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流浪猫》不夜猫

90、Part 57

　　小东扭头冲了回去，一脚踹翻了刘总面前的桌子，刘总和桌子一块在地上滚了两圈。本来他还以为小东不敢动他，所以才那么肆无忌惮，不过他显然是高估了小东的耐性。我没有拦着小东，因为我发现楼道里并没有监控器。
　　从写字楼出来之后，小东一声不吭的沿着马路牙子往前走。本来我还想告诉他，我不让他拉出来的理由，不过现在看来是不用了。刘总这样的人之所以能够大行其道，肯定是对相关法律条例相当熟悉。他当时拿给小东签的那份合同只是最前面的一部分和最后一页，内容上看起来是连贯的，其实中间缺了很多。不用说缺少的这些肯定是跟之前谈的内容完全不一样，当时小东根本就没看页码，所以才会被骗。如果只是这样还不至于让我这么沮丧，关键是合同的最后一句话写着刘总他们公司对这份合同拥有最终解释权，有了这句话我们再说什么也是无济于事。
　　看着低着头快步走在前面的小东，我真有些懊悔，当时听小东说的时候，总觉得不会有这么好的事，不过还是没阻止他。如果我猜的没错，小东他们录得专辑会贴上不同乐队的名字在地摊、商场、音像店售卖，当然别人会认为那就是专辑封面上的乐队唱的。小东确实被骗了，不过最让他烦恼的是，以后要怎么在圈子里混，别人肯定会把这事当做一个笑柄。
　　我陪着小东一直往前走，走的方向跟回去的方向完全相反。这片比较偏僻，走到最后我们发现整条马路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小东坐在马路边上，从皮夹克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根点上，低头看着自己的钢靴。
　　我他妈真是个傻逼，明知道没这么好的事还是往坑里跳！小东懊恼的拍着自己的脑袋。
　　我知道现在不管自己说什么安慰的话都像是在说风凉话，只能站在旁边挺小东诉说。其实小东第一次来刘总公司的时候就觉得这是一个骗局，不过一心想要出专辑的他们来说，那时候的分辨能力降到了最低。刘总哄骗他们说，这只是一个分公司，他们信了，或者说是逼着自己信了。录音的地方也不是什么专业的录音棚只是在某个胡同里的又小又简陋的录音棚，刘总说他们现在还没什么名气，只能先用这种录音棚。本来小东他们也没进过专业的录音棚，见到那些据说造价不菲的器材脑袋都懵了，怎么有精力分辨真假。
　　平时不怎么抽烟的小东一会的功夫把一盒烟全抽了，长短不一的烟头在寒风中滚来滚去。小东始终都没抬起头，看他颓败的样子就知道这事对他打击很大。坐在四周没什么建筑物的宽阔马路上，我们俩被风吹得浑身冰凉，心也沉进了冰窖里。
　　或许小东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不过事情比他预计的还遭。小东什么事都愿意往自己身上揽，现在正烦恼要怎么跟乐队其他人交代，以后要怎么继续在圈子里混下去。对于小东这样的人把尊严看的比生命还重要，因此他不容许别人对自己的乐队产生质疑或是说任何闲话。
　　时间永远不会眷恋苦恼的人们，不管我们怎么沉溺于过去的伤痛，它还是自顾自的运转着。小东跟我说了很多事，好像我们从来没这么聊过，有的是我知道，有得事我不知道，但我都装作不知道。
　　等到小东的烟抽完了，嘴说干了，身体冻僵了，我不得不拉起他说：“走吧，不能在这呆着。”
　　小东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任由我搀着站了起来，我们两个又走回坐车的地方。这个地方人真的不多，我们还能在公交车上找到座，如果不是这样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把小东弄回去。
　　作为旁观者我是无法理解小东对于乐队的执着，在我看来这件事反正也没多大损失，顶多白请了一顿饭，不过对小东来说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或许在这个城市里没天都会发生这样的事，但就是这样的事让很多乐队都没法继续走下去。
　　我们在街上吃了点饭，饭跟我们的心情一样都很凉，不过一天没吃饭也顾不上凉不凉了。如果换成平时或许小东还会拿这里的饭菜开玩笑，不过今天肯定是没这个心情。
　　回到楼上的时候，陈燕拎着包正要去上课，看我们回来了站在走廊里跟我们说话。我们把她晾在那直接进屋去了，陈燕还以为我们在跟她开玩笑，在外面说了我们几句就走了。
　　周五小东到地鬼十三演出的时候，乐队其他人都知道了这事。围着坐在一起的所有人脸色都很难看，气氛也冷到了极点，不过现在大家都在忍耐。虽然小东极力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也难以平息其他人的抱怨。
　　张洋气急败坏的说：“我就说没有这种好事，人家凭什么白给咱们出专辑！”
　　麻团看不惯张洋每次出事总把责任往别人头上推得习惯，不屑的说：“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他妈还说我，是谁整天吵着要录专辑，录小样的！”
　　“我他妈是说要录一个小样，但那也是为了乐队好，你敢说你不想出名，不想有人请着你到酒吧演出！”
　　老九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说：“都他妈少说两句！”
　　张洋和麻团互瞪了一眼，气呼呼的坐到沙发上。这时候六子跑了过来跟小东说：“哥几个，该你们演了。”
　　“还他妈有心情演吗，要演你们演吧。”张洋站起来走了。
　　张洋走了之后，麻团也跟着走了。六子为难的看着小东说：“你们还演吗？”
　　小东不顾贝贝的阻拦，对六子说：“演！”
　　这是我认识小东以来，见到的第二次只有他和老九两个人演出。第一次是在哪个酒吧我忘了，今天让我记忆更加深刻，小东和老九在灯光下的表情很苍白，贝贝一边挥舞着手臂一边掉眼泪。
　　后来一段时间乐队基本没怎么演出，张洋和麻团又开始不参加排练。小东每次都得给他俩打很多遍电话，每次小东打电话老九都是坐在一边不说话。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不想演出是怕别人问起自己录专辑的事，之前宣扬的满世界都知道了，现在两手空空怎么也说不过去。等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乐队开始恢复排练，又开始演出。
　　小东在我们那栋楼又住了一段时间，接着搬回了原来住的那栋楼。他开始避免跟陈燕出现在同一场合，即使偶然遇到也不说话。陈燕虽然还是厚脸皮的去看小东演出，不过乐队其他人也根本不待见她，后来她去的次数也越来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