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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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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琪确定的大方位是准确的,媸录带着我们在弯弯绕绕的狭窄小巷里曲折前进,最终停留在一户低矮的民居。
“我们就这样冲进去,不好吧。”临到进门,钟魁反而犹疑了。这里虽然荒僻,但也是有人居住的痕迹。要是被人看到,未免麻烦。
芮琪轻嗤出声,“你刚才在旅店门口出手不是挺利落的么,现在倒担心起来了。”
钟魁被她说的有点心虚,刚才他确实莽撞了,但是就这么示弱,面子上也有点过不去。“哎——我在施法你在旁边怎么不看顾一下,现在倒教训起我来了……”
眼看着他们又要吵起来,我和陆坎不得不出来打圆场。我还是有点怕芮琪,到了劝架的时候自然也滚去钟魁那一边;相比较我的原始办法,陆坎绝对要高明的多。他笑眯眯地打量了下民居,肯定地下了结论,“直接进去吧,这家人都死绝了。”
他讲得凉飕飕的,我暗中让媸录先进去看看;芮琪眉头紧皱,做出侧耳倾听得姿势来。——我估摸着她应该也和我一样,想要先收集信息再说。
“你怎么那么肯定?”钟魁学着他的样子往屋子周围看看,没看出门道来。
陆坎已经到了门口,苍白的手就按在锈蚀严重的门把上。在脱漆严重的木门上方,一道贯穿而过的坎痕将木门顶部削掉了一半,露出黑黝黝的空洞。
“门高五尺七寸,宽三尺七寸,劫金星。属伤害门。”
我就听懂了最后一句,“伤害门”顾名思义就是主伤害的。在封建社会,门的尺寸确定,既受等级制度约束,又受迷信观念制约。是非常严格的。一般人家在做大门的时候,都会凑个吉祥的寓意。他这么解释,除了说明这户人家不吉利之外,又能说明什么呢?
钟魁显然有跟我一样的疑问,他比划了下被削掉一半木门,疑惑道,“这门是后来被削过的,要是照着原来,它也是吉门。”
陆坎脸上的笑意更盛,“一户是意外,全部都是这样,那就是刻意了。”
这巷子里的平屋挨到很近,以巷子界分东西,密密麻麻地挤成一团。放眼望去,除却个别破损严重,辨别不清的,剩下的屋子大门,无一例外都被人从中间横断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起来我头皮都发麻了。
“恶作剧罢了,不需要……”我的话没说完就哽住了。黏腻的血液从脚下铺陈开来,媸录苍白的脸贴近,冰冷的语调仿佛一盆冷水兜头罩脑地淋下。
“这里面没有活人。”芮琪环抱的胳膊已经拿下,脸色终于凝重起来。
我的心跟着渐渐往下沉,支离破碎的陌生语调在脑海里反复回荡,我总算抓住了几个关键词:
自缢,瘟疫……灭门。
还真没有一个吉利的。
七月的天,孩子的脸。刚才还是天青云碧,日光倾泄。不过几步路的功夫,天色已是乌压压的一片。闷雷在头顶翻滚,风愈发大了。
门被大力踹开,积年累月的灰尘浩浩荡荡地飞扬。我捂住口鼻,眯着眼摸索前进。在我前面五厘,是钟魁宽厚的背脊。
“靠,哪队找了这么个地方。”他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嗡嗡的似有杂音。
滴答……滴答,外面似乎终于下雨了。
手边突然传来一阵大力,我被推挤到一边。鼻尖刮过一阵馥郁的玫瑰香,再回神,芮琪已经消失在了黑暗里。
“这女人有病啊!”跟我遭受同等待遇的钟魁一边揉着手臂,一边低声咒骂。
陆坎原本是断后,芮琪突然抽风,他就站在我后面了。
“空气里有血腥味。”他的声音被雨声掩盖,湿哒哒地气流在耳后拂动。我的心里渐渐升起不好的预感。
“哐当——”
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钟魁反应最快,几乎在声音响起的下一秒就飞奔出去了。我和陆坎跟在他后面喘气如牛。
越是靠近内室,血腥味就越是浓重。到了最后,扑面而来的腥臭让我鼻酸欲呕。内室的门已经被人为破坏了,手臂粗的铁链只剩下半截,随着我们一行的闯入摇摇欲坠。
屋子里光线很弱,房子是东西朝向,这个时间点,唯有靠近窗子周边的区域被照射;一个修长的身影背对着我们,在她脚下,破窗扫进得雨丝已经积压成潭,在没有亮光的地方投影在黑沉沉的一片。屋子里陈旧的自鸣钟似乎仍在运作,机械转轴的滴答声越发清晰。
“芮琪——”钟魁迟疑地喊了一声。静静站立的背影似乎动了一下,高跟鞋有节奏的敲击声让我提着的心放了下来。但在下一秒又高高地抛起——随着芮琪的走动,原本被遮挡的景象呈现在我们面前。
那是一个少年人消瘦的身影。脑袋低垂,往上联结一根笔直的麻绳。他的下半身浸在血水里,大大小小的血泡“啵啵”破裂,和破窗渗透进室内的雨水和在一起,铺满了整副地面。
在他脚下,尚有未干的朱砂,符纸。
我们……可能来晚了。
“确定是他?”
