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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不愿相思 ...

  •   (一)
      风不来,又闷又燥。额下浮了细细的汗,朦胧未醒的,从胸口吐出一口长气,悠悠地睁了眼,殿外天色已显出了青白,“叮铃叮铃”,雨声落在檐瓦上,扰人心绪。
      已经三日了,长青还没有回来。
      上一次那么久没见面,还是多年前的事情了。那一次说起来,也是自己先起的头,怪不得别人。他本来就是个别扭的性子,遭受了冷落便要生闷气,哪怕不生了,也拉不下面来。所幸的是也好哄回来,只要自己低了头,软了态度,他便原谅了。
      看似不记仇,没长性,仿佛是大度的。
      不禁要笑出声来,便想起昨夜那与众不同的模样来,细细回味。
      梦里的他自有一番别样的气质,总是懒洋洋的,像是从未睡醒,青丝散了开来铺得到处都是,恹恹地喘着气,伏在他的身侧,在他耳旁低吟他的名。
      长青……长青,你可觉得舒服……他掀开一丝眼帘,万般千种的风情尽散,青丝沾染上汗腻,扰得肌肤发了痒,然而却痒不过心乱神迷。
      他的指尖细骨抓上了臂膀,深陷入肌里,所给予的痛也是带着醉意的,听他从喉咙里逸出呻吟……舒服……呵。
      (删节500字)
      想想这高位都坐了多年,什么样的场面不曾见的,当初竟被一场梦给吓着了。
      这梦里有什么呢?一片绮丽的好梦,可清醒时候偏偏是欢喜不起,平常日日相对的忽就入了梦,惊起了一池春水,生出了惧意。
      虽是惧意,却又有些甜蜜的,毕竟这种事他定是没有做过,那未开化的脑袋呀,于我来说也不知该说幸还是不幸。
      初次遗梦醒来后只觉心中五味陈杂,摸着湿滑的床褥窘迫了脸,心慌得不能自已,几天下来都不敢正视长青,惹得他生了气,也不再理睬我了。也就在那几日,反反复复地想了多次这样的情思该如何安置?究竟是什么时候,有了这番的心思?无处得知,唯能明白的是,这心思往后只会让我倍感煎熬。
      摸不得,碰不得,又如何说得?
      最后暂且得输给一个怕字。
      凡人什么都怕,从生开始,便担忧温饱,怕不能得志,不愿让人厌恶,畏惧天灾人祸,熬过了大半人生时,开始怕老,老了之后,便开始怕死,林林总总算下来,什么都能占得一样。
      天子也是凡人,怕的东西还只多不少,江山社稷,家国安稳,心力一份拆开两份用着都难以为继,如此这般,怎敢再多份情。可不敢归不敢,却架不住这情天天萦绕在耳边,现身在眼前,还总是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无时无刻地压榨着心力,最无奈的是,还舍弃不了。
      明明想同他简单地执手都是奢求,退而求次,便愿人自老,岁常伴,能就此以往也是好的,于是假装想得开怀,倒也是一番安慰。毕竟这一世里,他是仙,我是人,我爱他,唯能做的事就是将这情谊存得长久。
      纵然情深无用处,但求平生不相思,这一点总该是能做到的。
      所以长青啊,今夜能否再入梦来?

      (二)

