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体》四处挠挠

16、第十五章

　　一行人抵达尤峥部队的驻地时，已经过了午夜。如同之前路过的A军两个营地一样，这里也是铁将军把门，一个人都没有......这话说得不太准确，营地周围碰到几只“变异人”，穿得不是军装，像是附近的农户。
　　收拾完变异人，尤峥走向营门口。路上猜到了是一回事，等亲眼见到这空荡荡的营区，就像被人兜头泼了一桶冷水——他的部队撤离了，不知道去了哪，而他显然是被抛弃了。
　　那一刻尤峥觉得自己像一个找不到妈的小孩，很多年前刚没了妈时那些害怕、悲伤、失落的情绪，在这个深秋的寒夜再次一股脑地袭来。比那时更糟的是，可以依赖的父亲此时受伤了正发着高烧，还有一群比他更加不知所措的学生们在等着他带他们去找大部队。
　　也许是在铁门前发愣的时间太长，尤峥听到背后有脚步声向自己靠近，在他身边停下。
　　郑树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也没法打消尤峥的失落和不安，可作为这个逃亡小队的头儿，尤峥的情绪会影响这里每一个人。郑树伸手在他肩膀上握了握，小声说：“这是在你预料之中的，别失去信心。”
　　尤峥回过神来，叹了口气，转身对众人说：“在这休息一晚，明天早上再决定后面的路线。”
　　郑树看着紧锁的营门问：“擅闯军事禁地，会不会被枪毙？”
　　“比起被枪毙，你最好先祈祷里面没有变异人。”尤峥提起郑树衣领，把他推向不高的营门。

　　伤员和女士们留在车上，尤峥带着剩下的人，包括那个开丰田的男人，把营地搜寻了一遍，在锅炉房里又发现了几个农户打扮的变异人。大概部队撤离的时间还不太长，锅炉还有余温，那几个变异人晃到这里凭本能进来取暖。
　　解决掉它们，尤峥仍不敢掉以轻心。这个营区确实不是一个好的避难所，正门是一人高的电动推拉门，隔离着营区与外界的不是高墙，而是铁栅栏。营区后面的生产队有猪棚，棚子还在，猪没了。大概是战士们担心人走营空，没人管猪，临撤离前把它们放生了，这让惦记着第二天一早杀猪炖排骨的尤排长愈发抓狂。猪棚附近是砖垒的土墙，有个地方塌了一半，形成一个能容两人并排进出的缺口，那些变异人大概就是从这进来的。
　　“这个缺口原本没这么大，可能是后来被变异人撞的，它们中有些“人”的智商也许没我们想得那么低。”尤峥看着坍塌的矮墙，担忧地说。
　　几个人七手八脚把地上的碎砖垒到缺口上，没有水泥固定根本禁不得一撞。尤峥招呼人帮他把猪棚里的食槽搬出来抵在墙内，权做支撑，食槽立起来半人多高，虽然也不结实，聊胜于无。
　　两辆车子开不进营区，只好停到一个离住宿区最近的侧门。怕被变异人占领，更怕被其他路过的开走，留了两个人在车里值夜。

