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夕共揽西窗月》躲在文字背后嬉戏

11、第十一章

　　一出利华楼，元杰立即取道水心轩。
　　这是他一回来就想要做的事情，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又不愿意被那个女人看见自己那副风尘仆仆、劳顿疲惫的模样。现在休整好了，想要见她的念头便不可遏制的汹涌起来，他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脚步。
　　在外奔波的几日里，只要一安静下来，那个娇怯怯的身影就会绕上他的心头，占领他的思想，也覆盖了他的梦境。
　　会这样牵挂于她，纪元杰自己也觉得始料未及。但他冷静地告诫自己他所迷恋的无非是她的美貌和柔情，等他征服了她的心，再也无法从她身上找到那种征服的乐趣时，她也会泯然于众的。
　　他是那样骄傲的男子，一直自诩是个游戏于情爱间寻欢作乐的浪子。对待女子，他善于逢场作戏，却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有为那个女子意惹情牵的一天。
　　水心轩里迎出来的是侍女小彩，她远远的就向元杰欠身行礼：“九爷回来了。”
　　“人呢？”没能第一眼看见思念的人，元杰顿时有些不悦。
　　“用过晚饭后，小丫陪着闵姑娘去园子里散步了。”小彩毕恭毕敬地回话。
　　想起那个像小鹿一般容易受惊吓的女子，元杰心里有些欢喜有些怜爱，一种奇异的情感弥漫于心口，他略一沉吟，心中忽然有了主意。

　　暮色初起，盘根错节的古榕树也只剩一个模糊的剪影。
　　古榕树下，闵柔和小丫并肩而立，小丫正绘声绘色地给她讲述关于古榕树的前世今生，据说这棵榕树已经有七十余年的树龄。七十年间一棵树居然也会经历许多的风雨磨砺，这倒是闵柔从未想到的。
　　她正对着榕树唏嘘感慨，一个挽着双环髻的侍女疾步向她们走来，闵柔打眼一看却十分陌生。
　　小丫却认得她，她是贴身侍候九爷的婢子拢翠。
　　侍女拢翠含笑走到近前俯身施礼，轻声道：“闵姑娘安好。请闵姑娘随奴婢去凌霄楼，桃源山庄的冯夫人来了，她要见见姑娘。”
　　闵柔诧异道：“冯夫人来了吗？她要见我？”虽则她在桃源山庄呆了将近一年，但是她并不觉得自己同这位时刻一副严肃面孔的女管事会有什么交情。
　　侍女拢翠却很笃定地点点头；“是，她正等着姑娘呢。”
　　小丫心底的诧异比闵柔更甚，那凌霄楼分明是九爷的起居之所啊！外人焉能随意进入？就算要见客也该在迎芬阁或是闵柔自己的居所。她刚想问个明白，却见拢翠趁闵柔不备，在悄悄的对自己使眼色。
　　小丫登时醒悟，心里已明白是自家主子要找闵柔，自然不敢再多话。
　　“姑娘，请随我来吧。”拢翠在前殷勤引路。
　　闵柔本意要挽着小丫同去，小丫心知此行自己实在不宜跟随，便信口道：“由拢翠照顾姑娘也是一样的，闵姑娘就放心去吧。我回去看看小彩，她晚饭吃撑了肚子，也不知道好些了没有。”
　　闵柔无奈只得跟着拢翠同去，两人一前一后曲曲折折的走了许久，终于来到一所小楼前，拢翠为她开启一扇门户，笑道：“姑娘，请吧。”
　　进门前，拢翠特意将一只锦盒交给她：“这个是给夫人的礼物，请您带进去吧。”
　　闵柔心中犹豫，迟迟不动。
　　拢翠便催促道：“姑娘，快进去吧，里边已经等候许久了呢。”
　　闵柔无奈，只得捧着锦盒走进门去。
　　才走得几步，闵柔便察觉房中的异常。放眼望去，房间四壁纱幔低垂，灯火朦胧，氤氲水雾弥漫整间屋子，近在咫尺的事物都是一片模糊，闵柔突然醒悟——这分明是一间浴室！
　　置身于这样一个暧昧难言的地方，闵柔心慌地收住脚步。她转头四望，室内空空并不见有人。犹豫了一下，闵柔小声唤道：“冯夫人，冯夫人你在哪里？”
　　四下里寂然无声，无人应答。
　　只是，在闵柔目力不及的地方，一双狡黠的眼睛已经追逐她许久。

