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第十章 ...
-
晚饭后,燕如春意外的拜访了水心轩。
她春风满面的扶着侍女芸儿,款摆腰肢走进门来。
“突然造访,惊扰妹妹了。”她这般口气,显然已将闵柔看作了元杰的侍妾之一。
一腔惆怅的闵柔并不认同她这番好意,她难堪地推辞:“夫人请莫客气,闵柔是不速之客,不敢当这‘惊扰’二字,倒是闵柔无端到来,扰了贵府的清净。”
燕如春甚是热情地拉住闵柔的手,邀她坐下。
“早就想来拜会妹妹的,只是近来身子不适,如今九爷外出公干,倒让你我姐妹有了说话的空暇。”
小彩捧着新沏的茶赶着送来。
燕如春的侍女芸儿则郑重其事地把一只描金小箱子送到闵柔眼前,谦恭地道:“这是我们春夫人送给闵姑娘的见面礼。”
燕如春微笑着亲手将小箱子打开,让闵柔看清箱子里宝光四溢的金银首饰。
这样一份礼物,的确当得起厚礼二字。
燕如春谦和地笑着,俨然一副姐姐的样子:“小小礼物,略表心意,还请妹妹笑纳。”
闵柔看也不看就轻轻推开了箱子,她面无表情地道:“闵柔何德何能,岂敢让夫人费心,还请夫人快快收回去吧,莫要折杀小女。”她隐约觉得这个女人似乎身份殊异,虽然还不清楚她此行的目的,但是只要同那个人有关系的,她都不想与之有什么牵扯,只想敬而远之。
燕如春眼中闪过一丝意外,旋即又恢复成谦和的微笑:“妹妹何必见外呢!妹妹初来园子,就得九爷青睐,若他日你为九爷养下一儿半女,何愁一生富贵。”
这些话正触到闵柔的痛处。一时间闵柔心中百味杂陈,一句话也不愿再讲。
燕如春搭讪了半天,见她独自神伤,虽不明就里,却也不便多问,只得引着芸儿起身告辞。
“夜已深了,就不打扰妹妹休息了,改日我再请妹妹去聚香居吧。”燕如春的话说的婉转动听,但是才转身出门,她的眼神中已满溢难以掩饰的嫉妒之色。
其实,面对这个即将与自己分享纪元杰的女人,燕如春是从心里恨出来的。她如此忍辱负重地与她周旋,不过是想让她疏于防范,自己可以找到除去她的机会罢了。
燕如春本是元杰父亲身边很得宠的侍女。在她十九岁那年被纪威扬赏赐给元杰,为的是奖励元杰虎口救父的壮举。
纪威扬对于有功于自己的儿子的奖励似乎永远只有两样——女人和金钱。
尽管燕如春出身卑微,但她毕竟也是怀春少女。在看见元杰的第一眼,她就被他深深吸引。元杰的年轻英俊、元杰的翩翩风采,何况他还有如此显赫的身家背景。元杰的一切似乎暗合了她春闺梦里对意中人所有的想象。于是她倾尽所能地讨他欢心,幻想着终有一天能得到他全部的宠爱,得到一生的荣华富贵。
可让她失望的是,尽管元杰已将她收在房中,但对她的态度却没有想象中的热烈。
而原因,燕如春自己心知肚明。
她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他却不是她的第一个男人,这点遗憾成为燕如春心中永远无法言说的伤痛。因为这点瑕疵,对于纪元杰待她的淡然态度,她甚至不敢有丝毫的怨言。
燕如春伺候元杰刚好满半年的那个夏天,放鹤园里又来了另外一个女人。
这个同样是由元杰的父亲赏赐的美艳女人激起了燕如春心中第一道妒恨的波澜。在最初的日子里,她嫉妒得几乎疯狂,每每纪元杰留宿在牡丹处,她会像疯了一般在院子里徘徊游荡,夙夜难寐。
但是时日一久,她慢慢发现元杰对这个叫做牡丹的女人并不比自己特别多少,她这才松了口气。
很快,燕如春还发现这个女人除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头脑却简单得很,尤其当她见到珠宝时的那副贪婪的蠢相,她心中紧绷的弦随即放松下来。
此后,她稍稍施展了一些手段就让自己在与她争夺元杰时不动声色地占尽上风。
两年来她二人倒也相安无事。
相对于牡丹姑娘的得过且过,安享富贵,燕如春的心思更深远一些,她知道自己若想长久富贵就必须在放鹤园、在纪元杰的心里占有一席之地。
而生下纪元杰的子嗣无疑是最稳妥有效的方法。
但是纪元杰那条不成文却一直默默行使着的规矩让她有些烦恼。
