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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二十一章——福祸如棋凭君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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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的马车在东华门被侍卫拦住,小路子掀开车帘只把一只金色腰牌在首领侍卫眼前晃过,立马齐刷刷跪下去一片,静默着任马车在眼前轧过。车帘撂下时瞥到的一角明黄色衣襟印在首领侍卫眼底,马车已不见了踪影,他仍保持着下跪的姿势回不了神。
今日皇上出宫之事严令不得泄露半点口风,可若是皇上在宫外有个万一……思及此处,他忍不住摸了摸颈边,满手冷汗。
“皇上,是去上书房还是回寝宫?”
自“凤仪阁”出来,金英云便一径沉默不语,小路子不知就里也不敢乱开口,眼看马车驶进了皇城,才出声询问,却仍是让金英云轻皱了眉,似打断了沉思。
“回寝宫……不,转去上书房。”
“遵旨。”
乾元宫与馨宁宫相距不远,若直接将马车驶入乾元宫,少不得被有心人看见会传进太后耳中,今日微服出宫之事怕是瞒不了多久,但此刻,金英云实在是不愿多事。
却未料进了上书房也不得安宁,才刚坐下不多时,便听值夜的小太监高声唱道:“太后驾到!”
金英云心一沉,莫非微服出宫一事太后已得了风声,前来训诫?容不得多思量,脚步声已到了书房门口,房门被推开的刹那,金英云肃整了脸色,来到案几前微微一揖:“参见母后。”
门边小路子早跪了下去:“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冥太后寒着脸微一颔首,抬脚进了上书房,身后跟着的宫人将一只铁锈红织金软垫垫在椅子的腰部,冥太后方坐了上去。
金英云偏了偏头,小路子利落起身关了房门,退在一旁侍立。冥太后贴身宫人紫玉为她奉上从馨宁宫一路捧来的合欢茶,千年紫砂的茶壶用棉垫包着,仍热气腾腾。几口茶入喉,冥太后寒洌的脸色才算缓和了些。
金英云坐上对面的椅子:“此刻夜已深了,母后不在寝宫安歇,前来找儿臣不知有何要事?”
冥太后半抬凤目看了一眼儿子,唇边弯起浅浅弧度:“哀家无事便不能过来看看皇上么?”
“儿臣并无此意,母后误会了。只是母后要见儿臣,派人过来通传一声便可,实不必亲自前来,要母后劳累,是儿臣的不孝。”
冥太后唇边的笑意渐渐多了几分暖意:“皇上日理万机,怎好为哀家这个老太婆两头奔跑,显得哀家太不识大体了不是?”
金英云笑笑:“母后多虑了,百善孝为先,即使是帝王也需将侍奉父母放在首位,又有何人敢对此置喙?”
合欢茶的清香在上书房中淡淡弥漫,冥太后指上的青玉嵌黑曜石护甲在烛火闪动下,光芒如水流般摇曳不定:“皇上自小便谨持孝道,母后心里都明白。只是……今个儿这样晚了,皇上如何仍未回宫安歇?操劳国事固然应该,但也应以自个儿的身体为重才是。”
“母后教训的是,儿臣将剩下的几本奏折批完便回宫,母后请先行回宫安歇。”
冥太后将剩了一半的茶放在案角,却未起身离开:“皇上如此关心国事,让母后甚感欣慰。却不知一位勤政爱民的皇帝之圣旨又能约束得了多少人呢?”
金英云眼中也有两点火星微微跳动,瞬息即灭:“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说得好!”冥太后一掌拍在案上:“王嬷嬷,你将之前与哀家说过的话再说与皇上听听,哀家倒是想看看皇上到底管得了管不了这事!”
跟随太后进来的宫人中有一中年妇人越众而出,“扑通”跪在了金英云脚前:“老奴参见皇上。”
瞧着眼熟,金英云疑惑着看向太后:“这是……?”
“这位王嬷嬷便是雪儿的教养嬷嬷。”
原来……太后今晚是来兴师问罪的么?金英云稍稍放了心,小路子也悄悄将满手的汗在衣襟上擦了擦,虚惊一场。
“长公主差你前来有何事?说!”
王嬷嬷磕了头道:“回皇上,奴婢今日是偷偷进宫,并非长公主差遣而来。”
“什么?”金英云故作惊讶:“这是为何?”
“只因昨日傍晚有贼人偷入王府行刺,伤了王爷,也导致长公主有小产征兆,事后王爷虽召了全城大夫前来为长公主诊治,却下令王府中人严禁外出。直至今日夜里长公主胎像稳定,老奴才有机会偷偷进宫来向皇上太后禀报此事!”
“长公主小产如何不召御医?恩亲王却又是为何封锁此事?如今刺客又何在?”
王嬷嬷摇头道:“老奴不知,老奴只在出王府前听见有侍卫说那刺客本为王爷男宠,行刺后在王府书房附近离奇失踪,且王爷并未下令追查,可见王爷是有心包庇刺客。”
“住口!”金英云呵斥:“恩亲王乃堂堂王爷之尊,王府内出事他如何做自有他的考量,你可要小心说话。”
王嬷嬷俯下身去,以额抵地,全身抖如筛糠:“皇上恕罪,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行了,王嬷嬷,没你的事了,你退下。”想是见王嬷嬷对女儿忠心,冥太后爱屋及乌,适时出声替她解了围。
“此事皇上预备如何处置?”
“母后的意思呢?”
