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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秦易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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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青被秦易水提着,挣扎不得,只听得耳边风声阵阵,不知过了多久,到了一片崇山峻岭之间。那秦易水腾挪跳跃,不消多时进了一个密林掩映的山洞。
于青被他掷到地上,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又被封了周身要穴,动弹不得。于青本来就因受伤气血翻涌,长途颠簸一番已然加剧,刚要调节一下却被封了穴道,一时之间说不出的难受,憋得脸都紫胀了。秦易水死死盯了他一会儿,却见他渐渐呼吸困难,几乎要昏过去的样子,便解开了他的穴道:“你自己调一下内息吧。”
于青难过之感稍缓,听得此话倒是疑惑,可打量一下,料想自己也跑不出去,又想他若要杀自己什么法子不行?便真个敛神静心,调节起内息来。他内力根基本稳,受伤又是不重,一顿饭的功夫,便是好了不少。他睁开眼睛,却见秦易水专注地望着自己,脸上微露失望之色,忍不住问道:“你想干什么?”秦易水周身一震,自语道:“像,声音却像。”他一把扯住于青的衣领,高声道:“你快说话,说话!”于青又疑又怒:“你叫我说什么?”
秦易水看了他半晌,突然伸手进他衣服,扯出一个东西,点头道:“这就是了,原来是这玄铁片救了你一命。”于青看向他所说的玄铁片,那是他在五莲山后山练剑的时候捡来的,因见那铁片形状好看,又带个小孔,便穿了绳子挂在胸前,却是不知有何作用,今日听他这么一说,想是还能阻挡剑气,帮了自己。
秦易水拿着玄铁片看了看,忽然又点了于青的穴道,然后站起身向外走去。于青叫道:“你要如何?”秦易水也不回话,只是闲庭信步一般走着。他也就二十多岁年纪,身材本自高挑匀称,虽然穿得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粗布长袍,却是说不出的好看。若不是于青知道他是魔教的坏人,做了那么多恶事,当真要赞叹一声了。
不知过了多久,于青靠在山壁,觉得又冷又饿,便在此时,又看到秦易水拿着几块烤饼进来了。他把烤饼递到于青嘴边,道:“吃吧。”
于青哪里肯吃,偏生又动弹不了,只得冷着脸紧闭上嘴。秦易水也不勉强,也不生气,就在那里若有所思地打量于青。于青被他看得如芒刺在背,便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于青只觉大腿上一阵锐痛,不由呻吟了一声,睁开眼睛。却见秦易水手持一把金色匕首,正插在自己腿上。于青惊怒交加:“你……”
秦易水目不转睛地望着于青的表情,脸上竟显出痴迷之色。于青知是跟这种人无话可讲,索性咬了牙隐忍不语。秦易水见于青面色稍和,便把匕首缓缓下拉,匕首在于青肉中搅动,血汩汩流出,于青痛楚地皱了眉,却坚持不叫出声来。
秦易水折腾了于青一会儿,似已满足,拔了匕首出来,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把盒中乳黄色的膏体敷在于青伤处,走了出去。
膏体一敷,于青便觉伤处疼痛立减,知道是疗伤良药,心中疑虑重重。看来这秦易水果然如谦抑方丈所说,毫无道理可讲。他为何把我这无名小卒掠到洞中,着意折磨?既然要折磨,又何必给我治伤?问题还没想出头绪,肚内饥饿却是难忍。于青心想:也不知这秦易水用意何在,可他既然暂不杀我,我也不能坐以待毙,师傅师兄定然都在担心我的下落,我须得养精蓄锐,寻找时机离了这里。想至此,他艰难地滑落身子,慢慢趴向秦易水留在身边的烤饼,狼狈不堪地吃了起来。
于青既存了此念,便也不再拿自己赌气,而是想方设法地生存下去。那秦易水倒也奇怪,对他饮食、便溺之类的需求都想得周到,基本满足,只不过匕首划肉的戏码,每日都要上演一到二出。
于青每天被他划来划去,搞得伤痕累累,痛苦不堪。他虽然拼力忍受,决意不叫出声来让秦易水得意,可脸上扭曲痛苦之色,却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的。
尽管每次划伤之后,秦易水都要给他上上金疮良药,然而那药膏终不过是良药,不是神药,并不能了无痕迹、立竿见影。于青往往是旧伤未愈,新伤又起,这日终于积重难返,发起烧来。
秦易水走进洞来的时候,却见于青躺在地上,不似往常。走过去一查看,但见他面色潮红,触手火烫,已经烧得晕迷过去。
