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寒》梅花五

14、真相大白

　　于青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已被牢牢制住。所在之处是一间高椽阔屋，屋内阴冷昏暗，散发着阵阵古旧书籍的味道。
　　“于施主，你醒了。”一个似曾熟悉的声音。
　　的确熟悉，门口站的，是谦抑方丈。
　　“谦抑方丈？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于青迷惑不解，头还隐隐作痛。
　　“阿弥陀佛，于施主，你想知道怎么回事吗？”谦抑方丈今天有些奇怪，不像过去于青所见的那样温文慈和，正义凛然，脸上倒带了几分阴鸷，还有掩盖不住的得意。
　　“于施主，我佛讲究个缘法，你我也算有缘人了，今天老衲就把事情，给你好好说说。”
　　于青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只怕这变了样的老方丈，今天要说的不是什么好事。
　　“于施主，这里是天门寺的藏书阁，你便是被老衲打昏，带回来的。”谦抑方丈气定神闲、不紧不慢地说道，在于青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听那语气，好像于青不是被他打昏，而是被他救回来一般。
　　“你为什么？……”于青吃了一惊，随即想到秦易水，易水呢？难道他们已对他不利？
　　谦抑方丈看出了他的想法，道：“秦易水不在我手上。不过你放心，虽说是段孽情，老衲也会本着慈悲为怀的心肠，呆会儿便送你们去地下相聚。”
　　地下相聚？于青心都凉了：“你说什么？易水在哪里？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于施主何必大喊大叫，秦易水多行不义，有这个下场也是必然。虽说于施主你有些冤枉，可为了武林安宁，为了大局，也只好如此了。不过老衲也没有动手，生死报应自有天命，怨不得别人。”
　　于青越听越害怕：“易水，易水他死了吗？”
　　“那么强的死志，那么高的天山，他若不死，倒也奇了。于施主，老衲把你抓来，秦易水找你不见，又见失了雄叶剑，自然以为是你背叛了他。他一生少被人善待，寄托所有厚望的人又如此欺骗，活着还有何趣味？于是他朝天吼了一声，就从天山顶上跳了下去。他做了不少恶，得此结局却也可叹。”
　　于青也顾不上考究谦抑的话，心里只是翻来覆去的颠倒：易水死了？他真的死了吗？而且还是带着对自己的不信任，绝望自尽？易水，你怎的不信任我，我怎么会害你呢？
　　于青心如刀绞，大声道：“不会的，易水他不会不信我的，你说谎。”
　　谦抑方丈平静地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有一说一。秦易水临跳之际，仰天大吼的一句话便是‘于青我要你后悔’，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此刻不由得于青不信了，易水啊，我早就后悔了，你这一跳，岂不让我更后悔到十八层地狱去了。
　　谦抑方丈却侃侃而谈：“于施主，生又何悲，死亦何苦？人生轮回一世，最要紧是达成心中至愿，普救芸芸众生。事已至此，我也不瞒你。你人是我抓来的，雄叶剑也是我拿的，我跟了你们那么久，精心谋虑了这些年，就是为了武林的平安，为了我心中的至愿。”
　　他见于青不答，继续说道：“我天门寺的寺藏珍籍古华经中有载：雄叶剑，雌叶剑，能发剑气，法力无边。双剑合璧，天下无人可阻。也是天赐缘法，二十多年前我就得到了雌叶剑，然而雌叶剑威力甚小，几不可用。古华经还说过，雌剑见雄剑则发。我知道，只有找到雄剑，方能激发雌剑威力，何况若两者合并，我便可天下无敌。然而虽经我多方寻找，雄剑却是难觅其踪，雌剑久不见雄剑，也如垂死之木，愈发没有力量。后来，老衲却听说被正道人士诛杀的魔教余孽秦易水死而复生，一袭剑气纵横武林。老衲日日对雄剑心向往之，一见他的杀人现场，便知道，我盼了多年的雄剑终于出世了！”
