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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三章 ...


  •   趁多云的夜晚,我又一次踏入冷宫。这次不为别的,只是想将一直未拿的华俜的手札拿来,既然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我做个有心人收着,也算为她收集些遗迹。而冷宫,我想,是不该去了,毕竟是不能踏足的地方。
      一切都很顺利,冷宫依旧是那样寂静无声。我没有点灯也没拿任何照明的东西,因为这里的一切已经熟悉,拿好手札放入袖中,我不敢多留,正打算离开,门却先开了。
      行动快不过思想,明明知道应该马上逃离,至少不能让人见着样貌,可也许是好奇,那一瞬间的停顿,再欲翻窗时却迟了。
      有股无形的压力传来,那人动作很快,迅速占据了有利位置,而我知道,拖的越久,我能顺利离开的机会越小。
      可就这短短思考的时间,我还是打量了他一番。因为这里是冷宫,不该会有人,更何况若是侍卫,在见到我的一瞬间该做的应该是呼叫而不是凭一个人拦住我吧。而他的身影很高,虽然这几年我长高了许多,可比起他来却仍差一截,还有那股压力,恐怕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我和他都没有说话,我仔细听着屋外,却没有任何动静,这让我有稍稍松口气的想法。
      月光不知何时出来了,我轻抬眼,突然发现自己正对着月光,而他因为站在窗口盯着我而背对着光亮,我连忙闪身躲入阴影里,因为我看不清他而他却看见了我。
      终于,他开口了,声音里有些疑惑,有些惊讶,“你是宫里的人!”
      那话已不是疑问而是肯定,我不知道他如何能确信,可我却不能作答。
      而他却似乎根本不需要我的回答,“箫,你今日不吹吗?”
      我依旧一动不动的躲在阴影里,不能回答,即便是摇头,凭他的推断,恐怕也能察觉出什么来。
      他依旧不等回答,“你只要在宫里,我就能查到你,更何况你这……容貌,更是轻而易举。……你不打算说话吗?”
      我退了一步,向门靠去,可我知道自己这两手远远不是他的身手能比的。当下也不敢走了,因为冷宫无处可去,只有我的屋子,而那儿更是不能让他知道的。
      他见我退,却没有急着追近,相反,只是用目光将我锁定,可那犀利的眼神,却让我动一步都万分艰难。
      我有些后悔了,早知道第一次就该把华俜的手札拿走,就不该在宫中已有人注意这里时还冒险过来,这次是真的麻烦了。不过唯一庆幸的是他散发的仅仅是压力而不是杀气,这多少给了我一种逃脱的机会。
      我靠着思索平静下来,估计着两人的距离已有数丈,便以最快的速度闪身出门,不过我不是向自己的屋子走去,而是绕到了屋后。因为我知道自己是绝对比不上他的速度,那只能靠运气了,但愿他能离开。
      没多久,他就出来了,却是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他就这样对着空气,朗声笑道,“你爱躲就躲着吧,躲的了一时又哪能躲的了一世,……更何况是这副容貌……”后面的声音已经是自言自语了,轻的我听不确切。
      不过这副容貌是什么意思,我不是没照过镜子。我的样貌虽算清秀可并没有让人一见到就立马记住被吸引的本事,若说样貌,当年的华俜极美,而现在的李贵妃,甚至是陆尔,也独有自己的风情,虽然陆尔是官员,可因为他优伶的身份,免不了一阵奚落和猜测,毕竟他和圣上走的也近。
      这样胡乱猜想也是无用,而这功夫,他已经离开了。不过他也是翻墙而出,这多少让我松口气,至少他也是“偷偷”进来的。
      我又等了一会儿,不过看到月光时我才注意到今天穿的是白衣,怪不得黑暗里也如此明显,而他或许也是察觉到我就在后面的。但既然他无心捉我,那应该也不会在意我的回避了。
      收拾了自己的心情,我确定无人才小心的向自己屋子走去。
      ※※※
      云岩一般每隔七八天会过来一次,而泊宜过去是只要值夜的第二天必然准时报到,只是最近似乎忙得不可开交,来了也是匆匆便走,而这些天更是干脆差每天送饭来的宦官带口信,自己连来的时间都挤不出来。我也只能苦笑,毕竟他们都有事忙,唯独我向米缸里的老鼠,过着经年不变的懒散日子。而懒散也真是懒散,无人来,我便披着头发,穿着松散的便装,整日坐在屋外的石凳上看看书,谈谈琴,偶尔吹吹箫。
      那晚撞见的人之后便无痕迹,我也不敢告诉云岩,毕竟是自己的不对。只是也幸好没有音讯,到让我对他的话不再担心。
      无聊的拨拨弦,我喜欢秋天的琴声,不似夏日的闷,不似冬日的硬,灵动而悠长,弹拨几下,便又欲弹上一曲。长曲过长,累人,我到喜欢些小曲,意思单纯简明。还记得那时秦钰说过,我的曲子散而不精。这些年下来,我知道却改变不了。不是技艺的问题,而是心情的问题。正如我吹箫,若情绪激动时吹出的和平日的乐色,大相径庭。可是我也知道,自己的个性总不喜欢将情感寄托在乐器上,我总是把他们搞得泾渭分明,而情绪的封闭却是乐者的一大障碍,我明明知道却不愿改变。
      而现在,我又突然觉得琴好听了许多,不管是什么样的情绪,只要有情感,音乐就能顺着自己的感觉走,这样的琴声听起来格外顺畅悦耳,我如此想着,手依旧在琴弦上游走。
