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逃婚记》萱语瑄言

65、第六十五章 所谓痴心

　　“芸姨，你真的觉得，他这么做，是对我痴情一片？”
　　碧琬回到庄子里时，李明皓已经在周伯母家等着她了。带来的消息，与碧琬知道的差不多。如今市井之间之中，处处流传着睿亲王对未婚妻不离不弃痴心一片的名声，甚至都被说书先生们编成了故事，到处传唱，引来无数闺中少女芳心暗许，羡艳至极。
　　就连芸娘都想不明白，碧琬为何放着侯门千金不做，一定要跑出来，同他们过这种颠沛流离，风餐露宿的日子。
　　若说所嫁之人不是良人也便罢了，如今看来，确是个世间难寻的痴心人，甚至能让她有机会问鼎后位……这一切都是世间女子求都求不来的，碧琬却能舍弃的毫不犹豫，实在是让人想不明白。
　　“你……是不是知道了睿亲王有什么问题？还是，身有隐疾？”能让一个女孩子出嫁前夕，抛弃一切过往，跟着一个陌生的亲人去过另一种生活，必定是十分艰难的决定，可碧琬还是义无反顾的这样做了，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她下定了这番决心。
　　这本是碧琬的伤心事，芸娘知道自己不该提及，可话都说到这里，又实在忍不住好奇心，便问了出来。
　　“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我知道自己做不好这个王妃，倒不如退位让贤。”出京这些日子，是碧琬从未体验过的生活，她一直在忙着适应和调整，倒是好久不曾回想起京中的事情了，如今芸娘提起，竟有恍若隔世之感。
　　见识了外面的辽阔与天大地大，碧琬连曾经的怨愤不甘都逐渐释怀，如今听芸娘问及与晏齐瑞的过往，她想，在外人看来，他位高权重，英姿俊朗，前世对她这个妻子也算是体贴温柔，既没有什么宠妾灭妻之举，该给她的尊重与后位也都给了。
　　没有人规定，晏齐瑞娶了她，便要倾心爱护她，无条件信任她，不离不弃的必须同她在一起。
　　说到底，后宫也好，后宅也好，是女人自己的战场，前世她自己不够聪明也不够警醒，技不如人输得一败涂地也是活该。
　　古人说，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前世是她自己没本事，守不住也坐不稳皇后之位。那今世，便不去巴望自己够不上的，天下之大，总有她能守得住也握得紧的东西。
　　“那你为何说，他这么做并非是因为痴心一片？”芸娘还是不解，碧琬身上，难道还有其他让睿亲王所求之物？
　　“当今皇后无子，睿亲王生母苏贵妃在死后被追封为宸元皇贵妃，乃是现今除了皇后之外，后宫中位份最高的女人。因此睿亲王便成了皇子之中身份最贵之人，且自幼得陛下器重宠爱，一直以来都是有口皆碑的贤王之选，如今，却为了一个女人忤逆君父。
　　“陛下未见得会怪罪自己心爱的儿子，却一定会对这个挑拨父子关系的女人恨之入骨，连带着对靖宁侯府都厌恶至极。我若还是靖宁侯府的三姑娘，他闹这一场，不管是我还是靖宁侯府，都只有死路一条。
　　“侯府得罪了陛下，为了保全祖父打下的这一番基业唯有短尾求生，才能博得一线生机。好一点的，便是上表请辞了婚事，把我送到庙里，孤老一生，狠一点的，索性就让我伤重不愈而逝，一了百了。”
　　碧琬总觉得这样冲动行事不似晏齐瑞的风格，不过他既然已经做了，那必定还有其他目的和后手，只是不管如何，都与痴心深情无关，他这分明是想把人活生生逼死，偏偏还要博一个天下第一痴情人的名声，在民间攒够了声望，当真是好算计。
　　“那碧琬你想如何？”李明皓在一旁听了半晌，他倒不似芸娘这般对碧琬与睿亲王之事那么好奇，当初碧琬千里迢迢求着元慧大师给他送信，大抵是发生过什么事情促使她下定了决心，只是碧琬不说，他也就不问了。
　　至于什么惋惜后悔……事情都到了这一步，本就没有回头路可走。
　　“舅舅，我觉得这里不能再久待了。”这里离京中相隔千里，却忽然到处传唱晏齐瑞的痴情事迹，怎么想怎么都觉得不对。若无人刻意为之，寻常百姓只求三餐温饱，哪会理你一个远在天边的王爷与未婚妻之间的爱恨纠葛？
　　“你说的对。”李明皓点点头，碧琬如今的状况他们确是不该在外久留了，黛姐儿的事儿也要抓紧时间快刀斩乱麻才是。

