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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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一嘀一”
仪器发出的刺耳单调的报鸣声在耳边机械般的重复不停，冰冷中透着不祥。世界陷入一片混沌黑暗，分不清哪里是实点，哪里是边界。思维可以毫无阻碍的延伸，思考并没有停下，可丝毫摸不到尽头，一切空洞的让人恐惧。
这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可若是做梦，又怎么会无法醒来，我就像是被困在这个噩梦里。
那么，非梦。
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也不知道我在什么地方。
思维在活动，可完全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就像是人们常说的空灵，只有无尽的昏暗与阴冷常伴。就像在虚空中，或者只是灵魂在活动。触摸不到任何东西是令人恐惧的，我觉得自己就像是浮萍，无所依傍，风雨飘摇，甚至更加无力。我试图想要挣脱这种困境，我的意识游荡在这里的每一个角落，但是这里没有边界，永远无法走到尽头。
我会不会消散在空间，亦或是我将虚浮多久，没有办法判断处境，更不可能预知未来，这种感觉简直糟糕透顶。我甚至不知道我是否还活着。
但是，现在除了那些规律清脆的声响没有什么可以证明我是活着的，我可以听到它们。
没错，我认为我是活着的。
我拥有听觉，或者可以说我可以以一种方式感受世界，这已足够。我什么都不记得，只能想起一觉睡过来就已经是这样的境地。我猜或许我遭遇了车祸，正躺在医院里老老实实地做一个植物人，身旁的亲朋好友红着眼眶而为我痛哭流涕。我的身体或许已经残破不堪，也许缺胳膊少腿也是可能的，它们丑陋的翻着铁红色的烂肉大刺刺的摊在床上；或者是我的容貌尽毁，一道又一道的划伤让面皮上娇嫩的细肤凹凸不平，比骨瘦如柴的枯槁的老妇人还不如；又或者其实我已经死亡，现在正在处于投胎阶段。如果真的是这样，如果我能醒过来我一定会向世界公布人类是有灵魂这一说的，可我不能。
我只能试图让自己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遮掩我内心的恐惧，不停地想好像就能忘记我似乎没有实体，甚至随时有可能消亡这一事实。书上说：人的注意力是有限的，当你集中精力去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也许你会忘记一些其他的事情，甚至包括你自己。可这些其他的事情并不包括这个极度令人惊恐慌乱的事实，它肆无忌惮的停留在思维的最上方，总也忘不去。
害怕无状都不能表达出我要说的意思，或许一切语言都不能。
人的机体的一些生理活动或许可以将恐惧表达出来，比如瑟瑟发抖、牙齿不由自主的打战，心脏紧缩和呼吸加快。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心情上堆积越来越厚的压抑沉重，灵魂都透不过气来。
时间似乎在流逝，可我无法断定。凭直觉来说，应该过了很长时间，那个机械声音从未断过，这也给我极大的安慰。我无法想象在这种情况下若再一点声音都没有的话，我会不会就此疯掉。那是真正的死寂，至少此刻我还可以安慰自己，我还活着，我可以听到声音。
过了很久很久，我觉得我可以平静下来了，至少不是一直难过。
我偶尔会天马行空的想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来分散注意力和打发时间，像是长着翅膀、瞳色不一的老鼠，或是邋遢飞行的猫。我或者还在继续思考我之前的推断。若我是无知觉的躺在医院的的话，也许除了父母，其他人现在一定不再悲伤，过着自己的生活，或是唱歌或是跳舞。也许再过一段时间，我的父母也会在忙忙碌碌的工作中慢慢对我记忆模糊，或是他们再生一个孩子，实在不行也可以领养一个更乖巧可爱的孩子。他们会将全部的精力投注到这个孩子的身上，为他摘星星，为他捧月亮，只有闲下来才会想起曾经他们也有一个孩子，但那个孩子已经没有光明和未来了。
我时不时地陷入这些莫名其妙的感伤中，我知道这并非毫无道理，也不是都有道理。但人闲下来就会这样，制造悲伤，让自己更有实感，感受自己还活在这个世界上，这就是人与动物最大的不同。
闲下来，真的有机会可以想清楚很多事情。
有时候真的很感谢自己本来就不太喜欢热闹的性子，也亏得这样，可以在这个暗无天日的虚空中度过这无法计数的时光。
现下可以说是处在一个很奇幻的状态，应该是独一无二，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感受到的，我想。
这时偏偏又想起有关于魔鬼的故事，魔鬼被关在瓶子里上千万年，第一个一千年他暗中许诺给予救他的人数不尽的金银财宝，第二个一千年则是万人之上的权势，第三个是什么愿望都可以，根本没有底线，而第四个确是恰恰相反，他要杀了救他的人，因为他来得太晚。本来这个故事与我也没什么联系，可偏偏我将我们联系在一起，觉得我跟这个魔鬼的处境相似，我们都在热切地期盼着可以看到一个人，可以得到救赎，可以逃出生天。但不同的是我什么也没有，而魔鬼法力滔天，我们的结局注定是不同的。
魔鬼重见天日后可以做他想做的一切，包括杀掉他的救命恩人，可我若是醒来重回到真实的世界，我无法想像我会看到什么，我无法掌控未来。当然，我也没有魔鬼那样极端，我自认是一个平和的人。有人救我，我感谢还来不及又怎会害他。
时间是重负，现在的我可以这样说。
在时间的消磨下，我已经可以渐渐淡然处事，不会惶惶恐恐地担心我会不会消失或是我再过多久可以重回温暖人间，这已经不重要。如果一直保持这样的形式存活在世间，死亡与存活或许没有多大分别。或许不久的将来会将我逼疯，但至少现在不会。
也许生活真的如人们所说，无法反抗就只能享受，那何乐而不为？我会静静感受这扩大深邃的虚空，将情感回归原始，与自然同步，体悟哲学。我会真正的从这里得到愉快，让一切宁静下来，感受不再是死寂的孤冷，而是安详的沉默。
心态决定着事态行进的规律，同样的事情不同的人不同的看法，同样的事情同样的人不同的看法，都在潜移默化的影响未来。
我不会再觉得机械声尖厉，它是那么的清脆悦耳；我不会再觉得身无依托，这是何等的潇洒自如；我不会再觉得黑暗冷酷无情，它是何等的包容万物。
感谢无边的思考让我明智，感谢纵深的时间让我沉淀。
就这样下去，不会有更糟糕的结果让人难以忍受。如果我就此消失，那无法思考的我也不会感到悲伤恐惧；如果我就此醒来，那拥有形体的我只会奔向太阳。
就算是亘古，这般想的我，无所畏惧。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