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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书院 ...

  •   一般来说,京里的有权有势的官儿们都有自己的家塾,不仅用来教导自家孩子,还资助一些族里的贫寒子弟读书。
      谢家的家塾就设在府里的外厢,在京中还是挺有名气的,请的先生是大儒李致文。谢氏也是个大族,听闻谢丞相设了家塾,便也有不少读不起书的子弟上京来求学。
      谢永便把外府的一溜厢房拨了出来,作为进学子弟们食宿的地方,日常费用都由谢府支出银子,倒也是一件善事。这些子弟们有的考中进士,入朝为官,也就成为了谢丞相的助力。
      谢玉娘记得前生自家确实是有这么一个家塾的,只可惜父亲的独子早夭,自己又是一个女孩子,竟是没有家里的人进了那个家塾。而后父亲出事,被家塾资助过的谢家子弟们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他说话,而是忙不迭地脱了干系,好像就连姓“谢”都是件不光彩的事情。
      一想到此,她就十分心寒。按她现在的年龄和“少爷”身份,再过半年就是要进家塾了的,可她一直为前生之事愤愤不平,不愿意看到家塾里那些忘恩负义的人。更何况,前生她不是在谢府就是在薛府,成日里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现在她忽然起了念头,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张氏一听她想去外面读书,有点犹豫地说:“这……可咱们府里有自己的家塾,李先生又是学问极好的,为什么要到外面去?”
      “娘,你去求求爹嘛。”谢玉娘一想反正自己是个小孩子,干脆撒个娇:“玉儿就是想出去开开眼界。”
      “可是你……在府里好歹有我和莲心照应着,若是在外面,被人发现了可怎么办?”张氏说。
      谢玉娘一听,忽然想到一个理由,便说:“娘,那糊涂事既然做下,等玉儿大了,要瞒起来就不容易了。不如让玉儿先在京师的学堂里读书,过了几年再到外地游学去,到时候天高地远的,就算露出些马脚,也是不碍事的。若是在家塾里读下去,那就真走不开了。
      张氏沉默了很久,担忧地说:“你倒是主意大,这都想着以后要跑到外面去了。娘可怎么舍得你?”
      玉娘笑着说:“娘,你真是糊涂了,不到外面去,难道以后还真要玉儿继承谢家的家业不成?”
      张氏的眼中闪过一丝难明的神色,叹息说:“唉,总归是娘对不起你……”
      好说歹说,玉娘终于磨得张氏答应去求一求谢永。那次落水事件,她觉出爹爹对她还是有几分偏心的,就觉得这事儿并不是很难。
      果然,谢永听了以后,并没有马上表示出反对,而是招了玉娘过去,亲自询问。

      这次见父亲,是在谢永的书房里。因是父子之间的家常闲话,而不是上次那般的审问,气氛便融洽了很多。
      谢永换了件半旧的衫子,正倚着桌子看书,身边并没有小厮伺候。他见玉娘进来,随手指了指身前的椅子,示意她坐。
      谢玉娘恭恭敬敬地问了一个安,便坐了下来。
      谢永放下书卷,看了玉娘一眼,开了口:“家里明明有家塾,又请了有名的先生,你怎么还要到外头去读书?”
      他的声音沉沉的,却并不严厉。谢玉娘知道,这时候只要给父亲一个合适的理由,就能说动他。
      她早已想好一套说辞,便不慌不忙地开了口:“爹爹,玉儿主要有两个考虑。第一,家塾里多是贫寒子弟,我这一去,少不得从先生到下人,都要多看顾我几分。这样对其他学生未免不公。”
      说着,她偷眼看谢永,只见爹爹并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的神色,便接着往下说。
      “第二,玉儿也想出去见识见识。爹爹你在府里设私塾,请名师,资助族里的贫寒子弟,却把自己的孩子放到外面去历练,这传出去,可不也是一件美事?”
      大约是意外这个七岁的孩子居然能有这样的思虑,谢永眼里流露出了嘉许的神色。他用手捻着小胡子,说:“玉儿有这个心,倒也是好的。你说的有理,总在府中也惯得太娇贵了些,到了家塾,他们知道你的身份,未免也都会让着你几分,还是到外面历练历练的好。”
      谢玉娘大喜,连忙说:“多谢爹爹!”
      谢永见她这么高兴,也不禁露出一丝笑容,道:“只是还有一桩,到书院读书,每日食宿还是要回府里来,不要叫爹娘挂念。”
      玉娘忙不迭地应了,十分感动,就算隔了一世,许多东西都不一样了,老父的拳拳爱子之心还是没有改变。
      忽然,她的眼前又闪过那颗滚落在地的头颅,心中猛然抽痛了一下,身子一晃,竟有些坐不稳。
      谢永只当她是被罚跪得久了,还没缓过来,便喊了下人进来,把她搀扶回去了。
      那日刑场上的情景,就如一个梦魇般,紧紧攫住了她。明明已经重生了,可是真实发生过的痛,还是刻在了骨髓里。她忽然觉得就算莫名其妙地连母亲都换了个人,这一切都美好地像一个荒诞不经的梦。她宁愿永远在梦境中沉睡下去,可是就在刚才那一刹那,她差点从梦里惊醒过来。

