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新生（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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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时没工夫问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洛柯和费德隆迅速离开实验基地，鉴于费德隆对实验室太过熟稔，他们一路上畅通无阻毫无障碍，不足十分钟就看到了近在眼前的出口。
当头顶压抑的金属墙壁变成了无尽的璀璨星空之时，洛柯才真正松了口气，不过他没多做休息便腾出一只手拨了拨耳垂上的银白色耳钉，接通在帝都另一处同时行动的同伴。
“已经成功出来了，定位坐标39,25,109。”安琪警觉地在周围环顾一周，又说：“安全系数A+，非常顺利。”
短暂的对话迅速结束，一秒都不多耽搁。洛柯插回耳钉，一抬头就看到费德隆在黑夜中状似发光的眼睛。
“这是你们联系用的工具？走的应该是和帝国系统截然不同的路线吧？太强悍了，如果我没猜错，你们是兰陵的同伴？”费德隆兴奋地说道。
同伴这个词比同伙要好听多了，而且洛柯对费德隆并没有太大恶意，甚至还要感谢他——如果不是费德隆轻易被美色诱惑并且是一个性格独特对帝国没什么热忱的科学怪人，他根本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把兰陵从秘密实验基地救出来。
“安琪，我的名字。”安琪将怀中毫无知觉的身子抱得紧了些，艳丽的容颜宛若夜晚盛放的紫荆萝。
饶是之前已经有了预感，在真正被证实的时候费德隆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大概全帝国的人民都知道，十八年前爱丽丝殿下的劫持者之一，便是眼前这位美艳逼人的青年——安琪。
至于另一位，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名字和图谱。
帝国用了十八年的时间来寻找他们，却从未抓住过任何踪影，仿佛这些人自从兰陵死后就一夜之间蒸发成泡沫了。
费德隆联想到之前自己居然想要和反叛头子之一共度春宵，禁不住在吓了一身冷汗之时隐隐多了些自豪感——哦，他简直太酷炫了。
不过现在就算安琪脱光躺平他也提不起精神来了，那一刀子总是留下了些心理阴影，恐怕还要持续很久一段时间才能消下去。
“久仰大名。”费德隆真挚地说道。
安琪扫了眼费德隆，又低头凝视着近在咫尺兰陵，略带嘲讽地说：“作为一个反叛者，还是领导那些最低贱的奴隶们进攻帝星摩蓝的奴隶头子，我是不是该感到荣幸？”
这是之前费德隆说过的话，如今安琪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费德隆摸了摸鼻子表示尴尬，如果有可能的话，他愿意将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全部吞回去。
说实在话，费德隆虽然对家庭奴隶抱以玩弄轻视的心态，但对于如安琪之类的反叛者，他很大程度上并不将他们当成奴隶看待。而且，他说那些话的初衷，不过是因为在交谈之中觉察到身为贵族的“洛柯”对奴隶素来蔑视。
不过费德隆还是说：“这个我表示很抱歉。”
安琪替兰陵裹了裹外衣，瞥了费德隆一眼表示接受。
虽然性命暂时无忧，但当费德隆清楚地认知到自己正在和帝国通缉榜上排名前十的反叛者勾结，他还是忍不住心惊肉跳了一番，为了打消心头的不安，费德隆企图用沟通来平复心绪。
他找了自己非常感兴趣的话题：“我很想知道，研制出那种愈合型喷雾的人究竟是什么模样，我猜他是段长离，对不对？”
“你倒是了解挺多。”安琪的眼睛看向远方，说：“很快你就知道了，你最好祈祷他心情不错。”
大概只过了十分钟，连体表温度都还没有被夜风吹散，费德隆就看到了一辆车体轮廓流畅的豪华跑车停在了眼前。
他看到车标的时候眼角直抽抽，这分明是某个贵族的座驾，可他敢用静脉血管保证里面开车的人并不是那个嚣张跋扈的贵族。
一个身材修长宽肩窄腰的俊逸男人从驾驶位上走了下来，让费德隆惊异的是，他有着一头黑发，连瞳孔的眼色都是难得一见的黑色。
和兰陵一样，盖亚星球⑴遗民。
这个认知在费德隆心头划过，他觉得自己今天赚大了。
安琪朝段长离抬了抬下巴，说：“这就是你要见的人。”
费德隆顿时产生了浓浓的好感——他对所有在医学上造诣颇深的医学家都报以崇高的尊敬，无论那个人相貌如何——哦，这个男人长得还真是够合口味儿的，看那斯文俊雅的容颜，看那神秘莫测的黑瞳，再看那标准的衣服架子……
段长离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掩盖住镜片后的凌厉目光。他只是在面带激动的费德隆身上淡淡扫了一眼，目光便死死停在毫无生气的兰陵身上。
十秒过后，段长离别开目光，冷静地开口：“上车。”
安琪将兰陵安顿好之后，也坐在了后排座位上。
费德隆只好去开副驾驶上的门，刚准备坐上去和段长离打招呼，就听到一声醇悦的嗓音从段长离口中发出——
“他为什么还没死？”
“……”费德隆险些栽倒在座位上。
安琪揉了揉太阳穴，一边将兰陵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头一边说：“他掌握着帝国最高机密，并且愿意加入我们，不如留下来物尽其用。”