　　尤振新的情况很不好，高烧不退。尤峥担心父亲的伤势，安排好众人就要出去找医院。
　　那对丰田男女拦住他，男的叫赵江，他女朋友叫夏琳。夏琳对尤峥说：“让我看看吧，我是人民医院的实习护士。”
　　夏琳小心地揭开纱布，伤口周围大面积红肿。她用生理盐水清洗了伤口，又用碘酒消毒，之后将干净的纱布在伤口外面固定好。做完这些，夏琳对尤峥说：“感染很严重，需要打抗生素。”
　　“我给他吃过消炎药了，不管用么？”尤峥问。
　　“他的伤口很深，里面感染化脓了，消炎药的作用有限。按理说应该到医院做病菌化验，好决定用什么抗生素。不过现在这情况，医院未必还有人值班了。我们医院之前接诊过被变异人咬伤的患者，化验结果他们都是同一类型的病菌感染，我知道用什么抗生素。”
　　尤峥马上说：“部队的诊所离这不远，开车十分钟就到了，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去找药。”
　　“这......”夏琳看看她男朋友，为难地说：“我可以把抗生素的名字写下来，还有打点滴需要用的东西......”
　　尤峥看看她，说：“好，你写详细点，我照着单子找。”
　　尤峥拿了夏琳的单子，转身要走，赵江拦住他说：“你开我们的车吧，小车轻便，货车太费油了。”
　　尤峥犹豫了一下，接过赵江递来的车钥匙，迈步走出房间。
　　郑树在门口拦住他，道：“我跟你一起去，一个人太危险了。”
　　尤峥没应声，拉着郑树一直到了楼门口才放开，表情严肃说道：“你不能去，留在这看着那两个人。”
　　“谁？开丰田那一对？”郑树问。
　　“对，我怀疑他们想把咱们大车开走。当初他们跟着咱们是想找大部队，现在发现大部队走了，那个男的估计有别的想法了。他们那小丰田不保险，遇到变异人数量多的情况，冲不出去。那辆货车是咱们保命的家伙，备用汽油也在车里，决不能丢。”
　　“那你干嘛答应他开小车？”郑树问。
　　尤峥说：“货车得留下，万一我回不来，你们还能继续走。”
　　郑树一时说不出话。一路逃亡而来，尤峥作为这里唯一一个训练有素的在职军人，头脑又清楚，大家都自然而然听他指挥，郑树还从未想过失去这个指挥的可能性。
　　沉默了片刻，郑树问：“那个女的让你去找抗生素，会不会也是诳你的，想把你支开？”
　　尤峥说：“她可能确实是个护士，身上有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而且护理手法也熟练。我爸现在情况不好，光吃消炎药看来不管用，那药也未必对症。我不能眼看我爸因为治疗不及时丢了命，有一线希望也得去试试。”
　　“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郑树说，“医院里很可能是变异人扎堆的地方，你好歹带几个帮手。”
　　尤峥摇头：“都是没经过训练的学生，带去了说不定只能帮倒忙，我一个人去不用顾及别人。”
　　郑树还想说什么，尤峥拦住他的话头，说：“待会我会跟看车的两个人打招呼，让他们留神那对开丰田的。你也跟其他人通个气儿，多留个心眼。我看你师姐是个能拿主意的，有事跟她商量。万一......万一我回不来了，你带着人去找T市港的军用码头，说不定能碰到部队出海。即便他们已经撤到海上去了，应该也会有军舰定期回港补充物资。明白了吗？”
　　听着尤峥语气平静地交代后面的事，郑树只觉得心里堵得慌，说不出话，他紧抿着嘴唇点点头。
　　尤峥没再说什么，甚至没说一句“替我照顾好我爸”的话，只拍了拍郑树的肩膀就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夜里，郑树在心里默默地说：“活着回来，尤峥！”

