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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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光的流逝，台上的牡丹亭也演到了最后部分，杜丽娘死而复生，与柳梦梅有情人终成眷属，可悲可叹的华美爱情故事，戏剧散场，汤老先生也不是不通神色的人，他从三人神色与语气间就知道分毫，所以他执意自己送张雪怡回去。
送别了汤老先生，张雪迎微笑着的脸庞瞬间垮下，陈萧伯也不理会她，只是快步走到一旁等着的汽车旁边，在后排坐下，不看她。
张雪迎看他这副爱理不理的模样，气地跺了跺脚，走到车旁坐进去。车内的气氛沉闷的如同锅盖里烧的水，闷声不语，在寒冷的冬季都透不过气，越来越压抑。
终于，在气压低到一定程度后最终是要爆发的。“萧伯，你到底对我有什么不满？”脸上的气氛消下去，语意中有着身为夫人的跋扈却又没那么自信。
陈萧伯似乎语气舒缓了一点“我能对你有什么不满？”似乎是反问她的，也是反问自己的，他的伯乐是张闻天，哪怕牺牲一下自己又怎么样？只是委屈了那个春光明媚的女子。
见他眉目间软了下来，也就索性不怕了“那你刚刚那眼神含情脉脉的，你都没有那样对我。”吃醋性地看向他，还把脑袋靠到他的肩膀上。
陈萧伯紧着身子，整个人收缩没有放松，莫名的他内心有种别样的情绪促使着他在离开上海前务必要见一面那个女子，而今天的场面，必定是有人策划的，陈萧尧新婚燕尔没工夫管他这些破事。陈萧陌，也只有陈萧陌才会如此，也只有陈萧陌有这种交情能将张雪怡约出来。
张雪迎一路絮絮叨叨的到了府上，陈萧伯不回房，反而往陈萧陌住处方向走去。“萧伯你干什么去？”陈萧伯一个眼神都吝啬于给她。
“你千万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现在是我的丈夫。”大声对陈萧伯的背影喊。陈萧伯似乎带着嗤笑，回了一句“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不轻不重的语句立刻消失在黑夜中，无迹可寻。
陈萧陌的住处灯火通明，却没有一人在大厅，仿佛专程等着他的大驾光临。
陈萧陌坐在房间一角，桌上放着一杯香茗，袅袅的热烟氤氲而上，眼睛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
陈萧伯站在门外站定，看他一眼，早已没了早上的颓废迷离，说不上精神焕发，只是受伤后脸色有些苍白，又是那个目空一切，势在必得的陈萧陌，这才是他最应该有的样子，可以去爱，但不会因为爱而放弃原来的自己。
“等你好久了。”陈萧伯走进去坐下，听到陈萧陌说出这么一句话，陈萧伯了然的一笑。
“明天下午两点，湖心亭茶楼三楼天字一号包间。”陈萧陌轻描淡写吐出一个地点，陈萧伯怔愣后随即反应过来他的用意，淡淡道了一声“多谢。”两人共品香茗，一直无话。
......
陈萧伯回房已经是凌晨了，穿着绿色军装的陈萧伯满身寒气步入卧房，卧房的灯还悠悠地亮着，张雪迎忙里忙外在收拾着行李。陈萧伯看到一些摊在床上的物品，剑眉蹙起，脸上写满不满。
张雪迎看到他回来，立即把床上的衣物抱到外边凳子上“你回来啦？我今天收拾一下，我们明天就回武汉。”由于过了凌晨，张雪迎语义上的今天已经是次日。
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张雪迎对陈萧伯依旧体贴殷勤，尽心尽力做着她着大少奶奶。
张雪迎把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卧房的窗帘拉下，关上隔间的玻璃门“你先睡，我再收拾一下。”陈萧伯依旧没有多说，侧着身子转向无人那边，阖眼。
次日的晨光猛然乍现，撕裂开的亮光迅速席卷，陈萧伯多年军人生涯，让他习惯在一定时间起床，多年如一。张雪迎贴着他的背抱着他睡的安稳，他放开张雪迎环着他的手，张雪迎轻哼了几声转向另一边。
陈萧伯素白的衬衣，军衣军裤立于床前，从衣架上取下军绿色大衣套上就出门了，张雪迎待陈萧伯走出去，睁开眼睛一片明亮，并无半分睡意，无声地躺着看着素净的天花板，作神游状。
她想清楚了，她要还想做这大少奶奶，只能忍气吞声，对此视而不见。在上海的最后一天，只要过了这最后一天就好，哪怕损失尊严、地位、名誉也要守护陈家大少奶奶这个名号。
张雪迎迟迟才起床，遇上了在餐厅吃早饭的杨金铃“雪迎，坐这。”杨金铃对她招手。
这大儿媳妇在杨金铃心中一直是一个合格的儿媳妇，为人温柔贤惠，帮了陈萧伯很多，有家世有能力，还有后台，这正是陈家目前需要的。
所以免不了多关心几句“雪迎，萧伯一大早就出去了，是有什么事吗？”这府上上上下下有哪一点能逃过杨金铃的法眼，她嫁给陈宗棠以来不曾有三妻四妾的担忧，不过大家族出来的女人素来知道后宅凶险。
张雪迎有些迟疑不讲的，看着杨金铃殷切的眼光还是说“妈，我和萧伯明天就回武汉了。”
杨金铃喝粥的手顿了一顿，眸光敛了敛“那么急？是有什么事吗？”出声询问，带着温存的语气。