被当成东西的费德隆此时只能点点头替自己说话：“我想现在大概没有任何比我更了解兰陵的身体了。”
一记眼刀杀过来，被冻成冰渣渣的费德隆发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
“是么？”段长离在费德隆的脸上端详片刻，旋即露出一个堪称柔和的笑容，似乎默认了费德隆的加入。
等费德隆小绵羊关上车门之后驱车而行，驶出百米远的距离后，段长离微笑着说道：“留下用来当人体解剖标本也不错。”
僵直在副驾驶座上一动不敢动的费德隆不由地想，现在说下车会不会太晚？他收回之前对于段长离的崇高敬意，这心狠手辣的家伙简直是心理变态！
车子的标志太过显眼，一路上没有受到任何检查，连帝都城市入口处的守卫也只是站得直挺挺，如同没看到一样根本不做拦截。
费德隆从倒车镜中看着那座灯火璀璨繁华多姿的城市离自己越来越远，莫名生出些怅然的情绪来。
“除了去米杜尔军校的七年时间，我在这座城市生活了整整三十年。”费德隆素来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他很快忽略了自己不太美好的出境，望着飞速倒退的树木感慨万千。
段长离加快了车速，连成一条线的树木让费德隆头晕脑胀，终于忍不住转过头来。
“你可以永远生活在这片糜烂天堂。”段长离说。
“你愿意放我离开？”费德隆有些意外，说实话他并不认为这个盖亚星球的后裔会愿意放过他。
段长离寻着按钮打开了音乐，金属音响了起来，让他又立刻忍不住关上了。
“当然，我可以让你去和戈恩伯爵作伴。”段长离说。
说起来，戈恩伯爵是这辆豪车真正的主人，费德隆记得那是个一百多岁的典型帝都贵族，每天都抬着下巴看人，身上穿着纯手工制作的宫廷长袍，手上颈上还缠着贵重的珠宝。
既然车子在这里，那戈恩……
费德隆觉得答案并不会让他感到愉快，但还是忍不住问道：“戈恩伯爵呢？”
“在他心爱的后花园当肥料，我相信明年的柔然花会开得更鲜艳。”段长离噙着个淡淡的笑容。
费德隆决定再也不要问段长离任何问题，和戈恩一起当肥料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自从阿依诺防护之罩被打破之后，帝都就在防护上下了更大的功夫，花费整整十年时间为防护罩加砖添瓦，确保不会被符式强腐蚀性溶剂消蚀。
防护罩在平时只是用来净化空气隔绝宇宙粒子的一层薄膜，如同空气一样看不见摸不到，只对飞行器具有高度的辨别能力，一旦受到碰撞就会自动变为坚硬无比的固态进行拦截，并且在火力攻击之时才会从透明变成实体颜色。
这也就是段长离选择从帝都里劫持车辆而不是开着飞行器进入的原因。
到了阿依诺防护罩的边缘，车子四平八稳地穿了过去，丝毫不曾触动任何警报设备。
费德隆已经能够预见到，等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帝都高层都得到兰陵凭空消失的消息之时的骚动和震怒。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并且亲身经历，费德隆完全无法想象仅仅凭借几人之力就能够轻而易举地将兰陵从戒备森严铜墙铁壁一样的帝都带走。
“太伟大了。”费德隆禁不住喃喃道。
“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是不可能的。”安琪的手指穿插在兰陵的黑色长发中，眼睫微垂：“只是因为你不敢想，所以你想不到。哪怕想到了却又不敢尝试，就算尝试了却因为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最终选择放弃。”
这是失败的根源。
费德隆想起了创神计划。
他们一个团队的医科界顶级大师，用了整整十八年时间来研究兰陵身体里面的奥秘，却始终无法窥探到他精神力的不同之处究竟源自哪里。
“如果想要知道兰陵体内的秘密，正确的方法是什么？”费德隆忽然问道。
段长离隔着薄薄的镜片看了他一眼，淡淡吐出两个字：“解剖。”
费德隆如遭雷击，愣在了那里。
然后，他的面部有些扭曲，裂开的嘴角像是在笑，但皱起的眉头和眼睛中透出的神情又像是带着无尽的遗憾和懊恼。
费德隆曾经建议解剖兰陵的大脑，但由于怕实验失败遭受不可挽回的损失，并且承担令人恐惧的后果而最终选择放弃。
他是帝国最顶级的科学家和医学大师，如果能够解剖兰陵的大脑，他有信心找到“创神”的方法。
可惜，因为怯懦他放弃了。
也再也没有机会重新来过。
费德隆长长叹了口气，对安琪说：“你是对的，是我选择了放弃，也注定会失败。”
伟大与平庸之间，往往只是一步之遥。
而这最关键的一步，其实是一道一望无底的深渊。
它充满了无尽的诱惑，却又黑暗、阴冷，它的无从窥探让人感到畏惧而踌躇不前。
在隔着树木，远远看到一架小型飞行器的那一瞬，费德隆感到他深埋在骨子里的骄傲在蠢蠢欲动，踌躇满志地热血开始升温沸腾。
安琪和段长离，这足以在历史上记一笔的惊人举动，就像是十八年前兰陵在圣佛罗那最后的演讲一样，都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费德隆突然意识到，奴隶们的反叛战争并不像帝国对外公布的那样，已经彻底结束，事实上，也许才刚刚开始酝酿。
如今的安稳与繁华，只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平静的假象。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新生（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