　　他见于青虽是目光呆滞，可明显已是在仔细听自己的话，心中得意，继续说道：“我苦苦跟踪秦易水，更加证实了我的猜想。秦易水武功并非极上乘，所凭之物不过是那把本该属于老衲的雄叶剑。他剑气一挥，报仇报得痛快，却叫老衲好不担心气愤。江湖上为了武林第一，争名夺利不知掀起多少血雨腥风，万一这雄叶剑之事走漏了风声，岂不又是一场轩然大波！只有从他手中夺过雄叶剑，由我珍藏，双剑合璧，方保武林平安啊。”
　　于青突然目光如炬，直视谦抑：“你跟踪易水？他说过，他没有杀师傅满门，此事是否和你有关？”
　　谦抑闻言，叹了一声：“这事说起来是老衲的不是了，那日我确实跟在他后边，看他上了古剑门，杀了两个古剑门的弟子便走了。我没把握夺他的剑，本来也要走，结果身上所带的雌剑因为和他的雄剑距离较近，又见到雄剑大发神威，也隐隐透出绿光，竟有蠢蠢欲动之意。也是老衲一时心痒，想试上一试，把剑一挥，果是剑气大盛，却不料伤了几个古剑派弟子，还被闻讯赶来的古剑派掌门所见。老衲心想，此时一旦传出，可就不是区区一个古剑门那么简单了，无奈之下，只好把古剑门上上下下的知情者全部杀掉，为的是保护整个武林哪。”
　　于青气愤难奈：“原来古剑派的灭门惨案是你做的，亏你还赖到易水头上，装的道貌岸然！”
　　谦抑道：“秦易水不过是魔教余孽，武林公敌，能成什么大气候！我本就以正义为怀，德高望重，双剑到得我手，也是众望所归。只有我，方能执掌武林，规矩天下。”
　　于青冷笑道：“好一个执掌武林，规矩天下，你振振有词，堂而皇之，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要一己私利，怕别人超过你，想要独霸武林至尊之席！”
　　谦抑大笑：“一己私利也好，执掌武林也好，反正雌雄双剑现在都在我的手上。你说什么都没用了。”他忽然转头，高声道：“秦施主，来了很久了吧，怎么还不下来！”
　　于青一愣，却见屋顶天窗上翻下一人，正是被谦抑方丈说死了的秦易水。一见之下，于青真是满腹狂喜：“易水，你没死！你没死！”
　　秦易水微微一笑：“有你在，我怎么舍得死！小青，我说过我会永远信你。不过说起来抱歉，我也糊涂了那么一会儿。那天找你不见，我竟然想歪了，悲愤之下跳下山崖。不过我落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我知道你绝对不会背叛我的，于是我又反跳回去，抓住石壁爬了上来。这才赶来找你，看到这堂堂天门寺住持，所谓武林前辈高人的真实面目！”
　　谦抑也不在意：“秦易水，没想到你还是个痴情之人，你今天敢来，是不是就没想活着回去？也罢，为了武林诸众，今日老衲只得大开杀戒，送你们西去了。”
　　秦易水道：“谦抑方丈，既是要死，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千万莫再说什么为了武林诸众的话了，没得叫人恶心！我问你，没有雄剑的时候，你为何从来不说？现在雌雄剑都到手了，你为什么又得意忘形，大肆宣扬呢？好，就算你要说你心中有公道，拿着雌雄双剑也决不会滥用，只是要统一江湖，维护武林秩序。可是，为了你的目的，你杀了我师傅古剑派一门的老小，杀了所有知情者，这就是你心中的公道么？还有，这天龙寺藏书阁的看门僧，是不是也因为知情，而遭到你的毒手呢！”
　　谦抑被他说中，无言以对，只是冷笑几声，手中一晃，便多了两把剑，正是那雌雄双叶剑。他轻轻抖动两剑，道：“随你怎么说，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全局，为了众生，一切牺牲都是必要的，都是我佛可以谅解的。好了，你们的时辰到了，我叫你们一起死，有什么话，到地下商量去吧。”
　　秦易水笑道：“只要能和小青一起，死又何妨呢？小青，你说对吗？”于青见秦易水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神情洒脱自在，一张俊脸说不出的祥和好看，心头一热，只觉得有他一起，便是千刀万剐也不在话下，当即也笑道：“这个自然。”
　　谦抑站起来，缓缓道：“好剑啊好剑，天生就应该属于我的两把剑，终于物归原主了。天意啊天意，那日在雌剑的指引下，找到雄剑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是上天眷顾，给我这通人性的双剑，让我终成大果，此生无憾！”他双手一动，便要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