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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长相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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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回有了个令他“满意”的开头,匡璋夜夜到她这里拿床第之事来磨儿雅。她则因初夜的可怕记忆而变得畏缩惊怕。然而,到死了她也是个逞强的女子,面上,举止上,绝不露怯。
每当纠缠一处时,她的隐忍和颤抖全被他看在眼里,他那嗜血本性便发作得越发癫狂,儿雅的下唇被自己一再咬破,旧伤未愈心伤又添。她迅速消瘦,犹如深秋枯叶,几乎仓促萎褪,整个人不再有那逼人的神气。这可苦了如意,掉的泪比儿雅本人还多。
唯一值得快慰的是,如意的表兄不负厚望,找到了军中的张谨言,捎来话:张将军随队于绥远驻扎。
儿雅得知此信,似乎稍稍好过了些,歪在床上怏怏之状改为临窗沉思。沉思过后,她悉数捧出攒在箱底的银两,交给如意,让她表兄代为转交给张谨言,让他想法子调到定远侯所领的本部亲兵中来。
幸亏儿雅动作快,否则她将错过与张谨言的联络。匡璋在府中盘桓数日后,返回军中,命儿雅随行。
如意舍不得她,但终于见儿雅面露隐约喜色,心底倒也欣慰。而且她表兄也在侯爷军中,方便为儿雅和张谨言做居间人,传递音讯。
儿雅随军不似其他女眷,她不需车驾,能够骑行。她仍旧换了一身男装,却再不能纵马狂奔,谈笑江湖,只沉默而吃力地跟随匡璋的高头大马,偶尔与近便的兵士说上两句话,心胸才能稍稍豁达。
匡璋几乎也不与她交谈,非谈不可时,内容也是简短而冷冽。
一次扎营休憩时,他突然讥诮:“眼看就要随我打天下,如愿以偿,是否欢喜?”
曾经的豪言壮志,如今被拿来讥笑,她也不吭气,沉默地啃着窝头。
她的沉默不反抗似乎令他不快,起身前来,解了袍带,摁着她就地野|合。方圆数丈之内,迅速传来马嘶人喝之声,显然是军士们避开这对野鸳鸯而导致的人仰马翻。
在此之前,多数军士并未看出儿雅的女儿身,她以前常扮男装,五官英气,加上骑术又好,竟然骗过了许多人,如今陡然暗传她被侯爷“就地正法”的事,再没有人敢与她闲谈,甚至偶然间,她能碰触到几许暧昧与轻蔑的目光。
夜晚,匡璋不设帅帐,同兵士们一起露宿野外。儿雅非娇小姐,吃得了这份苦,一路原本没什么,可自从野|合过后,次日她便病了,病势汹汹,使她直接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儿雅的昏厥极为短暂,须臾间便转醒,只是面色如纸,虚汗透背。
匡璋这一小股亲随兵勇内,无随军医者。他便不顾左右将军谋士的劝说,执意快马加鞭,亲拥着儿雅向前面的镇子飞奔。
儿雅清醒而消沉,用尽了全力,说出的话却软绵无力:“任我自灭,岂不更好?!”
“想死,你也可以自绝。”他冷冷地回。
他不会便宜她让她就此死去。
儿雅合眼,无言以对。他所言不差,若欲寻死,她大可渴死饿死撞死,亦或自刎,他从不曾阻拦,也阻拦不得。是她自己不甘心,就这样屈辱地死去。
小镇子上医馆大夫上山采药去了,留下老态龙钟的老父亲看堂问诊。老人家耳背,在他这里看完一场病,非得扯破了嗓子不可。
儿雅自诊自断,叫跑腿的小阿妹抓了些顺气和脾的草药。
匡璋对此无表,看来她一时死不了。
儿雅病后,他倒有所收敛,甚至在到达军营前的最后一夜他命人打了帐篷将头热的她塞进里头,半夜里将温热的掌心贴到她额上,看她有无烧死的迹象。
儿雅做了场梦,梦见了小师叔。在梦里,她对着小师叔哭泣,泣出了血。小师叔怜悯地将她望住,嘴里却不断说“且试天下,为我,为你……”
“为我,为你……”
儿雅在梦里喊“小师叔,小师叔……”,清醒之后,睁开了眼,却只是茫然地与匡璋对视。
匡璋收回阴沉视线,挑灯继续读他的军牒急报,渐渐蹙眉。
李班之子在鄧城之内设了香坛,不知用了什么妖术,竟能包治百病,吃下他香丸之人,病痛立刻痊愈。短短数日内,鄧城百姓将他视为神人,香火之盛,教众之狂,已超乎所能设想。
事态恶变,所谓香丸定是迷人心智之物,但短时之内如何晓知于民?