      方才梦里梦见了他提着灯站在了门外,神情是从未见过的倦怠,心里按捺住起身的冲动,淡然地道他回来了,他站在门口看着我,站了好一会儿。
      这一次梦中的他很不一样,面上的神色是我从未见过的,总想要上前去抱抱他,将他拥入怀里。他让我伸出手,在我的掌心里放了一片叶子,说是给我的重见之礼,我也有给他的,于是便欢欢喜喜地出门去拿,可等到回来时殿中空空如也,他已经不在了。
      恍恍惚惚的一梦,梦得十分怅然。
      在案桌上惊醒时,手里还拿着给他的糖,殿中空无一人,并没有人来过的痕迹。眼角处有微微的酸,抬手拂过去,才发现还竟然落了泪,顿时就有些哭笑不得。他才不过走了几日,可光梦就梦了几回,连这微微的打盹都逃脱不掉。
      也不知道为何,近日总有些不安,恍恍惚惚的,不知是因为出宫祭天的烦琐,还是因为他没回来。不过他去得实在是太久,我数着时日,不由得对他在外的情形担忧起来。
      昨日兆儿来看我时说话已经伶俐得不少,能清楚地叫出人名,只是没想到叫的却不是我,而是他。我这个做父亲的成日里忙忙碌碌,没想到连儿子都不认我了。这样想下来,竟还觉得有些吃味,不过倒不是因为兆儿,而是想到兆儿也能看见他,他的注意便要被兆儿分去几分,从我这少去几分。
      这种心里话自然是谁都不能说的,兆儿是我的儿子,从儿子身上吃味着实有些难以启齿,况且做天子的气量怎么能如此之小?可私心占了重量,想着我和他本就不能同常人一样,那么这毫无实用的吃味,也不算什么了。
      当初明白这一份欢喜的时候,是连见都不敢见他的,迎面遇上了便当作没瞧见,特地来寻时就百般地推托。其实情窦初开的滋味本该是好的,但放到我这里偏偏就不能好,心里慌得不行,惶惶了好些日子。
      我以为只要不见他,时间长了,兴许就不会想着了,可还没等我不想着,他却先生了气,怎么都不肯理睬我了。这一下如同重药,饮下去之后便彻彻底底地将我打醒。我的这一点畏惧和他不愿见我的惧怕放在一起比较,立刻就分出了高下。
      不得不说,自从登基了之后担忧的事有很多,畏惧的自然也不少。可真正怕的,却是他从我眼前消失,再也不肯见我。
      他不肯见我,我又想他,自然就要去寻他。
      去寻他的时候一个人走在宫中的长巷中,长巷两边的高墙上经过年岁的洗刷显出一种沉闷的暗红斑驳,长巷则被这高高的宫墙分离出一道道岔口,每一个岔口都去往不同的地方。有时候走在巷中看着这些岔口时,总会有种要被这些岔口所左右着,去不了真正想去的地方的惶恐。
      可是我又有什么地方可去呢?所有人都说天下都是我的,可做了皇帝后,除了这有限的宫墙外,唯一能去的地方,就只有他的身边。
      我去了我们相遇的那棵树下,他坐在树干上,见我来了就扭过了脸,既不要看我,也不愿和我说话,看来的的确确是生气了。
      其实他的脾性很好,面子上虽然看着闹腾,却从未真正地强人所难过,口上虽然嫌弃着,但总耐不住心软。就好比兆儿的事,兆儿出生的时候我问他要不要去瞧瞧,他虽口上嫌弃得很,可见到那孩子时却比谁都要欢喜。夜里我问他,兆儿这孩子如何?他将兆儿的模样数落了起来,说是皱巴巴的丑得厉害。过了几日却又兴冲冲地跑来我面前,说那孩子的模样变了,变得水灵灵的,还和我小时候有几分相似。
      看吧,嘴上说着嫌弃,私底下又要偷偷去看,心里明明是喜欢的,可脸上又总是别扭着,不肯承认。
      所以这样的脾性生起气来能坚持多久呢?
      明知道他不会真的不理睬我,可我在树下哀哀戚戚地唤他,说出来的话自己都有些讶异。究竟是他让我变得不再是我,还是我本就是如此,唯有他见得到真正的我?
      我和他之间该如何定义?
      情爱一词想来也是不贴切的。
      既明白他,也爱着他,能看见他处处的软肋,就想尽自己所能将他的一切软肋温和包裹。
      毕竟一生所求的已经在了身旁,所以认了这份情又如何呢?
      不过是多磨炼些心绪,让我明白,这一生所求中的最大求不得,也不过如此。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不愿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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