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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合 ...
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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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医馆十分清闲,大半天都没什么病人。左淮百无聊赖地坐在柜台后,托着腮看日影一寸一寸地爬过门槛。
他这几日都心不在焉,心中的种种疑问纠结成团,像是块石头般压在心口,迫得他几近窒息。但余自萧问起时,左淮又偏偏含糊搪塞,说不清是不愿还是不敢。仿佛冥冥之中有种直觉,一旦他开了这个口,两人的生活便再也回不到从前。
同往日一样,余自萧在医馆里陪他到傍晚,将门口挂着的“药堂”二字的木牌翻过来之后,便独自前去镇上采买。夏天的时候,左淮喜欢拖着软垫坐在树下纳凉,现在秋风乍起,带着寒意,他也就没什么心情。
“吱呀”一声门响,左淮惊得一跳,却不过是白猫挤开门缝,蹭地一下蹿到墙角,不知扑住了什么东西。左淮默默松了口气,继续趴在桌上发呆。
今日他反复回忆,余自萧的肩上到底有没有这样一处伤痕、又是怎么弄上的。然而却怎么都记不清楚,好像以前从来都没注意到过——就如同院子里香了一夏天的茉莉,看得习惯了,也就不记得它们到底是何时开的。
左淮的思绪一片混乱,脑海之中的画面,时而是盛夏时分的夜晚,两人并排躺在屋顶,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却不知何时变成厮杀完毕的战场,他与余自萧喘息着互相包扎伤口,天穹星汉浩渺,头顶旌旗萧萧;时而又是寒风彻骨的山洞里,他疲劳过度发起高烧,余自萧咬着嘴唇褪下自己的衣服,肌肤相亲为他取暖,转瞬却又变成四年前两个人的第一夜,他窝在道士的怀里,听着对方沉稳有力的心跳。
梦境与现实糅合在一处,让左淮有些恍惚。日光漫上门槛、漫上书桌、再漫上他的面颊,而余自萧还没有回来。
“阿咪!”
左淮心中有些不安,就唤了一声屋中的另一个活物。白猫听到声音,从墙角蹭了出来,跳上他手旁的柜台,嘴里叼了什么,不断扑棱着翅膀。左淮心善,见不得这类小东它被这么折腾,便点了点白猫的脑门,道:“别咬了,给我罢。”
白猫睨了他一眼,将那东西掷在左淮的手心里——原来却是只蝴蝶,被按着玩了许久,触角耷拉着,身上的鳞片也乱了,好一副凄惨的模样。左淮按下蠢蠢欲动的白猫,将那只蝴蝶轻轻放在桌上。
蝴蝶颤颤巍巍地支棱起翅膀,也不怕他,在屋子里绕着飞了一圈,复又停回他的指尖。秋分一过,天渐渐地短了,这才一会功夫,天色已然黑了下去。往常这时候,余自萧早已回来,手里拎着几样菜,还常常会顺道买点糕点。左淮爱吃桂花米糖糕,便是糯米搀上白糖,放屉子里蒸熟,再浇上渍好桂花的蜂蜜。这是南方常见的吃食,北边虽不多见,天都镇中却正好有一家卖。余自萧自己不常吃甜食,却知道他喜欢,就总帮他带,然后坐在旁边看他吃完。
琐琐碎碎的事情想起一箩筐,余自萧依旧没有回来,这几日遇到的怪事太多,左淮难免不安。正巧指尖的蝴蝶又扇了下翅膀,歪歪斜斜地飞出门去。他心中莫名一跳,放下白猫,直觉似的跟着那只蝴蝶跑出药堂。
天色已经暗了,街上没什么行人,只有左淮急急往前跑着。那只引他出门的蝴蝶已经不见了,他只是凭着直觉穿行在天都镇的大街小巷。
“自萧!余自萧——”
他一边跑、一边唤着,然而并没有人应声。路边的民房中透出昏黄的烛光,左淮忽然感觉到一丝不对,蓦地刹住了步子。
整个天都镇都静悄悄的,如同一座死城,没有任何人声。他因奔跑而急促的喘息声突兀地回荡在空气中,血脉突突撞着耳膜,在这一片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楚。
然而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别的声音了。
仿佛秋日游荡的清风、逐渐枯朽的草木、归巢的雀鸟、春生秋死的虫豸……都不见了,四野俱寂,万物无声。
“自……萧?”
掩藏在不安之中的恐惧,终是如同暴雨来临前汇聚的阴云,翻滚着爬升,要将他吞没。然而心底古怪的预感却愈发强烈,左淮深吸一口气,拐过面前最后一个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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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当中的空地上铺满气场,余自萧正与一人斗得不相上下,身上的道袍被劲风扬起,仿佛翻涌的白帆。
左淮骇了一跳,刚打算躲起来再做计议,谁想那与余自萧打斗的另一人已瞥见了他,长剑中途变招,剑气雄浑,当胸刺来!