匡璋难得心烦意乱。愚民比聪明的敌人更难应付。
过去一年间,他纵然铁腕镇压,却顾虑着教众里不少走投无路的百姓,这一杆人实心里不欲造反,只是混口饭吃。然而这李班邪|教犹如邪草,斩断了根茎,风吹雨润便能横蔓开来,无休止的征战消耗已令朝廷饷银吃紧。身为即将养不起兵的统帅,他难免焦虑。
“侯爷何事心忧?”儿雅侧身斜倚着硬枕,盯着他深锁的剑眉,忍不住发问。
他抬眸,静静凝注她片刻,走过去将军牒文书递进她手。
儿雅受宠若惊,双眸发亮,心跳如雷——他居然同她共谋军事?
儿雅急切地看那告急文书,也渐渐攒起了眉头。若有所思地放下帛书后,她垂眸沉思。如何令百姓奉若神明的李班之子变得如妖鬼般令人避之不及?
其实不难!
让用过香丸的人先后暴毙若干,令鄧城百姓对香丸的恐惧短时之内蔓延扩散,人人谈而变色,便可达到以毒攻毒之效。
儿雅反复琢磨过这一计策后,自认或可一用,兴奋地转向匡璋:“我有一计……”话刚出口,她却愣住,发现了匡璋眸中蓄势已久的蔑笑。他说:“你纵有百计,我却不用。”
这才是他真正捅向她的一刀啊!精准,狠辣!比肉|体的折磨,令她难受百倍。
儿雅努力抿出浅淡笑容,做出豁达洒脱之状:“如此,儿雅静候佳音。”
定远侯的“佳音”在他们抵达鄧城之日猝不及防地传来。代替匡璋坐镇军中的朗威将军阮伯言派刺客进城杀了李班之子,并在中军旗杆旁专设木柱,枭其首级,镇日鞭挞。
鄧城信徒们立失神明,虽人心惶惶,终究稳住了局面。
当夜,军营中设宴庆功,同时为定远侯洗尘。
匡璋饮酒吃肉,与诸将把盏甚欢,末了,散席之后,满面笑恨顷刻荡尽。他命人抬来酒醉的朗威将军阮伯言,抽出马鞭狠狠抽了对方三个鞭子,问对方醒了没有。
阮伯言平生最怕这位侯爷,每挨他一顿毒打,每精神一份,这次自己费尽心思立了大功却遭此鞭打,深觉冤枉,要匡璋讲明道理。
“临别时本帅军令在先,命你等只守不攻,你却擅断军机,违反军命,该当何罪?”
阮伯言乃匡璋自淮阴带出的亲信大将。当年匡璋大闹府衙后逃难江湖时路遇此人,见其被一群乡绅恶霸倚势欺凌,便出手相救,相邀吃酒,得知此人嫉恶如仇,有着上报国家,下安黎民的大志,便折箸结交,谋定协力同心,共谋大事。
阮伯言了解匡璋从亡命之徒变身国之栋梁,除了智谋勇略之外,他极懂用兵之道,赏罚分明乃是不可撼动的铁条,为此,他曾不惜斩杀大兄以正军法,绝对的六亲不认。
阮伯言与匡璋有过命之交,正因如此,他才更要自领其罪——死罪。
匡璋命人备了一桌酒菜,两人夹座痛饮,谈及共历的往事,不觉恻然。阮伯言提醒他勿忘前志,以苍生为念!匡璋铁打的男儿,终于落泪,以泪和酒连饮三杯,“定不负兄望。”
撤席后,他命人拿下阮伯言,翌日军前问斩。
走出军帐,他欲忍泪,便抬起脸来,不期然望见浩渺星海,突然便想起儿雅曾经的豪言壮语“我有一愿,撕破苍穹”……那个女人撕破了他多年心愿终于成真的美满姻缘,让他失去了爱妻鸿华,那是在他软弱时会温柔拥住的女子。在此沉痛的时刻,他尤其思念夫人…也,尤其憎恨儿雅,不知不觉将踉跄醉态的脚步移向她居住的营帐。
儿雅浅眠,他甫一入门,她便醒了。只是未立刻就起身相迎,蜷缩于床角静躺不动。她以为,他半夜前来,又是为了那事。她对此已麻木,不再惊惧颤抖,只要沉默承受,总有尽头。
每回,他皆是单刀直入,如战场上提剑挥下,血溅三尺的惨烈。
自儿雅的身躯溅出的岂止是血光,更是悠长凌虐的磨难。她痛得抽气,脑海里总有股声音催促着她:反抗他!放弃他!
紧追而来的声音却更胜一筹,不断提醒:再忍一忍,忍一忍!
突然,压在身上的定远侯伸出掌心覆住了她的面庞,身体紧密贴合,一条空臂环保住她腰身,以耳鬓厮磨之态柔缓起伏。
黑暗中……静静中……儿雅对突如其来的变化感到莫名其妙……不知所措……心慌意乱……甚至,惶恐难安,她的身体隐约感受到了陌生的、前所未有的灼热与力量。
事后,未等儿雅对此古怪之举做出任何反应,定远侯匡璋一如往常地扔下她,毫不留恋地,甚至带着恨意,摔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