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体》四处挠挠

15、第十四章

　　郑树被尤峥塞进货车车厢，这才发现车上还有好几个人。车厢里有一盏应急灯，郑树刚上车时杨菲开了灯照明，之后为省电很快又关上了。趁着那一会儿亮光，郑树看清了车厢里的人，师姐杨菲就不提了，还有隔离期时跟自己一个巡逻队的崔晓彬和李一鸣，此外还有两男一女，郑树不认识。
　　崔晓彬胳膊上受了伤，用来历不明的布条草草包扎了，耷拉着脑袋坐在车厢一角。黑暗中郑树跟杨菲聊了几句，确定她没受伤，又朝崔晓彬的方向问道：“你胳膊怎么弄的？被咬了？”
　　崔晓彬哼唧了两声，没动静了。
　　“嘴也被咬了？”郑树又问。
　　崔晓彬哀怨道：“郑树，我不会跟电影里演的似的，也变成僵尸吧？”
　　郑树哭笑不得道：“原来你是担心这个，要担心也应该是我们担心啊，你都已经被咬了还怕什么。”
　　崔晓彬怒道：“姓郑的你有没有一点同情心！”
　　杨菲插嘴道：“放心吧，前一阵报纸上登了那么多起咬人事件，没听说哪个被咬的人也变异了。”
　　“也许他们还没来得及变就死了呀！”崔晓彬不死心地说。
　　郑树忍无可忍道：“崔晓彬，你要这么担心我们的安全，我就把你捆起来算了！”
　　车厢里立刻安静了。
　　郑树问道：“那些......暂且称他们是‘变异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菲说：“不知道是怎么了，这几个月身边的同学好像都变得特别暴躁，几句话不对付就要动手。我不想招他们，所以平时都待在实验室。这两天做真空镀膜，你知道那机器一开动起来就得一直守着，我都是吃住在实验室。今天刚出门，就看见......”
　　杨菲声音微颤，没再说下去。郑树想到师姐可能是看到了可怕的景象，所以又跑回实验室躲了起来。他坐得离杨菲很近，感觉到她在无声地抹眼泪，于是伸手用力揽了她肩膀一下。
　　“你们都打疫苗了吗？”黑暗中崔晓彬忽然问道。
　　“抗VEF那个疫苗？”郑树说，“没打，怎么了？”
　　其他几个人也纷纷表示没打过。
　　“你怀疑变异和疫苗有关？”一个男生问。
　　“郑树，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媛媛脾气变得特别不好，跟我闹分手那次吗？”崔晓彬说。
　　郑树点点头，想到对方看不见，于是答：“记得。”
　　崔晓彬说：“后来我们分分合合闹了好多次，她脾气越来越不可理喻，现在想起来她脾气变差就是从打了疫苗开始的。”
　　郑树问：“你胳膊的伤是她咬的么？”
　　“是，当时校园里很乱，我想着虽然分手了但好歹在一起过，能救还是要救她，谁想到她......那之前我好几个礼拜都没见过她，不知道她已经......”崔晓彬始终说不出丁媛媛变异了这句话。
　　车厢里沉默了片刻，杨菲低声说：“晓彬，对不起。”
　　郑树想起来丁媛媛原本没抽到疫苗，是杨菲把自己的让给了她。郑树有些后怕地想，如果这一切真的跟疫苗有关，师姐险些也成了变异人中的一员。
　　崔晓彬苦笑了一下，说：“这跟你没关系，即使当时不打，后来疫苗普及了她也会去打的，这是她自己的命......”