秦易水只有金疮良药,却无退烧之策,眼见得于青病势凶险,愈加严重,当下将手按在他背部的大椎穴上,将自己真气缓缓输入。
于青昏沉之中,渐觉一股清凉之气游走全身,把那灼热疼痛尽趋一空,通体温和舒泰,神志慢慢清醒过来。醒来之时,却见到秦易水坐在面前,双目紧闭,手按压在自己身上一严重伤处,正在运功疗伤。
一时间于青脑中转了几百个念头:无论何人在运功疗伤之时,必须悉数调动体内真气,因而内力无法护体,正是最最脆弱之时,便是不懂武功之人,也可以轻而易举使其身受重伤。此时击伤于他,岂不是绝好的逃走良机?然而秦易水正是因为给自己疗伤而自曝其短,若伤了他实在有违道义之心。须知武林中人非至亲好友生命垂危,一般决不会将自己内力输给别人,便是要做,也一定要寻得安全无人之处,不可受外界任何影响伤害,他却放心面向自己,这趁人之危的举动却是下不了手。可是这秦易水是武林公害,素日里又对自己痛加折磨,此时不除恐日后又为所害,何况他这番救了自己,也未必是好心,说不定救得自己性命之后,又要再行其他古怪法子伤害。
想到此处,于青动弹一下手脚,发现已能活动自如,右手还触到地上一个冰凉之物,正是平日秦易水划伤他的金色匕首。
此刻的秦易水正全神贯注发力,额上已渗出一层细汗,于青心一横,把匕首用力向秦易水身上捅去。只听“哇”的一声,秦易水口中鲜血狂喷,人一下子委顿在地上。
于青心慌意乱丢了匕首,站起身来,不顾双腿麻木,迅速向外跑去。后面传来秦易水微弱的叫声:“你别走……”回头一看,他竟捂住腹部,踉踉跄跄追了过来。
于青也不知路在何方,出了山洞没跑几步,却几乎不曾撞在一个人身上。定睛一看,吓了一跳。但见来者形容甚是怪异,衣衫破碎,面色萎黄,正表情僵硬地望着自己。于青也顾不上管他是谁,绕过他便想再跑,那人却伸出手去,制住于青穴道。于青只觉周身一麻,再也迈不开步。这番可把他气得够呛,好容易逃了出来,慌乱之中又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怪人点了穴,真真不但前功尽弃,更是丢脸至极了。
那人刚要去抓于青,却瞥见前方跌跌撞撞奔过来的秦易水,不仅大惊,丢了于青迎了上去问道:“你怎么了?”秦易水却不领情,反手一掌击在那人身上,那人被他打的飞出几米之外,而秦易水自己本就身受重伤,全力使出一掌之后,晃了一晃,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被打出去的那人挣扎了一会,竟然爬了起来,一只手抱起秦易水,另一只手去夹了于青,颇为吃力地向山洞深处走去。
于青又是沮丧又是气愤地盯着那人。只见那人关切地查看一番秦易水,还从他身上搜出金疮药涂在腹部伤口,看来像是秦易水同党,只不知秦易水方才却又为何伤他?
那人把秦易水平放在地,颇为担心地凝视一会儿,又探了探秦易水脉搏,这才转身面向于青,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跑?”
于青心想我还要问你是谁,为何点我呢,有心不理他,却也好奇,终于忍不住说道:“你们为何苦苦为难于我,你和那秦易水是什么关系?”那人苦笑一声,道:“什么关系?我和他哪里有什么关系。倒是你,为什么被他追赶呢?”
于青诧异道:“难道你不认识他?那你抓我做甚?他叫秦易水,是魔教的,做了许多坏事,还把我抓来山洞,每日痛加折磨……”提起折磨,刚才因情况紧急而没顾得上理的未愈伤口又感一阵疼痛,不仅倒吸了一口冷气,皱起了眉。
那人看着他,似有所悟,幽幽说道:“他不是想害你,他若想害你,早把你杀了……我想,他这样的伤你,只不过想看你的痛苦之色,因为你痛楚的神情,像极了一个人……”
于青心中一动,想起秦易水嘴里时常嘟囔的像来像去,还有那日长须道人的奇怪发问,便问道:“我像何人?”
那人长叹一声:“魔教教主周残秋。”
这下可把于青着实吓了一跳,语气也为之阻塞:“我……我怎么会像……魔,魔教教主?”他又想起什么,指着昏迷未醒的秦易水问道:“那你……你认识他们?认识他?”
那人也随之看向秦易水,道:“何止认识,而且极为熟悉。……此番他伤虽重,性命却是无妨,等他自愈便罢。如今我是帮不了他了,他在这山中花草树木之上都布了剧毒,我也不知中了多少,只不过凭内力暂时维持在外而已,适才被他一击,毒素已侵入体内各处,想来也活不了多久了……你想不想听我给你讲讲他的故事,只怕我死之后,这世上便再没有人能知道他,爱惜他了。”
于青疑道:“你又怎么会对他了解得那般清楚?”
“因为我是他的师兄,便是古剑派唯一没有被他杀掉的师兄,一个默默跟了他十年的人。”那人也不管于青应不应承,自顾开始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