　　尤峥把车停在诊所一侧，这是一栋三层楼，很有些年头了。他之前来过两次，依稀记得药房是在一进大厅右手边，从外面看药房应该有一扇朝外的窗子，然而窗玻璃外面安着竖条的防盗窗。
　　让尤峥感到不安的是，小楼里漆黑一片。他抬头看看远处昏黄的路灯，确定这一带的电力供应还没中断，而且医院一般都有紧急供电系统，即使其他地方都停电了，这里也能再坚持十几个小时。那么黑着灯的原因是照明设备被故意破坏了？尤峥想不出正常人有什么理由这么做。那是变异人干的？经过和变异人的接触，尤峥隐约感觉到它们似乎不喜欢亮光，过于明亮的地方让它们格外恼火。这似乎能解释变异人破坏了医院里的照明设备，问题是，它们的智商能达到这个水平？
　　尤峥庆幸自己有备而来，怕突然断电，他临出门时在营区大门口的值班室里找到了一个手电筒。观察周围没有变异人出没，他一手拿着电筒，一手握着武器——自行车横梁，轻手轻脚地下了车，躬身贴着外墙向药房的窗户靠近。
　　到了窗子下面，尤峥仔细听了听，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他直起身贴着窗子一侧，小心地观察里面想确定这是不是要找的地方，然而屋里漆黑一片只能看到窗户表面的反光。无奈之下，他正面靠近窗子，一只手挡在眼侧向里面看。屋里一排排的像是药柜，尤峥又贴近了些，想看看门在什么地方。突然，一张人脸从里面贴到了窗子上，四只眼睛隔着窗玻璃对视了0.1秒，尤峥的心脏差点跳出来，险些把手里的电筒砸过去。
　　然而那张脸上并没有出现变异人单调的愤怒表情，反而是带着惊讶和喜悦。药房的窗户开了一个小缝，那人在里面小声问道：“喂，外面的是人吗？”
　　尤峥缓过一口气，怎么听这话怎么别扭，但还是应了一声：“是，你呢？”
　　“我要不是，我能问你么？”里面的人说。
　　尤峥问：“这是药房吗？里面还有其他人吗？”
　　“是药房，人就我一个，不是人的一堆，都被我关在外边，但是我也出不去了。”里面的人叹口气，又问尤峥：“你来干嘛的？”
　　“来找药，你是大夫吗？”
　　“不是，我只负责配药。”
　　尤峥心想总算爆了回人品，不但找对地方，还搭了个药剂师，简直就像超市搞促销买洗发水送护发素一样。他照着夏琳给他的单子说了抗生素药名，问：“我爸被变异人咬了，你有这药吗？能治病不？”
　　“药是有。”对方说，“我们这也收过被咬伤的，打的也是这个……”
　　“治好了吗？”
　　“这不还没治好呢，又被啃了，估计现在已经不成了……”
　　不知道为什么，尤峥听这人说话特别搓火，这要是他的兵，估计早一脚开出去了。他压着火说：“你帮我找药，从窗口递出来，我想办法救你出来。”
　　对方想了想说：“你先救我出来，我再给你药，不然我把药给你了，你跑了我怎么办？”
　　尤峥怒道：“我是军人，说到做到！”
　　“军人怎么了。”对方不屑道，“你是旁边那装甲师的吧？一团的还是二团的？都不要紧，反正两个团全跑了。对了，你怎么没跟着一起撤走？”
　　尤峥深吸口气，语气尽量平静地说：“咱们非要跟这聊天么？一会儿把变异人招来，就谁也甭想跑了。你现在把药从窗口给我，不然一会有打斗可能药保不住。而且你觉得你现在还有讨价还价的立场么？”
　　窗子那边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声，过了片刻，窗子开大了些，十几个点滴瓶被送了出来，还有一些盒装药。对方说：“我换了小号的瓶子，大的从这防盗窗出不去。另外有几种口服药，还有维生素之类的以后说不定用得着。”
　　尤峥看着这些药，火气顿时消了，由衷地道了声谢。
　　“先别谢，药你先放到车里去，输液管和针我随身带着，小东西占不了多大地方。”
　　尤峥没说什么，用最快的速度把那些瓶瓶罐罐运回车上，然后又回到药房的窗子外面。
　　“这楼里有多少变异人？”尤峥问。
　　那人想了想说：“二三十个吧，有一部分是早就被送进来治疗的，家住附近，家里人说他们魇着了，送进来时候还不咬人呢。还有一些是后来跑进来的。前半夜闹得可凶，你来之前他们消停一阵了。”
　　“睡觉了？”尤峥问，他还以为这些人变异后生活习性也跟着变，都昼伏夜出呢。
　　对方正经地回答：“不好说，也许是饭后打盹儿……”
　　尤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