　　很久没有人说话，车厢一个角落里忽然出现一小片亮光，所有人都看过去，发现是极没存在感的李一鸣正拿着手机刷朋友圈！
　　“我的天，真是淡定帝！”车里另一个女生感叹道。
　　“哥们儿，网早断了，省着点电吧。”一个男生说道。
　　李一鸣晃了晃手机，木然道：“移动的网也没他们吹得那么厉害。”
　　郑树真心觉得这师弟的脑电波跟正常人不一样。

　　车厢里的人看不到外面，也不知道开了多远。就在大家昏昏欲睡时，所有人忽然失去平衡，身体往车行方向一倒，车子停了下来。郑树最先反应过来，四下里摸了摸想找个趁手的东西防身，只摸到了那盏应急灯。他拎着灯刚蹭到车厢门口，车门被打开了，尤峥手里握着根半米多长的钢管站在外面。两人对视了两秒，郑树尴尬地把灯放到一边。
　　尤峥嘴角翘了翘，冲车厢里喊：“伤员和女人留在车上，剩下人都下来。”
　　郑树，李一鸣，和另外两个男生跳下车。尤峥从车厢里抽出两样东西，一根成人小臂长、锈迹斑斑的铁管，上面还连着个自行车座，另外那个是自行车的横把。郑树再看尤峥之前拿的那根钢管，怎么看怎么像自行车横梁。
　　尤峥看了郑树一眼，小声说：“都是从你们学校南门那修车铺里顺的，还有个工具箱，里面有锤子扳手，但是柄太短，交手时离对方太近......不过我觉得应该也比那灯好使。”
　　郑树没理会尤峥的调侃，暗暗记住了工具箱的位置。
　　尤峥将车把和座管交给那两个男生，说：“你俩在车边警戒，如果有变异人靠近，通知我爸。数量少的话你们想办法解决，照头打知道吗？”尤峥在太阳穴的位置比了比，“用力横劈过去，能造成对方颈骨骨折。别打胸口，那有肋骨保护，你们没经过训练打不动，反而会激怒对方。如果它们人多，别逞能，马上回车厢里。明白了吗？”
　　“明白！”两个男生点点头。
　　“你俩跟我来。”尤峥说完，拎着那根自行车横梁，带着郑树和李一鸣往路边的药店走。
　　郑树问：“我们不用武器吗？”
　　尤峥说：“你们跟在我身后，待会搬东西。”
　　药店里的灯还亮着。B市和周边地区是靠火力发电站供电，以现在的自动化程度，填煤、捞渣、锅炉、汽轮机、发电机、以及冷凝系统都是自动化运行，理论上电力供应可以维持到煤仓中的存煤耗尽。当然无人值守的情况下出现一些运行问题，也会造成电厂停工。眼下B市还没有陷入一片漆黑中，这也增加了人们逃生的机会。
　　药店门上的玻璃都碎了，尤峥推拉了两下，发现门没锁，门锁也没有被破坏的迹象。
　　郑树想起加油站小卖部里的景象，紧张地问：“里面会有变异人吗？”
　　尤峥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轻轻捏起一块巴掌大的玻璃碴，甩进店里，玻璃落地摔碎的脆响格外刺耳。药店里传来低吼声，像是野兽在进食中被打断，向进犯者发出的警告。紧跟着，从药店里面一间黑着灯的屋子里走出两个变异人，外间的灯光似乎让它们很恼火，其中一个发现了门口的三人，向他们冲过来。
　　尤峥拉开一侧已经没了玻璃的铝合金门框，等第一个变异人快到近前时他松开手，门框弹回去阻了变异人一步，那“人”收不住脚从空门框里跌出来。在它倒地前，尤峥挥动钢管猛劈上它后脑。一个变异人被解决了，倒在地上，一只脚还绊在门里。
　　第二个变异人撞开另一边门框冲了出来，扑向离得最近的郑树。郑树没有武器，本能地抬手去挡，却被对方扯住了右臂直往嘴里送。郑树情急之下抬脚踹向对方膝盖，变异人身子晃了一下却没有跌倒，眼看着又要扑上来。一根钢管带着风从变异人身后横扫过来，击中它头部右侧，郑树清楚地听见它劲骨断裂的声音，眼看着面前的“人”头一歪，全身失去知觉般软倒在地，露出背后手握钢管的尤峥。
　　短短一两分钟里，两个活生生的“人”就死在自己面前。郑树本以为自己会吓得走不动路，可当尤峥转身进入药店的时候，他还是毫不犹豫地迈开腿跟了上去，并且顺手拉了一把旁边吓得大喊大叫的李一鸣。
　　“你想招来更多的怪物吗？”
　　郑树低声吼了一句，成功地让李一鸣闭了嘴。
　　率先进店的尤峥把每个屋搜了一遍，确定没有第三只变异人了。郑树看着那间黑着灯的屋子，就是那两个变异人出来的地方，他犹豫了一下，想过去看看。尤峥一把拉住他。
　　“别去，那没有咱们要的东西。”
　　郑树从尤峥的表情隐约猜到那间屋子里有什么，他点点头，退回到药店大堂。
　　尤峥指挥李一鸣把成捆的纱布和绷带丢进一个纸箱里，又塞了各种消炎退烧止血药跌打损伤膏。郑树在柜台后面捡了个小一些的纸箱，往里面装了几瓶酒精、碘酒、和生理盐水。尤峥过来看了看，让郑树每样再多装几瓶。
　　“用得了那么多吗？不是很快就能到你部队了？”郑树问。
　　“先装上，待会给你解释。”尤峥说完，又从柜台里拎出两个没拆封的急救箱。
　　“行了，撤!”
