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在樊笼》莫予毒也

18、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一路上的青山绿水让秀儿惊奇不已，许是从未走到过这样远的地方，就算是马车颠簸秀儿也依旧神采奕奕，并不觉得累。等到了青州天已是暗下，四周萧条的仿佛白日的热闹与他们无关一般，小贩也步履匆匆，此时我与秀儿牵手在这街道漫步倒是显得格格不入。
　　“阿姐，天暗了，咱们回去吧。”秀儿见晚了立即焦躁了起来，拉着我的手晃了晃道：“回晚了娘要骂人的。”
　　“不怕，有姐姐在呢，今晚咱们要歇一晚，你看这马儿驮着你跑了一天，它也累了，你要让马儿歇一晚才能再带我们回去是不是。”安抚好秀儿，我就近找了家客栈便哄着秀儿去睡了，舟车劳顿加之闹腾了一天的秀儿很快便安静的睡去。
　　次日一早我将秀儿托付给了芹娘，动身来到了衙门。门口的衙役居然还认得我，利落地帮我传了信，没多会便见高博快步向我走来。
　　“車灵姑娘，多日不见，别来无恙。”他上前来，笑着说。我也微微行了一礼，才道：
　　“高捕头，别来无恙。”
　　随后我与他进了衙门，落座后我有些局促，时间紧迫我却不好意思开口，喝了几口茶水打算润润嗓子，倒是高博先说了话。
　　“不知姑娘此次前来所谓何事？”
　　“这……说来惭愧，小女子是有一事请求高捕头。”既然说到了这儿，我也就大大方方的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见他听完锁眉不语，便道：“我初来乍到自然不会与人结仇，杨叔也并没与人结怨，可那帮恶徒摆明就是听命与人，要将食肆霸为己有，此等恶行小女子唯有上访知县大人，求一个公道。”
　　“如此横行霸道，定要好好整治一番。现下大人并不在衙门，还请姑娘稍等片刻。”高博听闻我的事情，也很气愤，随后又安慰了我一番。等了一会儿，我便坐不住了，这事紧急我不能这样被动的等，虽是无礼，但我只好硬着头皮问道：
　　“不知还要等多久大人才会归来？”
　　“这……”高博也颇为无奈：“不好说，大人有要事在身，不知何时能归来。”
　　“高捕头，我知道这样说很是无礼，但如今不允许我在这么等下去了，可否请高捕头引我去见知县大人？”
　　“高某也知道姑娘的焦虑，但大人所在处不是女子能去的，恐怕姑娘去了不妥。”不是女子能去的，不妥？这高博的话为何让人遐想连篇呢……瞬间我的眼神变得微妙起来，难道，大人在……青楼？！许是我的神情太过明显，高博都看出了我心中所想，解释道：
　　“大人并不在那种是非之地，而是在地牢，那里杀气太重，女子去了终归不好。”一时间我羞愧的无地自容，轻轻应了一声，想着赶紧另起个话头，便道：
　　“又有案子了吗？”
　　“是。”高博点头，并未想瞒我：“前几日，有人报案说是家中幼子失踪，这已是这月第三宗，昨日我们抓住了一人，拷问了也无用，什么都不肯透露半句，现下大人亲自前去审问，兴许能问出点什么。”
　　那人也是机灵，知道这罪名坐实了便是要发配边疆，估计很难从嘴里撬出什么，知县大人去了许久，恐怕是没有收获的。
　　“高捕头，不然我们去看看吧，我也实在没有心思坐在这里，至于杀气么，小女子不怕的。”高博想了想，终是答应了，带我去了地牢。
　　到了那里，我才明白为何女子不易进入，实在是阴暗的骇人，寻常女子甚少出门，养在闺中何曾见过这些，好在我是可以忍受的。一路跟着高捕头，他不时便与我说几句话，我知晓他是在安慰我紧张的情绪，心下很是感激，也渐渐大胆了起来，再仔细瞧瞧也就适应了这里。正走着，隐约听见了有人说话，声音似涓涓流水，温润细腻，正是知县大人。待走近了，高博先是走进大人身边耳语了几句，便看见知县大人抬眼望向了我，一双桃花眼流露出点点星辰，霎时间我有些红了脸，赶紧行了一礼，这样的眼眸真的是……叫人心悸。
　　现在的情形与我猜想的不错，知县大人无论如何套话，那名正被押着的犯人依旧低着头一言不发。我为了不让他们看出红了脸在他们交谈时将目光转向了那犯人，却发现那人稍稍抬眼看了一眼大人，很快又低下了头，可那眼神分明有些得意，他在得意些什么？我注意听了知县大人与高博的谈话，发现原是在谈案情正一筹莫展。原来如此，我心下了然。这家伙不但是个丧尽天良的还嚣张的紧，拐卖孩童还拒不认罪，当真可恶。
　　“这人定是有同伙，也不知他们将孩子藏在了何处，处境很是危险，可却询问不出什么消息。”知县大人皱着眉，显然也头疼这个犯人难缠。
　　“大人，恕小女子唐突，若不然让我试试？”此时我心中有了些想法，兴许能够帮上忙也说不定，这里的事不解决我的事更是遥遥无期了，杨叔那边的安危……
　　“車灵姑娘有法子？”我一开口，众目光皆投到我身上，还真是有些不自在，高博也很意外地看着我。
　　“我想到一个法子，兴许有用，如今不宜再拖下去了，若再问不出地方孩子们便会身陷险境，到时什么都晚了。”其实我并不确定一定能成，但我不能表现出来，于是装作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给犯人看，先从气势上打压他。