不知道因为什么纪元杰会有这样的规定——凡为他侍寝的侍妾事前、事后必须服用一种汤药。
这种汤药的功效在于避孕。
出于对自己容貌的不自信以及日渐增长的年龄的恐慌,燕如春暗下决心一定要抢在牡丹之前怀上元杰的骨肉。到时,自己在放鹤园的地位也就稳固了。正当她按照自己的计划一步步开始行动时,闵柔出现了。
闵柔,这个由庄文接进放鹤园子的女人搅翻了燕如春心底又一轮妒忌的风暴。
燕如春时常站在暗处,将元杰对闵柔的示好尽收眼底。
饮食、衣裙、住所、侍婢……只要那个男人认为是最好的都无一例外的送进了水心轩。
纪元杰如此用心以待的女人才是她燕如春真正的对手吧。
这日午后,站在院角的燕如春看见“四时春”绣坊的绣娘们将赶制完成的衣物送进水心轩。
七八个人抬着三四只箱子,这景象刺得燕如春异常难受,她恨恨地想,那么多的衣裙,只怕穿一年也会不重样了吧!
水心轩内,小丫和小彩一一把箱子打开来,但见四季衣物兼有,内衣外服俱全。令人赞叹的是这么些衣裙无论色彩、花样竟没有一件是重复的。
两个侍女带着惊羡的表情,将衣物一件件搭在闵柔身上比来比去。
“衣服好漂亮啊,闵姑娘你看这袖口的绣花多精致,还有这衣摆的裁剪,真不愧是四时春的手艺啊。”小丫不住口的夸赞着
“是啊,是啊,闵姑娘不如换上这件,打扮得美美的,”小彩一脸欢喜的举起一条绣花襦裙。“今晚九爷见到了不知会怎样的欢喜呢。”
“他….他回来了?”闵柔抚摩着衣料的手一下变的无力,她心虚地握起拳头,“什么时候的事情?”
小丫暗中掐了小彩一把,眼神里尽是责备她多嘴之意。她捡起一条淡灰色小袄想转移闵柔的注意: “闵姑娘,你再看看这个啊。”
自知失言的小彩也连忙凑趣:“姑娘的肤色白皙,穿什么颜色都很衬呢。”
任凭两个侍女怎样安抚劝说,闵柔还是失去了兴致,她慢慢走到窗前,失神地望着院子里一丛万寿菊。
天啊——那人已经回来了吗?
想到他满是作弄的眼睛,似笑非笑的嘴角,恣意疯狂的作为……闵柔的心跳骤然就乱了,一阵阵莫名的恐惧慢慢将她吞没。
其实响午时分,纪元杰已回到放鹤园。
经过数日的奔波劳碌,他早已满面尘埃,一身疲惫。
一进放鹤园,他就走进了侍妾牡丹所住的丽华楼。数日奔波积攒下太多的辛劳,饶是他这样的年轻力壮也难以继续支撑,他急需调理休整,补充体力。
在外面的这几日里,他做了许多事。在三皇子的精心部署下,一场以扳倒七皇子为最终目标的暗杀悄无声息的铺开。
与七皇子素有来往的朝中重臣谢渊成为这场皇室争斗的炮灰,他突然被暗杀在暗访回朝的路上。
国君借题发挥,以清剿逆寇、还谢渊公道之名派出一支讨逆大军。三皇子卫卓云亲自执掌帅印,率领大军一路北行,陆续荡平了北边蠢蠢欲动的几支人马后,这才突然转头直奔七皇子的封地隆兴。
一场血雨腥风,成就帝王霸业,屠尽兄弟恩情。
纪元杰作为卫卓云的左膀右臂自然一路追随,期间他两次亲历与刺客的生死博斗。拿下隆兴城后,他又奉命领兵去追捕逃走的七皇子余党。
这些天里,他风餐露宿、出生入死,精神始终处于高度紧张之中,所以当事情了结,放松下来的元杰再也抵御不了连日积攒下的疲惫。
他真的是累了,连午饭也没起来吃,一觉睡到红日西沉。
此时最高兴的自然是侍妾牡丹,元杰一回来就在她的屋子里歇息,无疑是在暗示所有人他对她的恩宠有加。趁着元杰酣睡之际,她安排了丰盛的晚宴,又差人去整理了浴室,更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香艳迷人。
一切安排妥当后,春心荡漾的牡丹满怀期待地守候在元杰床前,期盼着他的醒转,更期盼着他眼里如火的热情。
在床前久坐无聊的牡丹吩咐侍女取来瓜子水果,一面吃着,一面将目光停留在元杰的脸上。
此刻已是傍晚时分,斜阳的余辉透过窗棂投射在元杰熟睡的面孔上。将他入鬓的双眉和浓密微卷的睫毛镀上一层耀眼的光晕。男人的发髻已睡得松乱,有几绺发丝散垂于耳际,带出几分让人沉溺的慵懒和随性,不复平日里那样气势逼人。
“啊,他其实生的很俊呢,就是这喜怒无常的性情太可怕了些。”牡丹嗑着瓜子,在心中胡思乱想:“他若心情好的时候,其实很会讨女人的欢心啊,哎呀,似他这样的男子该迷死多少女人啊 !”