　　郑树搬着箱子，犹豫着问：“不用给钱？”
　　尤峥看了他一眼，说：“都这时候了，你觉得留钱有人收吗？记着这家店，以后回来的时候，如果这还有人在，我赔钱。”
　　三人搬着箱子回到车边，两个男生还举着各自的“武器”站在外面，看来没有变异人经过。唯一与之前不同的是，卡车后面停着一辆小丰田，车里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一个男生对尤峥说：“他们也是逃难的，想跟着咱们走。”
　　尤峥看了丰田车一眼，问：“我爸怎么说？”
　　“尤老师说让你做主。”那男生说完，又小声加了一句，“尤老师好像不太舒服，发烧呢。”
　　小丰田里的男人大概看出尤峥是这些人的头儿，赶紧下车走过来。尤峥让郑树和李一鸣把从药店搬出来的东西都放到车厢里，又从中翻出纱布碘酒和消炎药交给郑树，让他到驾驶舱里去。
　　郑树打开司机一侧的车门坐进去，发现尤振新发着烧，后脖颈上被咬伤了有些化脓，难怪尤峥要去找药。郑树把碘酒倒在纱布上，给尤振新擦拭伤口消毒。
　　过了一会儿尤峥回来，打开车门递了两瓶矿泉水，对他爸说：“爸，你把消炎药吃了，去后排睡一会。”驾驶舱后排有个横着的座椅，方便开长途的人休息。尤振新精神不大好，吃完药就挪到后面躺着。郑树坐到了副驾驶。
　　“尤主任脖子上的伤是被咬的？怎么这么严重？”郑树小声担忧地问。
　　尤峥发动了车子，说：“救那个崔晓彬的时候，我爸被两个变异人从背后抱住了，被其中一个咬了一口。当时没什么事，半小时前开始发烧。”
　　“崔晓彬也被咬了，他怎么没发烧？”
　　“他伤口不深吧。”尤峥说，“我怕老头是破伤风，刚才在药店我想找破伤风针，没找到。”
　　郑树说：“打破伤风得先做皮试，药店不会有。看看路上能不能找到医院，卫生所也行，实在没有就只能等到你部队再打了。”
　　尤峥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告诉郑树：“部队可能转移了。”
　　“啥？！”
　　“你别激动。”尤峥盯着前方的路说道，“咱们这一路经过两个A军的装甲师驻地，我和我爸都觉得最好能联系上他们，毕竟开到我驻地还有一段距离，谁知道中间会发生什么事。我爸认识他们营区，我们特意绕过去看了，结果发现两个营区都是空的，大铁门锁着，连门口站岗的都没有。”
　　“他们......不会......全变成......”郑树声音发颤地问道。
　　“怎么可能！”尤峥声音提高道，“空营，营门锁着，说明是有计划离开的，怎么可能全成了变异人！”
　　郑树觉得有道理，松口气说：“也许是去市区里组织救援了？”
　　尤峥说：“有可能是去救援，但我肯定他们暂时不会回营区了，不然不会连岗哨都撤了。”
　　郑树想了想，说：“你是怕咱们千辛万苦开到你的驻地，结果也是一座空营是不是？”
　　尤峥叹口气说：“我就是担心这个。现在通信中断了，营区也联系不上。”
　　“这么多部队转移也得需要时间吧，一个师好几千上万人，再加上装备，哪能说没影就没影了？”郑树不解地问。
　　尤峥怒道：“你当是老百姓搬家啊？紧急集合三分钟就整装完毕了，顶多半小时连装备带人就全撤走了，拉到最近的军线铁路运走。咱们还在二环上堵着的时候，人家说不定都到海上了！”
　　“海上？到海上干嘛？”郑树发现自己跟不上尤排长的跳跃思维。
　　“当然是避难啊！现在看来陆地上到处都有变异人，哪也没有海上隔离条件好。人都运到航母上，航母装不下还可以拉到南海的岛上......”
　　郑树在听到尤峥那句“陆地上到处都有变异人”的时候，心里一紧，想到了自己的老妈。之前他总觉得情况也许还没那么糟，也许只是像B市这样的大城市出现变异人。但是离开B市这么远了，刚才那个小药店已经属于城乡结合部了，也有变异人。万一真的是全国各地都被它们占领了，会不会家乡也......
　　“我得去找我妈。”郑树忽然说。
　　“啊？”尤峥愣了一下，在反应过来郑树不是开玩笑后，抓狂地说：“你们家在甘肃最西北边，现在火车飞机估计都停了，满地跑变异人，你要怎么横跨半个中国活着到你妈身边啊？”
　　“那我也不能把我妈扔了不管啊！”郑树也吼道。
　　“小点声！我爸在后面睡觉呢！”尤峥回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没说不管你妈，但你得先能保证自己活下去。咱们得先找到组织，有了组织才能有妈，懂吗？”
　　理智上郑树知道尤峥说得对，可是感情上他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家去。眼下他只能安慰自己，也许崔晓彬怀疑的疫苗造成变异的事是真的。以他老家那个偏僻程度，别说村里，就是镇上的人也不太可能没事去打疫苗。
　　郑树叹了口气，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沮丧。他看着窗外，半晌没说话，此时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尤峥瞥了郑树一眼，一手伸进外衣兜里掏出包饼干扔过去，说：“本来想请你到我家吃顿大餐，现在大餐没了，只剩下这个了，刚才在药店办公室里发现的，没拆封。”
　　郑树拆开包装，拿了一片放进嘴里，转头看看尤峥，问：“你吃了么？”
　　尤峥说：“当然没有，正做饭呢我爸接了个电话，听说学校出事了，我们就跑过去了。”
　　郑树把饼干推过去，说：“一人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