“就是他。”陆坎面不改色地蘸了点地上尚在冒泡的红色液体,语气感慨,“味道变了,明明刚才还有生机的……”
我和钟魁都盯着芮琪看——她是最先进门来的,当时的情况还得看她。
“我来的时候就死了。”芮琪答得很快,莫名的有些焦虑。
看她表情,即使是知道些什么也拒绝和我们分享。
我想了想,闭上眼。默念媸录的名字,等到冰冷渐渐充盈全身,暗暗地下指令。
“找到他的魂魄。”
小处男的魂魄是在内室角落的陶罐里找到的。残魂,读取信息失败。
“连魂灵都毁了?”钟魁皱着眉似乎难以相信。
我本来以为是我能力不济,还让媸录探查了两遍,得出的结论一致——在我们从旅店赶来的短短路上,魂魄确实被破坏了。
“其实这本身就是线索了。”陆坎排开遮遮掩掩的漏窗,丰韧的荒草就倒了进来。
“有这个能力在这么短时间内做出反应,并且把魂弄残的人,并不多。”
“是刘真。”从我们进来之后一直保持沉默的芮琪突然出声。高跟鞋的踩在腐败的木地板上,闷得发沉。她径直走到窗边,将窗框上的脚印示意给我们看,“我来的时候,听到有人开窗。”她向来可以听到方圆左近的声音,这也解释了在进门时候她反常的举动。
“……可是进门的时候,明明屋子里没人。”媸录不会说谎,况且芮琪当时也确定过。
这次回答我的是钟魁,他皱着眉头,脸色有些沉重,“没有人才是对的。刘真的能力就是隐身。”
“不只是对人,连鬼神也同样适用。”陆坎补充道。
这能力简直和灵犀眼一样逆天!我倒吸了一大口冷气,几乎是脱口而出,“灵犀眼也看不穿?”
似乎对我竟然知道灵犀眼很诧异,陆坎对着我的脸看了又看,在我忍不住回击之前,他笑着给我解释,“灵犀眼也是不能看穿的。不过这项能力本身也有很大的限制。比如在动用能力期间不能移动……还有,持续时间并不长久。”
“能力持续时间的长短是与后天锻炼有关的,组委会有位公认能力最强的执老,据说能隐藏半个钟头,刘真是小辈里的第一人,他上一届能隐多久来着?”后面这句是问钟魁的,钟魁是历届的常客,这些信息他应该都有数。
果然,钟魁下一秒就给出了答案。“一刻钟。”
从我们进门到芮琪听到响动追到内室,其中的时间差绝对超过一刻钟。
刘真变得比上一届更强大了。
“呵,他弟弟半年前意外遇害了,转移的灵估计已经被吸收了吧。”芮琪笑着补充,说着说着还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我心底一沉,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已出殡的秦泱,还有王绛的那个盒子。
“刘真这次是红队的领队。”不知想到了什么,钟魁脸上的表情很阴郁。他将在场的人扫了个遍,最后定格在了我与陆坎身上。
“他们队是所有队伍里综合实力最强的,我们跟在他们后面!”
这其实是一个很大的冒险。我们不能保证不被红队发现,在被发现之后也无法保证自身的安全。
小处男的尸体就挂在眼前,犹如钟摆一样不停地左右晃动,我实在不敢奢求刘真能放我们一马。
“二牛你这次决心很大么……好——我跟你!”芮琪第一个表态。
我手掌都是细细密密的汗,声音卡住喉咙口,就是出不了声。高度紧张中,似乎有谁牵起了我的手,我强忍着回头的冲动,下一秒手心传来痒痒的触感。我仔细辨别,心里莫名有了着落。
那是一个“诈”字。
“我也同意。”陆坎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犹如一波春水柔化了凝重的气氛。我捏紧拳头,尽量平静地开口,“我没有问题。”想了想又补充道,“刘真与谁羁绊比较深?我们可以从这里入手。”
在人与人在交往过程中,无可避免地会交换气味,体息乃至身体毛发。神鬼可以通过这些关联,收集想要的讯息。比如某人的踪迹,亦或是私底下的言语。使令通过将这些;零碎的信息汇集,从而得出结论,反馈给饲主。——秦泱死后,太婆一心想找那个和秦泱私定终身的男人就是相同的道理。
秦家的这一套法门,相熟的人都不陌生,钟魁闻言会意地点点头,想了想,从脖子上摘下一个暗色的锦囊。
“这里面……是刘明的头发。”
刘真,刘明。估摸着是有血缘关系的亲朋。
“刘明是刘真的弟弟,也是我的战友。”张魁的声音哑了,他将锦囊交到我手中,手指轻柔地抚摸表面,目光温和。
我的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钟魁未尽的话给了我充足的脑补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