抬起头对杨金铃尴尬一笑“没什么，这次回来萧伯都是事假回来的，他不在部队里怕军心不稳。”杨金铃只是应了一声就不多话了。
陈萧陌和张雪怡约定的时间是下午，却在用完早餐就在那里等侯了。
他是第一次到湖心亭茶楼来，曲折幽回的水上走廊百转千回，九曲桥九曲十八弯，弯弯相扣，一弯曲处一块石板上均雕刻一朵季节性花朵，如正月水仙、二月杏花、三月桃花……直到十二月腊梅；并在九曲桥头尾的两块石板上各雕刻一朵荷花。池中汉白玉的荷花仙女雕塑亭亭玉立，含笑迎候来客。
步入茶楼，楼内雕梁画柱，勾心斗角，再往上，到三楼房内，清雅别致，工艺细腻，古朴端庄，陈萧伯第一次来这地方，也被这地方的清幽雅静所迷住，一时看的别不开眼。
静静地在楼里坐到了下午，沿窗看向外面的景色游人，摊贩小卒，每一个生命都在努力着奔向更美好的未来，只有他开始质疑自己曾经走过的道路对错与否，质疑自己曾经的选择对错与否，往事如烟，慢慢消散。
直到日头渐渐西偏，直到木廊上传来高跟鞋的声音，他缓慢的缓慢的站起来，这时外面的人正好推门进来，两个人都站着，如同昨夜上海戏剧院一样的情景，只不过今日光线正好，微风不燥。
张雪怡一时找不出言语，只能看到她揪着衣服的小手在不断颤抖，后来整个身子都不住地颤抖，仿佛要轰然倒塌一般。
陈萧伯心头漫过一阵怜惜，用嘶哑的嗓音说了一句“好久不见。”张雪怡听到他那嗓音里传来自己日思夜想的魔魅般的音质，颤抖着肩膀眼泪大颗大颗落下，这些年，风也过雨也过，很久没有因为什么大哭一场，哪怕自己那个毫无感情的病鬼丈夫去世她也只是惺惺作态掉了几颗泪珠。
一直隐忍着的情感一触即发，如洪水出闸一般迅猛可怕，泪珠最后变成一场毫无预兆的暴风雨，渐渐的有啜泣发出声来，那样撕心裂肺。
陈萧伯手足无措，他不敢过去将她揽在怀里让她大哭一场，他觉得自己连再拥抱她的资格都不再有。他不知道当初大婚后第二日醒来怎么会变成了张雪迎，而她已经远嫁上海，明明说好的，明明那么爱。
一切平息，双方情绪稳定，连弥漫在空气中眼泪的成分都蒸发都显得暧昧无比，一对拆散多年的爱人，如今你有夫我有妻，往事该怎样谈起？太能轻而易举！
陈萧伯他今天出现在这的目的，不仅仅是见见她——那个朝思暮年的人，另外的事就是他太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旧事随风，一阵一阵涌现，她的一见钟情，他的情有独钟，他们的一场回忆如同一部旧电影，一帧一帧回放，结局却成了另一个样子，一个大家都不愿意见到的样子。
“当年我与张雪迎同时爱上你，我和你在一起几乎都会有她出现，知道最后我们决定坦白结婚时，父母欣然同意，再后来。。。”张雪怡说着就回忆到当初。
他们欢天喜地打算着婚礼，张雪迎假心假意帮着里外操持，后母也是如此，把素来看不惯的她作为亲女儿来看，她并不在意，满心欢喜，对她们还很是感激，那时的他征战在外，并无多少时日能亲手操持自己的婚礼。
直到婚礼前夕，她迷迷糊糊睡去被人抬到了柴房，醒后大为惊恐，后母那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岂料后母踢开她伸过来的手，高傲的抬着头低眼看她“我的好雪怡，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一门婚事了，在上海，陈萧伯你就别想了，他爱的也是雪迎，也只能是我的女婿，虽说一样是女儿吧，这孰轻孰重是不一样的。”
她拼命说着不是这样的，不住否认这件事，在精神极度萎靡衰弱之时传来前厅大吹大擂的声音，她扒着柴房的门看，看到陈萧伯一身红衣，硬朗的脸上带着笑意，牵着一个盖着盖头的女子往新房走去，她不住地砸门，可是锣鼓喧天的环境压根无法注意到她。
再然后就是洞房了，她被强迫带到陈萧伯新房旁的一间房，作为一个游客般看完了所有的春/宫戏，看女人的娇喘呻吟，看男人的低沉暗哑，眼泪不住留下来的同时，心里似乎被一刀一刀剜着，血流不止。
第二天，万念俱灰的她如同一个傀儡般，凤冠霞帔，仍任摆布，在他春意盎然，洞房花烛还未醒之时，动身嫁去了上海。
那些曾经被无限制地翻起，如同刚好的伤疤被掀起，痛彻心肺。
陈萧伯听完这一系列事情中的原委，是非曲直，心中更加怜惜起眼前这个女子来，本应该属于她的幸福被这样毫不留情地占有，该是怎样一种悲伤，这么些年来，他从未懂过她。
“雪怡。。。”嘴巴动了几动“你不应该再爱下去了，太辛苦了。”不敢宣泄内心的满腔情绪，那句“我疼惜你”始终没有说出来。
张雪怡倒是似乎看开了一般，瘦削的脸上挂着痛定思痛后放松点的微笑“如果没有你，如果没有过去，是，我是不会伤心，但是如果有如果，我还是要爱你。”那是一种过来人看透一切后的笃定，那是一个瘦弱女人气吞山河将自己未来一生压上做赌注的漫漫无期。
陈萧伯终于受不住，走过去揽住瘦弱又十分有力量的她，这是他们见面到现在第一次有“肌肤之亲”，张雪怡的头贴着陈萧伯的腹部，听他呵气如兰“爱你，是我做过最美的梦。”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七章 往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