　　正如碧琬所料的那般，被全天下闺中待嫁的女孩子羡慕嫉妒的靖宁侯府如今的三姑娘，只觉得自己的生活似陷入一场怎么也醒不过来的噩梦中。
　　安碧瑶想不明白，事情为何会走到这一步。那一夜，她原本同姐妹们一起，被临时安置在一处小院里，看着不远处的漫天火光，心里是大仇得报的快意。
　　哪知道半夜忽然有嬷嬷来传信，说老夫人要见她，安碧瑶原本还怕是玉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做事不干净漏了马脚，正想着该如何撇清自己，谁知刚进门便被两个凶煞的婆子压住，不由分说的用火把烧伤了面颊……
　　安碧瑶现在都还清晰的记得那烤炙在脸上的灼热和疼痛，也让她这些天来无数次的深夜从梦中惊醒！
　　安碧瑶后来才知道，安碧琬出事了，侯府也不愿意放弃要到手的王妃之位，恰巧还有她这个已经毁了容貌再无用处的孙女，便拿来废物利用，还可以顶着安碧琬的名义继续嫁入王府。
　　原本求之不得的王妃之位似乎近在眼前，原本羡艳非常的安碧琬嫡女身份成了囊中之物，安碧瑶这才发现，原本心心念念不可得的东西，上天忽然送给她，可能并非是恩赐，而是对她的诅咒和惩罚。
　　安碧瑶不自觉抬手抚着脸上，指尖凹凸不平的感觉哪怕隔着面纱都清晰可辨，可以想象若是照入镜中，这会是多么狰狞可怕的一张脸！
　　想想从那一夜起，老夫人派人毁了她的容貌后，就派来许多生面孔的嬷嬷和婢女将她牢牢看管住，接着又对外宣称府中六姑娘得了时疫病入膏肓被送入庙中休养……只等着她顶着安碧琬的身份完成了大婚，就可以让安碧瑶病逝而去了吧。
　　安碧瑶想，现在的她，到底是谁？她自己都不知道了。
　　“三姑娘，老夫人请您过去，奴婢服侍您更衣。”这些天来，她哭也哭了，闹也闹了，都换不来老夫人一丝一毫的垂怜疼惜，身边这些丫鬟看人下菜碟，自然也不会把她放在眼里，如今更是说闯便闯，进她的屋子如入无人之境，见了她，连行礼问安都省了，竟是伸手便想来拉扯她。
　　“放肆，给我滚出去！”
　　“三姑娘，老夫人那里还等着您呢，您这样，奴婢就只好得罪了。”对于安碧瑶这般态度，那丫鬟也并不当做一回事儿，不过是个被毁了容貌的无盐女罢了，不过是仗着出身之便，就算是做了王妃，也没人会真把她放在眼里。
　　“给我出去！”安碧瑶看着眼前这侍女姣好的面容和她眼中赤裸裸的不屑轻蔑，怎么会不明白她在想什么。这就是老夫人打的好算盘，用她代替安碧琬守住了王妃之位，再用这些心大又好颜色的侍女做陪嫁争宠，以此来继续给侯府谋好处，只要有利可图，哪怕是亲孙女，都可以随意作践。
　　说到底，她们都不过是老夫人手里的棋子罢了。
　　可安碧瑶并不愿就这么受人摆布，索性豁了出去，扑到一旁的针线筐旁，抓起里边的剪刀，抵在自己的脖颈间。
　　“三姑娘……”那丫鬟被安碧琬表现出的狠辣吓住了，急忙缩回了手，“老夫人……”
　　“老夫人若要见我，就请老夫人自己过来吧。”从回京以来，她便被老夫人拘在正堂后头的小院里，日夜派人守着，不许人探望，更不让她有机会接触外人，如今这里闹出了动静，想来老夫人很快就能过来了。
　　正如安碧瑶所料，就算是老夫人再是暗恨孙女不省心，听说了后院闹成这样，都不得不移步过来瞧一瞧。
　　否则，不说明日去端亲王府的那一遭，今天便要出事了。
　　“三丫头，你这是在做什么？就算是丫鬟们做得不好，你要打要骂都随意，何苦要这样，你若是不小心伤了自己，让祖母白发人送黑发人，那祖母也只好随你去了。”
　　老夫人说着，示意身边的嬷嬷上前，将安碧瑶手里的剪刀夺下来。
　　哪知道安碧瑶并不吃她这一套，扭身避过了两个嬷嬷，将剪刀又往里抵了抵。
　　“祖母，事到如今，您这一套还是留着给外人看罢。孙女今天不论生死，只想求一个明白。您若愿意说，不妨让下人都退出去，我们祖孙俩好好谈一谈，你若不愿意，不妨就这么给孙女收尸吧，这王妃，谁爱做谁做！”
　　你敢！
　　老夫人想了想，还是把这话吞了回去，她原本以为，自己这几个孙女都是自己一手带大，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她们的脾性性格，哪知道碧琬做出的事情让老夫人狠狠地打了脸，她再也不敢如此笃定地觉得可以将人一直掌控在手心里，又怕真的把人逼急了，再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
　　思量了片刻，老夫人挥手让下人们都退了出去。
　　“你想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大家都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