现在的心情，像她现在整个人。

　　“我知道。”莫喜儿说完，挂掉了电话。

　　不经意地一回头，她仿佛看见了吴谦的身影。莫喜儿急了，心想他一定是知道她对真真撒了谎。他会怎么看她呢？因为一些暧昧的原因，她变成一个坏孩子了。

　　四周望了望，也就只有一家酒吧还在营业中。莫喜儿二话不说就钻了进去，瞬间，灯红酒绿的空气将她团团包围。香水，酒精，这些萎靡的色彩打在她一个穿着厚外套的小姑娘身上，显得格格不入。

　　舞台上，一个年轻人在拉小提琴。他闭着眼睛，仿佛沉醉在自己的世界中，欢快的曲子从他的指缝中流淌到舞池里，在疯狂扭动着身体的男男女女身上久久挥散不去。莫喜儿呆呆的看着他，突然就想到了那把被她闲放在阳台的二胡。同样都是弦乐器，为什么这个人能够拉出这么美妙的声音，而她却只能杀了一只鸡，再杀一只鸡……

　　突然，小提琴手睁开了眼睛，竟是和她四目相对。莫喜儿还没有回过神来，只觉得这个人的眼睛如此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下来，她仿佛能听见有一个清朗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大声喊道：

　　“喜儿……喜儿！”

　　突然，小提琴手笑了一下。莫喜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慌忙忙握住了包包的带子，像是给自己打气一般。她看了看周围，哪里有人像她一般呆呆站着的？太丢人了。于是坐到吧台边上的一个空位置，定了定神。

　　杀马特调酒师的发型让莫喜儿不忍直视，当他问她喝点什么时，她小声说道：“橙汁。”在高考完在KTV喝酒被吴谦抓住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沾过酒。她本来酒量也不大，在这种地方喝醉了也够危险的。

　　杀马特点点头，转身就去给她倒橙汁。莫喜儿转过身子，看着舞池中穿着暴露扭动腰肢的男男女女，不由得暗自感叹——这个社会真的比想象中疯狂呢。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台上已经没有了小提琴手的身影。莫喜儿总觉得那个人对她来说，有一种特别的吸引力，就像是，就像是透过他，她总能隐隐约约看到某个人的身影一样。

　　一个很熟悉很熟悉，却又记不起来的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