丢下瓜子,牡丹得意的翘起自己涂着丹蔻的十指,上次在浴室时元杰曾夸赞过她按摩的手法很好,并因此赏赐了她很多珠宝首饰。
“今天我要做的更好,让他更加满意,呵呵,到时候我该要点什么呢?”牡丹歪着头想了一想,忽然记起半月前的那场宴会上许老爷的宠妾锦儿所穿的一件珍珠衫。“对了,对了,我也要一件。哼!我的皮肤比她更白,我穿上了定会比她好看百倍的。”想到此处牡丹已忍不住笑出声来。
掌灯时分,元杰方告醒来,牡丹自是殷勤侍侯。
用过晚饭,元杰就着牡丹递过来的茶水漱了口,就在窗前的长椅上歪倚着闭目养神。
牡丹捧着元杰每日必喝的“养神汤”笑吟吟的走过来。一套低领睡袍取代了她晚饭时所穿的华丽裙服,头发也披散开来,眼角眉梢俱是风情。
她紧挨着元杰侧身坐下,将“养神汤”吹了吹又抿了抿,等到温度适宜她才送到元杰嘴边,笑道:“九爷,此时服用正好,您请用。”
元杰歪过头就着碗沿喝了一口,马上不悦地道:“怎么这样甜?放多了绞股蓝?”
牡丹脸上一红,低声道:“九爷恕罪,是妾手拙了。”她一面说一面又担心元杰会尝出溶在其中的什么异味来。
元杰忍耐着又喝了两口,便皱着眉头推开了碗:“罢了,我不喜欢这绞股蓝的味道。”
牡丹见他喝了大半,想劝又不敢开口。这汤味偏甜,她早就料到,只是如果不多放些绞股蓝进去,只怕掩盖不住汤里另一种异样的味儿。
“九爷——”牡丹有些不甘心的举着碗,只盼着元杰能再喝两口。“这养神汤是简姥姥叮嘱您每日必喝的,您总不好辜负她老人家的一番心意啊!”
纪元杰皱了皱眉头,突然翻身坐起,接过碗仰头一饮而尽。
牡丹见状,欢喜之态几乎要掩饰不住。
元杰把碗往身旁的小桌上一放,问道:“你吩咐人去打理浴室了吗?”
“是,妾身这就陪你前去,小妾一定会好好侍侯九爷的。”想到那件即将到手的珍珠衫子,想到元杰让人耳热心跳的温柔手段,牡丹早已陶醉。
“不必了,你先歇下吧。”
元杰的这句话仿佛当头给牡丹浇下一盆冷水,牡丹吃惊地瞪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但元杰冷淡的目光似乎又证实了这句话。
“九爷,你……您不要人侍侯吗?”
哪天在浴室里元杰不是还夸奖她按摩的手法好吗?不是还约定以后都要她侍浴的吗?怎么忽然就忘记了呢?想到珍珠衫子,想到元杰的温柔滋味,牡丹不甘心地央求:“九爷,就让小妾好好服侍您吧!”
“你看顾了我一天,也累了,早些歇着吧。”元杰站起身,挥挥衣袖义无返顾地走了出去。
牡丹真不敢相信元杰就这样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利华楼。
良久,她跳起来,负气地抓过汤碗狠狠向墙上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