冥太后冷笑:“皇上与雪儿皆是哀家十月怀胎所生,不论此事皇上先前是否已经知晓,既然有人把状告到哀家面前,还请皇上念在与雪儿一母同胞的情分上,将此事交由哀家全权处置。”
金英云沉默片刻:“就依母后所言。”
冥太后点点头,道:“小路子,传御林军统领金钟民。”
小路子一溜烟跑了出去,不到盏茶功夫已带了一人大步前来。
“御林军统领金钟民参见皇上、太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金钟民在书房门槛前跪下,高声参拜。
“金钟民,哀家有几件事要你去办,你可要听仔细了。”
“太后娘娘请吩咐。”
“你立即着人到城东一家名叫‘凤仪阁’的青楼将李东海此人抓入天牢,另外,调集三百御林军封锁恩亲王府,不许任何闲杂人等出入。”
金钟民愣了一下,偷偷抬眼去瞧皇帝,见皇帝未有任何异议,方重重磕下头去:“谨尊娘娘懿旨!”
金钟民退下后,冥太后方起身回宫,金英云在后恭送,看着太后跨出门槛方道:“母后是如何得知李东海此人的?”
冥太后并未回头,笑道:“这些事,哀家自有哀家的手段。”顿了顿,又道:“哀家着御林军封锁恩亲王府一事,皇上可有异议?”
“儿臣不敢。”
“那哀家今夜便将雪儿接回宫来静养,想来皇上也定不会有异议了。”
太后一行向着馨宁宫迤逦而去,金英云沉着脸立在书房门口,不发一言。如水月光照在身上,有沁人凉意,已经……是冬天了啊。
是夜,“凤仪阁”灯火辉煌,却安静异常,满楼的姑娘都被金希澈赶回了房,只留了他自己和韩庚、朴正洙在厅中相顾无言。
沉默了不知多久,金希澈一巴掌拍在椅子扶手上,站了起来:“正洙,我们去劫天牢!”
一句话将朴正洙和韩庚惊得面面相觑,朴正洙先回过神来,也站起身道:“好!”
韩庚忙站起身:“万万不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金希澈一眼剜过来:“从长计议?如何从长计议?等我们在这里商量完了东海的命都没了!劫天牢你去不去我不强求,我和正洙是去定了。正洙,我们走。”
两人还未走到门口,门外已挡了一人,却是金钟云:“两位稍安勿躁,正如韩庚所说,劫天牢一事万万不可。”
“钟云?”朴正洙道:“你如何得知……”话未说完便咽了回去,金钟云能掐会算,这点小事自然难不倒他,且今夜御林军来抓人,闹出这等动静,怕是早传遍了京城内外。
金希澈盯着金钟云,脚下未挪动半分:“为何不可去劫天牢,你说出个道理来,若是有理,我便听你的。”
金钟云还未开口,身后又传来一把低沉声音:“若你们真去劫天牢,才是真的要了李东海的命!”
金英云!
金希澈与朴正洙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从阴影中慢慢踱进“凤仪阁”大门,经过身边时,金希澈狠狠地掐了朴正洙一把,才令他不致失态。
他怎会一夜之间两次来到“凤仪阁”?听他说话莫非是为了东海的事而来的么?见金英云已落座,金希澈再不情愿也只得拉着朴正洙转身回到厅内,金钟云也一起跟了进来。
“不知金公子方才所言是何意?”
金英云把玩着手中的一方玉牌,只略略瞥了朴正洙一眼,道:“李东海今日因何被抓想必诸位心知肚明,入王府行刺乃是死罪,诛九族的死罪。天牢是何等地方,岂是由着人来去自如的么?莫说只有你们几人,便是再多上十倍百倍,也只是有去无回,白白为李东海陪葬而已,金老板是聪明人,对在下所说可有异议?”
金希澈沉默不语,诚然,金英云所言不差,但要他坐等李东海在天牢受苦,他自问没这等好耐性。
朴正洙问道:“不知金公子有何高见?”
金英云眼中有淡淡笑意:“诸位不必为此事焦虑,在下自能保住李东海的性命。”
金希澈与朴正洙对视一眼,他这是……?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凭朕的金口玉言!”金英云将手中玉牌扔在了桌上,玉牌上圆下方呈盾形,中有一金龙翱翔九天。
四人齐刷刷跪成一线:“草民不知皇上驾到,冒犯之处请皇上恕罪。”
那金龙玉牌再加上金英云自身的霸气,韩庚与金钟云对于他帝王的身份确信不疑。
“不知者无罪,平身。”
待四人起身,金英云又道:“朕从不做无缘由之事,朕帮了你们,自然是要你们有所回报。”
朴正洙道:“不知皇上有何吩咐,草民等自然尽力而为。”
“朕的条件便是,朴公子入宫伴驾!”
朴正洙身形微晃,血色迅速自面上褪却,低下头死死地咬住了唇,英云……
金希澈瞪大了眼,看了看不住微微颤抖的朴正洙,又看了看好整以暇的金英云,冤孽啊冤孽……即便你改换了容貌,改换了脾性,仍是让他上了心么?
“皇上,这……”
金希澈话未说完便被金英云打断:“李东海入王府行刺一事惊动朝野,朕不过要朴公子一人为条件便保的李东海不死,且不会因此事连坐‘凤仪阁’,金老板可是舍不得割爱?”
这……关我什么事?你要的是他,总该问问他愿不愿意!金希澈腹诽不已,却不敢流露一丝半点不满,只得扯扯朴正洙衣袖,你好歹有点反映,若是愿意,你便去到他身边,一偿你千年心愿;若是不愿,即便赔上整个‘凤仪阁’,我也陪你一起流落江湖!
朴正洙自是懂得金希澈的意思,却仍旧低着脑袋,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金英云也并不催逼,只站起身,将玉牌塞进朴正洙手中,慢慢道:“想来朴公子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朕也不勉强。三日后,若宫中的轿子未能将朴公子接进宫来,金老板千万记得午时三刻去天牢给李东海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