“阿淮!”
余自萧脱口而出,迎风回浪朝后撤去,一剑荡开剑势——却不曾想,那人进攻左淮不过虚晃,左手握着的剑鞘一翻一送,已是点在对方肋下三寸空门!
要害受创,余自萧身形一锉,被对方拿住手腕,长剑虚虚抵住脖颈。那人似是轻舒一口气,却忽然被另一股截然不同的气劲击中身体,动弹不得。他闷哼一声,惊愕地抬头,竟是左淮折枝为笔,黑衣漫卷,凌然而立。
——陌生又熟悉的感觉,点穴截脉、以力破巧,明明是从未修习过的花间心法,此时却运使得毫无滞涩。左淮一面与那人缠斗,一面顺势将余自萧护在身后,手中一尺枯枝,居然迸发出层层绿意。
“左先生,你……想起来了?”
那人低声开口,且悲且喜,竟是丝毫不在意自己正处于劣势。原来他正是前几日来医馆抓药的那人,左淮不敢怠慢,想要再度发招之时,却忽然感觉到一阵眩晕。他一个趔趄,几乎跪倒在地,脑海之中混沌一片,无数画面聚散离合,又倏然消散。
“自萧,够了!”忽然一声厉喝,却是身后那人强行挣脱禁制,将手中长剑掷了出去,“逆改地气、连通阴阳,你还能撑到几时?!”
长剑铮鸣一声,插在左淮的脚下,荡开一股柔和的气劲,却是纯阳紫霞一脉的镇山河。左淮的头晕减轻了些许,却是将余自萧护在了身后。那人见他是这般反应,不由急道:“左先生,事到如今,莫非你真的毫无感觉?”
“……我相信自萧。”
“好,我问你,”那人沉默半晌,咬牙开口,“你们是何时认识的?”
这个问题来得无稽左淮怔了怔,才道:“四年前,我学成出师,和师妹一起离开万花谷的时候……”
“那你师妹,叫什么名字,又是杏林门下哪位前辈的高徒?”
左淮一怔。
他伶俐可爱的师妹、善解人意的师妹、与他同门学艺十载的师妹……女孩的音容笑貌还在眼前,却不过是记忆之中一个模糊的影子。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身形岌岌可危,余自萧伸手来扶,他却恍若未觉:“我不是杏林门下……学的也不是离经易道……”
耳中“轰”的一声,先前在脑海里闪过的零散画面,似乎在这一霎那串联成线。左淮踉踉跄跄地后退了两步,望着那个男人,轻声道:“李溯……李兄,邺城一战,我们赢了么?”
“撤离小队五十人并一百廿四位伤员与大夫,在当日子时转入后方据点。靖世军援军收并朝廷残军七万余人,休整一日后反攻,大获全胜,”李溯垂下双手,神情有些复杂,“留下断后的五百七十二人——全数殉国。”
左淮倒抽一口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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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毒戟熟地,使君子当归。
——原来他早该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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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有谁从侧面接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那人的手臂温暖有力,带着桂花米糖糕的甜香与灶台的烟味,满是人间的烟火气息,却令他安心。
“不过是个梦罢了,阿淮,只要醒来,就没事了。”
余自萧搂着他的肩膀,半是温柔半是强硬地转过了他的身体。与此同时,只听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高大土墙拔地而起,如同刀锋般从李溯的立足之地朝上刺去!
“自萧,你——”
李溯猝不及防,被逼得一个瑶台枕鹤朝侧边躲闪。然而另一面土墙再次穿破土地,紧追不舍!
这并非纯阳道术,亦非奇门遁甲的法术,只是纯粹用意识在操纵这个虚拟的世界。面对强大非常的攻势,李溯只能勉强躲闪,很快便左支右绌起来。忽然,他察觉脚腕一紧,竟是一截藤蔓自地下钻出,如蛇般窜盘绕在他腿上。李溯挥剑斩断藤蔓,却猝不及防,被身后石块打中,扑倒在地,被藤蔓缠了个结结实实。
他自知难以逃脱,遂不再挣扎,一副闭目待死的模样,实际却暗暗将气力汇聚在右手指尖,只待余自萧接近。
然而预想之中的最后一击却迟迟没有到来,余自萧的声音沙哑疲惫:
“现世不予我平安喜乐,如今所求不过一梦,师兄为何不允我?”
“你用自己的魂魄囚困左先生的魂魄,缚长安地气行成阵来‘创造’臆想中的天都镇——一己私欲、罔顾他人,余自萧,你明知后果!”