　　一道宽阔的落地纱缦，将浴室分隔成里外两间。
　　里边的一间是由汉白玉筑就的巨大浴池。
　　浴池四壁装饰着各色珠玉，池底铺有华丽的宝石，周边以黑色大理石环绕着，再配上数丈长的手织软毯，浴室的装潢可谓是穷奢极侈。
　　温热的泉水自墙壁上雕刻的仙鹤嘴里汩汩淌下，似温柔的手指抚摸着浸泡在池水中的青年男子。
　　男子神态悠然地倚靠着，甚是享受。
　　在同龄人之中，九爷元杰一向是个非常讲求生活的享受和安乐的人。
　　他懂得享受，也乐于享受。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 一生在世，半生在床。”故而他从不吝惜把大量的精力、人力、财力用来装饰自己的居所。
　　单是他卧室里那张架子床便是世间罕见的珍品；整张床以三百年树龄的沉香木打造，不仅做工精细，装饰华丽，通体髹漆彩绘花纹。床架上所挂的帷帐、铺设的被褥更是极品货色。
　　说到生活享受，除了奢华的家居用度和衣食住行，纪元杰曾做过的两件事情在他的朋友中十分出名；其一，有段时间，九爷他突然对连尼河的野生鱼兴趣浓厚，为了一饱口腹之欲，一连十天，他不惜舟马劳顿奔赴数百里之外去吃个晚饭再披星戴月地赶回自己的府邸。其二，他的府邸原本在城中极繁华之处，可是自从发现罗盘地有一眼地心涌出的温泉后，他当机立断，倾尽积蓄、劳师动众的于此处重建了自己的私宅放鹤园。
　　为了得到享受，九爷其人真是不惧艰难辛劳，尽心尽力。他在某些方面的奢侈作风甚至连他的好友——当朝王爷卫卓云亦甘拜下风。