      待回到房里,张氏见她脸色煞白,又是一番心疼,连忙让莲心扶了她上床躺着,又着人熬了些姜汤稀粥。
      待四下没人的时候,张氏才低声道:“上房那位罚得这样狠,苦了我的孩儿。”
      谢玉娘一直有点疑惑,宋氏好像特别不喜欢她,于是便趁机问道:“娘,是不是玉儿淘气,惹上房那位娘亲不高兴了。”
      “唉……”张氏叹了一口气,说:“她不过是觉得因了你,老爷把我抬进门。又因有我先进了门,后面孟氏才又进了门……”
      谢玉娘默默无语。她知道前生爹爹并无妾室,只和娘亲相守,羡煞旁人。而这世爹爹纳了两方妾室,居然是因她起的缘故,真真是命运弄人。
      “你到外面进学也好,平日里离了她的眼,却也省心。”张氏道。
      谢玉娘也不接话,只是推说犯困了,这样胡思乱想地沉沉睡去。

      接下来几日,玉娘卧在房里调养身体,谢永也为她联络京城里的公办学堂,倒也无事。只是倩雯跑来看过她一回,偷偷诉苦说自己想狠下心来少吃一点,可每天晚上都饿得睡不着。
      很快,谢永便安排好了,倒也没有等到半年之后再进学,而是几日之后就可以去报到。他择的是松云书院,在京里十分有名望,讲学的都是些致仕之后的老翰林学士。京中也有很多达官贵人把看重的子弟送去读书。
      此外,松云书院还接济一些寒门有才华的学子。不管出身多么贫贱,若是能通过书院的特殊考核,便可以入内读书,食宿也都由书院资助。
      授课的时候,官家子弟和寒门子弟都在一处,也是让他们互相观摩着学些为人处世的道理。先生最是公正,并不因为官家子弟就多偏袒些,也并不因为顾及寒门子弟的自尊心就多照顾些。
      像玉娘他们这样的小孩,书院也专门设了蒙班,人数并不多,先生也管得格外严厉,一个不对就要被打手心。
      谢永把这和玉娘一说,言下之意就是让她在学堂里谨言慎行,不要淘气。
      玉娘却不担心,她前生就是以娴静温和出名的,从来规规矩矩不爱惹事,心想只要好好按先生说的做了功课,应该这戒尺落不到身上。
      谢永很开明,并不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前生玉娘在闺阁里也是读些诗书的。虽然她在学问上的造诣粗浅得很,料想应付蒙班也是过得去的,便也不太担心。
      而前生波谲云诡的朝堂争斗,一夜之间天翻地覆,也使得她今生立下志向,多学些东西,等到大祸来临之时,也能帮得上爹爹。若是能见微知著,避过那场祸事,就再好不过了。
      张氏却很是担忧,一是舍不得女儿整日不在身边,二是怕她一个不谨慎被人识破身份。往学堂里去,莲心是个丫鬟,又不能随身伺候。谢永倒是拨了两个小厮给玉娘。只是学堂规矩大,为了表示对高门寒门一视同仁,伺候的小厮们都不能跟进去。所以这两个小厮无非在进学放学的路上陪伴一下玉娘,倒也没别的事。
      宋氏对这事儿好像完全不关心,玉娘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只要不在后宅惹出事来,仿佛就和她完全没有关系。她只是在进学的前一天派人送来一套文房四宝,摆一个当家主母的姿态。
      玉娘把那文房四宝打开,细细地摩挲着,这是娘亲今生送给她的第一件东西。前世最亲的亲人,今生竟然深深怨恨自己,这个弯真不是说转过来就能转过来的。
      进学那天,张氏拉着玉娘的手叮嘱了又叮嘱,才依依不舍地把她送上马车。玉娘笑着安慰她不过是出去一天,晚上照旧要回来的。
      倩雯也跑过来,说没有哥哥陪着她玩了。这小姑娘本来也不与玉娘特别亲近,这几日稍微熟了一点,倒有几分依赖她了。
      玉娘在离松云书院还有一点路的地方下了马车,由小厮伴着过去。到了书院门口,却只能自己进去了。
      书院的童子领着她到了蒙班,却见里面已经坐了四个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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