      一块砖瓦落地的声音蓦然使我惊醒,顺着声音望去,墙上一人也和我一样的愣住了。
      那人攀在墙上,青玉冠,锦衣华服,年不过而立,容貌刚健而不失柔和,精明而不失阔达。他是谁,而那墙的对面不正是冷宫,我不敢确定,他是否就是那晚被撞见的那位。
      而这时男子也利落的下来,带着些莫名的笑意向我走来。
      放在琴弦上的手早已无了声音,我有些扫兴的收手作罢,起身,等着他的开口。我想我的表情是平淡的,既不惊讶也不慌张,因为我好想知道必然会有人来打搅我年如一日的生活。
      “为何这般神情,你知道我是谁吗?”他带笑的眸子有些惊讶的打量我,声音却低哑的出奇。
      “你是谁又有何关系,即便是行凶的刺客,也不会顾及我这里的小小地方。况且你不是。”我看了他一眼,转身回屋。
      “你去哪儿?你怎知我不是偷闯入宫的,难道我不能打扮的像富家子弟,再伺机而动吗?”他这话到是说的有趣,会有刺客那样光明正大的在白天从后宫打扮的富家子弟模样出来的吗,就算是富家子弟,也早被一个擅闯宫廷的名义拿下了,又怎还能到这儿。
      “既然是客,当然该有些待客之道。你又怎会是富家子弟,既然不愿说就不必说了,编造一个谎言来骗我又是何必,只不过我不会给你这些尊贵的人物该有的礼节了。”我估计他不是天潢贵胄,便是达官显贵。只是那又如何,他既没有以身份压人,那我何必低人一等的顺从。
      “如果我说我是一个侠客,你信吗?”他信口说来。
      “如今的世道还会有侠客二字!”我拿着两杯茶走来,可笑的摇摇头,“那样的人物只会在战国纷乱的时代中才会存在,他们的信念,如今的人们,哪还敢有,哪还能有?你说你是,那你站在了谁的立场,谁的角度,你遍身罗绮,富贵模样,又怎能像墨家的侠客做到兼爱,非攻,尚贤。”
      他眼里滑过一丝光亮,却只是不语,笑笑,接过热茶。
      石桌本身便小,我又放着琴,与人更为不便。想来今日不送走这位擅闯者,是不得安宁的,我便欲收琴挂起。
      而这人却先一步拿起了琴,上下左右的观察。看了一阵,又随意的弹拨了两下,他摇摇头,叹气道,“此琴虽琴身有通透悠长之器,可惜琴轸木质过于松软,漆上的不够匀称,音色散而不凝,可惜了这百年的泡桐木做的琴身。你就不打算另做修缮吗?”
      “何必,不过闲时打发时光的玩意,过于完美反到舍不得放弃了。”琴固然是改进最好,但焉知习惯了的东西被大大修缮后,过于喜欢反倒是生了祸端,这也不仅仅是在琴上如此。而我这样毫无身份可言的人,又何必去执着呢。
      落花流水,都非执着之物。多年的独居生活,终究还是能改变一个人,改变我过于年轻的心。平静的外表,平静的内心,这也是在一次次的挣扎中积淀下来的稳重和沉寂。虽然骨子里对一些人、一些事还会激动,还会拥有激情,但是,却不再是单纯的年轻的看待世界了,这也许是读了那么多书后的一些后遗症吧。
      “焉能因为害怕不舍而不愿改变,害怕未知而放弃前进,这般惶恐,岂是大丈夫之为?人总该有些追求、勇气,岂能因为对之后的不确定而放弃现在的机会,如果我说我能把这琴修好,堪比当世的太音琴,你敢放手一试吗?”他说的傲气却又认真,那番自信光辉,却是羡煞。
      而我却是口是心非,“欲拿便拿,何必多费唇舌。琴是好是坏,有何关系。”
      他也不再多说,只轻笑一声,徐徐的摇摇头。
      我不愿开口,更不想表现出对他好奇,于是,场面安静下来。
      虽然我没有极端的讨厌他,但我不喜欢他若有若无的眼神,他的神情似在观察,似在追寻,却惹得我颇为不自在。我不喜欢过分的注意人,除了少有的关注的外,我很少会去认真注意一个陌生人,当然,也不喜欢不熟的人过分注意我。虽然我面上不会有波动,但心里总会有些不爽。而现在,我就极为不爽。
      “我们喝过茶,交谈过,也算熟人了吧。不知……可否告知姓名?”他终于耐不住性子问了。这我早先料到,毕竟若不是光明正大的查找询问,不是大张旗鼓的搜寻宫人名册,断不会有人将我这早已不存在于名册中的人告知于他。
      “我本无姓无名,一位现已过逝的老者曾赐名伶俜于我。至于姓,无从得知。”也是难得,我会有闲心告诉他。只是,说不说,也无非时间问题,凭他手段,最多半月也定能查清我的底细,现在说,倒也顺应了他。
      “伶俜……”他慢慢咀嚼这两个字,忽而一笑,似嘲弄般的一笑,又慢慢深锁了眉,直到最后似释然般,问道,“你可有其他称呼?”
      “……家……中排行第四,乳名便是四儿。”这个家字,却说的不尴不尬,不欲再提。
      “唤你四儿终是不妥,叫你伶俜,我实是不能。这样吧,各取一字,为四伶,异音一下,为司伶,可好?”他虽说是问我,可话里哪有询问在,偏偏这般气势,我不曾见过,到是措手不及,俨然默许了。他又道,“我的身份你既不感兴趣,我也不多说了,我名里有一云字,你可唤我云兄。这样彼此不知身份,倒也轻松。”
      哪里是我不感兴趣,而是不敢有兴趣吧。口中之言,有何是真,有何是假,他会分不清,倒也这般顺水推舟而来,与此人言谈,颇为累人啊!
      临走,他竟真把琴也带去,而路,依旧是翻来的墙,只不过这次,轻松跃过。
      看着他的背影,我不得不沉思。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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