他吼得声嘶力竭,余自萧却恍若未闻,收剑回鞘,转身便走。左淮被他牵着,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只觉得随着对方脚步踏过的地方,周遭的一切仿佛重新有了生气。风起、草生、鸟鸣、人烟……一切的一切都活了过来,还是那条熟悉的街道、那个熟悉的天都镇——那个熟悉的枕边人。
一点墨色轻轻拂上余自萧的手腕,在夜色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然而他的身体却是一僵,另一只手并指为剑,点向左淮的肩头,却被对方轻巧闪过。百花拂穴的手法轻灵又优雅,左淮接连点住他肩髃、曲池、灵墟、膻中四穴,余自萧再也动弹不得,无力地跪倒在地,语调不可置信:“阿淮,为何——”
“今日回去,你要将我的记忆改成什么样?”左淮伸出手,温柔地将余自萧颊边的几缕乱发别回耳后,“可是我已经想起来了。胡人反叛、京城陷落,战火肆虐、民不聊生。你与我一同加入义军,辗转征战数载后,邺城有难,我留下断后。弟兄们苦战一夜,终究不敌,我伤重被俘,贼子刑求不得,公开斩首。”
“不……不是这样,”余自萧泣不成声,“阿淮,求你,不要想起来。”
“长安城下,国之龙脉,我虽不懂阵法,却知晓逆改地气的后果。”左淮俯身,轻轻吻去他眼角的泪水,而后洒然起身,毫不犹豫地往来处行去——
“自萧,这是我们一起拼死守护的大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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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蔓与土墙无声无息地溃散殆尽,李溯从地上爬起来,朝左淮揽袖一礼,肃容道:“四日已过,我会尽量不伤二位魂魄。我未破坏外面的剑阵,左先生只需从阵中走出,我也自有办法令自萧回魂。”
随着他的话语,几支长剑缓缓浮现,隐隐是八卦之形,当中纵横交错地织出阵法复杂的纹路。左淮不禁有些恍惚,原来他们之前的四年,不过是尘世当中短短的四天。就好像是晨钟敲响再到起床时的短短一刻,便能在梦中度过一世的悲欢离合。
“阿淮……”
就在左淮即将跨入剑阵的前一刻,忽然听到余自萧唤了一句他的名字。左淮的步子顿了一顿,不由自主地扭头去看他。
余自萧依旧背对着二人跪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阿淮,我不是因为自己贪心,才想困住你……你这么好的人,这辈子却活得这样辛苦,最后还落得个惨死的下场……”他的声音哽咽,似是竭力压抑自己的情感,“对不起,我不想害人,阿淮,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对不起……”
“我知道,”左淮垂下目光,他的声音很轻,又重复了一遍,“自萧,我都知道。”
“那个时候你说,等打完了仗,要在长安城外的天都镇开一家医馆,正好用上在在战场上练就的那一手伤科本事。那儿离纯阳宫和万花谷都很近,什么时候想回去了,拎上几件换洗衣服就能走。你还说,你喜欢吃桂花米糖糕,最好街角要有卖,还要养一只白猫,晚上抱着它睡觉……”
左淮闭了闭眼,终是迈出最后一步,踏入剑阵的中央。璀璨华光顿时迸发,环绕在他的周身。眼前的景物逐渐变得模糊,仿佛雾气溃散。在天都镇那安谧祥和的幕布之下,是长安城外满是硝烟的战场。
“傻子,”他的唇角带着笑,眼角却又有泪水滚落,“真是个傻子。”
身体消弭了知觉,冷到极处,反而觉出一丝暖来。旋转的剑阵倒映着明亮的月光,有几分像是那日万花谷外初春的暖阳。他和师妹都换了新衣服,背着师娘帮忙整理好的包袱,乘着凌云梯离开这生活了十几年的万花谷。巨大的机括吱吱呀呀,他从悬崖遮挡的阴影中踏上地面,居然一瞬间被阳光晃得闭上了眼。
这时有谁走到他面前,身子的阴影帮他挡住了这恼人的阳光,身旁师妹似乎说了句什么,他却没有听清。仿佛在那个人出现的一刹,周遭的所有声音与画面,风声人声鸟鸣声,阳光绿树奇花异草,都像潮水一般退去,只剩下那只伸来的手,与含笑的英俊眉眼。
他怔怔地任由对方接过肩上的包袱,又扶着自己上了马。道士翻身坐在他的身后,双手牵着缰绳,就好像是从背后环住他的腰。温热的呼吸拂在颈上,扬起发丝,弄得左淮有些发痒。
“在下余自萧,华山纯阳玉虚门下——你应该叫我自萧。”
他的声音陌生又熟悉,不容拒绝的语调听起来别有一番深情款款。左淮不由自主地弯起唇角,轻唤了一声:“自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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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闭上眼睛,从梦中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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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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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写给@玄子虚,正巧明天就是相互勾搭一周年
灵感来源于一部老电影《香草天空》
章节小标题分别是黄粱、当归、薤露、梦蝶,但因为暗示意味太强了,最终就没有用
谢谢看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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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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