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面之歌》竹竹竹竹竹

3、三

　　韩朔在黑暗里太久，久到自己都忘记这个世界长什么样子。虽然没有表露，但他仍需要时间适应。不得不说有个指引者令人安心，但若他不到来，韩朔也不至于要重头再适应这世界。
　　他站在光圈的中央，他可以躲避但不能触碰边界，顾宁的姿势很娴熟，举起手臂像在指挥乐队般胸有成竹：“开始啰。”
　　第一枚从背后袭来，刚露端倪韩朔便听到它的破空的声音，他险些飞身回踢，硬生生止住自己的冲动。顾宁安然地站在一光屏之隔的他对面，就在飞盘离韩朔只有一寸时扬臂，韩朔不由自主地向旁侧身，毫厘之间，飞盘英勇地拥抱了墙壁。

　　“控制得很精细。”罗摩看了看其他搭档的成绩，“几乎要打破纪录了。”
　　然而韩朔觉得这简直是在逗他玩，他的性子有些火爆，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乐意耐着脾气蛰伏的，然而顾宁偏偏喜欢在最要紧的关头才行动，千钧一发，箭在弦上，好像这样才足够刺激。

　　五盘齐射时韩朔再也忍不住，双掌合击足下一震，将四枚击落在地。而身后一枚似乎避无可避，顾宁无奈地耸耸肩：“再玩一会儿啊，太没耐心了。”
　　也学着他的样子掌心蓄力，韩朔娴熟地一个后空翻“哐当”一声直接将飞盘弹回射出的盘口，如同击球入篮。

　　还来不及抱怨仪器的娇贵，罗摩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在配合韩朔。”
　　伽林抱臂点头：“韩朔也在学着容忍他，他们已经合格了。”
　　“作为搭档是这样……我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对我做了什么？除了扯断我的蜻蜓翅膀以外。”
　　“我把你揍到地里了。”
　　“是的，他们少了些激情！一定是因为韩朔上了年纪，你应该多帮助他，包括纠正他过时的穿着。”

　　伽林认真审视花花绿绿的搭档一圈：“做不到。”

　　第一盘测试结束的时间快得不可思议，第二次轮到顾宁站在风暴的中心。他又掏出一把椅子，这次是小马扎，拿着罗摩给他的牛奶糖坐在凳子上悠闲地指挥：“三点钟方向即将有两个，九点钟方向三个。”
　　韩朔左右扑腾，虽然身手利落姿势帅气也觉得自己像个耍猴戏的。但他仍有惊喜的发现：“你能预测？”
　　顾宁看他左右腾挪，边缘的警戒线却一次都未亮灯，赞叹地拍了拍手，矮身躲过一枚飞盘，手中的糖掉了一颗：“实验室的人说我的电子感知能力很强，在这座城市里，我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切断中央供电网。”
　　“然后把你指派给我……？我怀疑这种‘好运’。”
　　“因为我有个很明显的缺点呀，他们都嫌我太烦。而且他们想让你觉得烦，烦不欲生。你的人缘真的很成问题。”顾宁放起了交响乐，不止干扰听力和反应也骚扰韩朔的内心。他揉着额头直接踩烂一枚飞盘，控制室里传来罗摩尖锐的叫声，就好像被踩断的是他的脖子。

　　顾宁也被那凄厉的哀嚎吓了一跳，一恍神，没有察觉身后一枚气势汹汹预备在他额角磕出大包的飞盘。韩朔及时挡在他身前，举重若轻地持稳那凶器，“嘀”声响起，测试结束。
　　顾宁啪啪啪鼓掌，从地上捡起奶糖塞给他：“像武侠片一样，它的包装还是完好的，不要嫌弃。”
　　韩朔“当哐”一声扔掉飞盘和糖，“如果还想活命你最好认真对待，告诉我你真实的身份和来意——不过现在还是打开炼狱通讯网，然后把我的老式飞行器还回来。”
　　顾宁踮起脚看他严肃的脸，韩朔的睫毛意外很长，“那你对这次测试的结果满意吗？”
　　韩朔把他的头按下去，语气冷淡：“一点也不。”

　　顾宁出其不意地吹了一下他的眼睛：“真的很长，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好看？”
　　又一次，在韩朔发火前他及时打开了炼狱通讯网。南区833号，发生意识体消失事件。消失的是一位年轻女性，中央没有接到苏醒者报告。用通常的话来说，她无声无息地死去了。

　　一个月来发生多起年轻女性身亡的恶劣事件，她们都对地下编纂所有莫名的热情，灵薄狱掌握的线索已足够构成一起连环案件的网络。
　　“你对地下编纂所了解多少。”
　　“你可以把白雪公主的故事设置成七位英俊的王子爱上明珠蒙尘的公主，并为她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争夺，最后怀着对她的爱意默认了彼此的存在共同分享她。”
　　“少看点幻想录像，对脑子好。除了这些天马行空的胡说八道体验，它还提供违法的约会场所。”

　　顾宁吃掉了最后一颗黏牙的奶糖，回神寻找被韩朔扔掉的那颗时它已经了无影踪：“约会有什么违法的？就算进行意识对接，只要不借助违禁药物就行嘛。虽然我们的身体触感和真实世界相同，但意识对接据说更痛快——某种意义上我们也算是一种？”
　　韩朔这次居然没有反驳他，顾宁嗅到一丝心虚的气息：“传说它提供与‘苏醒者’对接，反抗中央军部安排潜藏起来的‘苏醒者’。你该知道他们的精神有多强大，这种快感可能致死。”

　　顾宁点点头：“听上去很离奇——但我想问一件更离奇的事，你是不是吃了那颗糖？”
　　韩朔拧过脸：“没有。”
　　“如果你愿意让我亲你一下来验证，我才承认。”

　　返程的路上顾宁闻到奶香味，融合科离案发地点很远，韩朔还要先回总部销假。他从这味道联想到罗摩，犹疑地看了看韩朔，“你知道就算程序能分泌……但是里面没有细胞，所以绝对生不出孩子吧？”
　　韩朔闭目养神，舌尖顶在上颚偷偷舔舐藏在嘴里的糖：“废话。”
　　“所以罗摩说的不现实，我生不出孩子，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领养一个。办理这方面手续的系统跟我关系很好。这里是表格你来填一下。”
　　“……你真的很烦。”
　　“如果你不想填的话——因为你不能强行让我关机，所以我可以一直把这些表格呈现在你面前，告诉我，你是不是偷吃了那颗糖？”

　　韩朔忍无可忍，忽略眼前繁杂的表格，迅猛地走向他喋喋不休的目标，并扣住对方的后脑堵住了那张烦人的嘴。这是个牛奶味的吻，比顾宁吃掉的所有糖加在一起都甜腻。
　　顾宁满脸通红，气都喘不匀，他像受到病毒攻击的程序，表格和导航都掉了线：“……这是你的初吻吗？”
　　韩朔淡定地坐回原处：“不是。”

　　“……看来我们都有秘密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