　　“好，劳烦姑娘了。”知县大人细想一番，首肯道。得到允许，我也不墨迹，走近了犯人与他面对面，可他跪在地上始终低着头，于是我也索性坐到了地上，与他四目相接。显然他被我这一举动吓了一跳，终是看了我一眼。我露出浅笑，看到了他有些紧张。
　　“无须害怕，你只需回答我几个问题。”他一挑眉，仍旧不语，但我看出了他的意思——我不开口，看你能怎样。
　　“你不需要开口，只要看着我便可以了。”
　　他皱眉——真是莫名其妙。
　　“下面我来问你，你有同伙对吧？现在你的同伙应该发现你失踪了，他或是他们此时应该很惶恐，怕你已经招供所以打算转移那些被你们拐走的孩童。你皱眉，说明我说对了。你的同伙不全是男子，定还有女子，恐怕二十？三十多岁？哦，是三十岁左右……”我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猜出了一些消息，此时他终于紧崩起来。
　　“这么多孩童带在身边会引人怀疑，所以要运走必须有掩护而且要快速，你们藏匿的地点定不会离城门太远，且偏僻。你们会将孩子藏在哪里呢？草房、弃屋还是破庙？原来是在庙里，高捕头，青州可有符合的地方？”
　　“城西与城东皆有。”
　　“城南与城北也有。”
　　“相距太远，来不及去搜查所有地方。”
　　听到这些，犯人看了我一眼。
　　“为何挑衅般看我，你是觉得我们拦不住他们？”我眨着眼睛，神秘的笑道：“无妨，你会告诉我的。我们接着聊，听说这几日城西有人见过几个人行踪诡异，城北与城东人相比来说密集些，应是不会藏在那里，城东一向是商贩行走通道，有守门想是出去不易，我们会去城西，你觉得如何？”我一一排除所有的地方将地点定在城西，他仍旧不语，也努力克制着自己表情。
　　“你全身放松了些，是看到我们选错地方放下了心是吧？原来是在城东，你们可真够范险的，紧张什么，我说对了？！”我欢喜的看着逐渐焦虑的他道：“我说过，你会告诉我的。大人，孩子在城东的一座庙里，他们现在准备逃了，一行有两到三人，其中有妇女，推着运物件的车，很不起眼那种，现在应尽快封了城门。”
　　“你！”那犯人出了声，惶恐地看着我。
　　“你说话了，就是说我是对的了。”
　　众人方才缓过神来，立刻行动起来，一名捕快得了知县大人的命令快速去传令了。知县大人命人将那犯人押了下去，我们一起出了牢房，在大厅里等待消息。不出一个时辰便来人回报，犯人已抓住，共有五名孩子救出，正前往衙门。
　　“带下去审问清楚，孩子们让爹娘前来领回便是了。”
　　“是！”捕快得了令，利落的退下了。
　　“姑娘真是神通，众人皆是毫无头绪，却被姑娘你三言两语问了出来。”等放下了心高博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大一样了，似乎有些敬佩还有些好奇：“只是不知那犯人并未开口姑娘是如何知晓的，还请替在下解惑。”
　　我望向他与知县大人，发觉知县大人也正静静地凝视着我，等着我的回答，便解释道：
　　“他虽未开口，可神情举止已是暴露无遗，当我开始与他交谈，他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没把我放在眼里；当我开始分析时，他明显将目光集中在了我的身上，并且我猜对了一部分事实，他有些不安，从他颤动的鼻翼和微微抿紧的双唇可以看出；当我再一次猜到那名妇女的年纪和藏匿地点时，他开始躲避我的目光，他心虚了并且全身紧绷，可我错猜在城西时，他突然放松了些，嘴角几乎不可见地向上扬了扬，这表明我的猜测错了，于是我说了城东，他的双手握了握，又躲开了我的目光，我便确认无疑是在城东了。”
　　“实在是太妙了，姑娘心细如尘，观察入微，在下对姑娘着实敬佩。”
　　“高捕头谬赞了，車灵身在唐府，主子的一言一行都要看在眼里，小姐乏了要递软枕，渴了要沏好茶，热了要扇风，这些不能等着小姐开口了才做，适时伺候着小姐才是我们这些丫鬟们该做的。久而久之，这看人也就更细致些。”我无法解释为何会懂这些，只好拿小姐当挡箭牌了。
　　“此次多亏了姑娘方能破案，免了百姓失子之痛。说来，这是姑娘第二次相助，本官亦是感激，若姑娘不嫌弃可否让本官做主宴请答谢才是。”知县大人缓缓开口，温和有礼，全无一点高高在上的做派，相处起来也很自在。
　　“多谢大人赏识，不过，車灵此次前来是来报官，请大人为小女子做主的。”我倒也想应了邀约，无奈有更为紧急的事，只好含泪婉拒。
　　“姑娘所谓何事？”
　　于是我又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听我讲完，知县大人又皱起了眉头，道：
　　“光天化日之下，竟如此猖狂，也不知是有了何人依仗，姑娘安心，本官定要好好彻查一番。”
　　得了知县大人的回应，我像是吃了一剂定心丸，总算安下了心。日央时分高博奉命带着三个捕快与我一同前往刘庄，我接了秀儿，一路上心急如焚，希望还能赶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