　　此时，黯柔的灯光下，蒸腾的水汽中，纪元杰英俊的脸庞显得悠闲而狡黠。
　　温热的泉水凌空洒下击打在他肌肉纠结的肩背上，溅起飞花碎玉一般的水雾，将安置在一侧的水晶瓶中养着的新荷全然濡湿。
　　剔透的水珠在花瓣上闪着晶莹的光，纪元杰饶有趣味的抬起手指轻轻一触，一粒水珠立刻滚落到他的手心。
　　他不由动情；眼前这清新妩媚的女子，不正是脱形于这种清雅的水中仙子吗？他已不记得自己有多久不曾接触这样清柔静雅的女子了，这一刻他是如此心动。
　　元杰唇角微扬，他抬起手掌，慢慢舔尽掌心的水珠。耳边听见那女子再次呼唤冯夫人时，他揉了揉太阳穴，缓声应道： “这里没有冯夫人，盒子里是我送给你的合欢结，今夜它会成为我们的定情信物！”
　　是他的声音！
　　那样懒洋洋地却带着几许作弄的意味。
　　闵柔顿时花容失色，锦盒脱手落地，盒子里摔出的果然是一枚精致华丽的红色合欢结。
　　合欢结是纪元杰途经兰汀时买下的。
　　兰汀是南方一带最出名的丝绸和绣品产地，尤其以荷包、绳结之类的小织件最为出名。
　　在看见这枚合欢结的第一眼他就觉得再也没有比送她这个更合适的礼物了。合欢结握在手中时元杰甚至还在想象她见到这礼物会是怎样的模样。
　　送礼物给女人，九爷他不是第一次，也向来出手大方。
　　这枚合欢结也许不如送给其他女人的珠宝首饰那样贵重，于他却意义深重。首先，这是他纪某人亲自挑选的；其二，他真心期待她会喜欢。
　　这样的做法和想法都是他生平第一次。尽管他也有些不齿自己的作为，却还是满心愉悦的付诸实际，他只觉得自己怎样对她都是自然而然的。
　　“这几天你过的可好？怎么脸色这样苍白？是饮食不习惯，还是丫头们侍侯的不好？”
　　元杰以嘘寒问暖作为他们阔别多日再次相见的开场白。
　　这样关怀的话在闵柔听来却似乎晴天霹雳一般，少女不由自主地颤抖——偎月山之夜、迎芬阁之宴的种种情形交错划过她的脑海，那个男人的霸道无礼、那个男人的强取豪夺呼啸而来……
　　如今，孤男寡女独处在浴室这样一个暧昧难言的场所，无论如何接下来的一切都不会美好。
　　一种不详的预兆占据了闵柔的心，她想起元杰那双充满捉弄的眼睛,顿时心如擂鼓，无法安定。
　　闵柔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元杰的眼中，女子那楚楚可怜的样子，真叫元杰心中喜爱极了，他不动声色地欣赏了许久才柔声道：“闵柔，你过来，我想和你说说话。”
　　夜，才刚刚开始，他不急在一时。
　　听见他的呼唤，闵柔恨不得将身子挤进墙里去。这里是浴室啊，她不敢想象纱幔之后的他会是什么摸样，她实在是被他吓怕了。
　　“事到如今，我想你也该明白了。”元杰温和的语气对她说着最残酷的决定：“第一次在偎月山相遇，我就已经决定要你，所以我把你接到这里。对于女人，我纪元杰从来没有一次是这样有耐性，你应该知道你跟了我将从此享有一切，世间女子想要的一切。”
　　男人将一切交代的这样明白，而强硬的口气分明已不容许她有任何异意和拒绝。
　　一股寒气自闵柔脚底升起，她只觉得脑子里乱哄哄的一片，她仿佛想放声大哭、想大声呼救，可是最终闵柔只是咬着自己的手指什么也不能做。
　　今天该怎么办？难道真的在劫难逃吗？这意识让少女的心渐渐沉入黑暗之中。
　　等待消磨了元杰的耐性，再开口时，他的语气已经显出山雨预来的声势。
　　“我忘了提醒你，女人，不要考验我的耐性，你很快就会知道我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我想我对你已经足够忍耐了。怎么？你还不过来——！”
　　闵柔咬住嘴唇，暗暗下定决心，就算是死，她也绝不能让他的恶念得逞。
　　就在这时，她听见元杰在纱缦内大声的诅咒起来。“该死的，你一定要激怒我吗！”接着是“咚”的一声响，不知道他在里面摔了什么，很显然这个男人已经怒意渐炽。
　　闵柔紧张的盯着纱缦，双手死死绞着衣裳上的带子，心跳的那样快，像要从嘴里跳出来似的。
　　纱幔之内，一阵水声之后是一阵急杂的脚步声。
　　再下一刻，随着“哗啦”一声响动，一大片缀着流苏的纱缦被元杰粗暴的撕扯下来。纱幔委地之时，他寒着脸出现在闵柔眼前，他寸缕未着的身体正淋淋漓漓地淌着水。因为长年习武他拥有一副惹人眼馋的好身材。
　　可这样的一幕好风景却吓得佳人失色。
　　闵柔双手蒙着眼惊恐的叫了一声，一头就望墙壁上碰去。
　　说时迟，那时快。
　　元杰抢前一步，伸手一抄，便将闵柔拦腰抱住了。他恼怒地重复：“我警告过你，不要考验我的耐性！”
　　在他赤裸的怀里，闵柔简直要吓疯了，她摇着头结结巴巴地喊：“放开…放开我...放开！放开我啊！”
　　纪元杰倔强地扭住她：“我给过你机会，你不珍惜！”
　　闵柔闭着眼双臂乱摇，声嘶力竭地大喊：“放开我...你这疯子，我宁愿去死！宁愿去死啊！”
　　“死？！”听见这个字，纪元杰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之极，他的眉头可怕地虬结起来，声音里怒意深重：“想死是吗？好啊！九爷我成全你！”
　　他强硬地把闵柔打横抱起，转身往浴池里扔去。
　　只听 “扑通”一声巨响，水花激起丈余，氤氲的池水开了又合，闵柔纤瘦的身子顿时没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