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Dior，你着Chanel》不来的·皮特

37、强硬到自满

　　这个世界本就没有太多自由，断翅者才想把翅膀拥有。

　　当江歆雨和安然潇洒地从HK归来，迎面带给她们回归拥抱的是堆满山的工作。

　　安然倒还好，她已经习惯了“不以终点，只为在路上”为导向的工作状态。不要把干活当作干活，而应把它当作时间流淌的一种形式。江歆雨显然没有那么出世。俗世中，论武功不知边个高。世间始终你好的同时她往往需要加很久的班才下班。

　　安然便也陪她。这大概也是宣告主权的一种方式。我的人，加班由我来陪。

　　5点半的时候安然依照传统出现在江歆雨的办公室，同时解放秘书。两人开始商讨晚饭吃什么，在哪里吃，吃完回来再加班。

　　安然其实口味不刁，只是不喜欢吃杀气太重的食物。

　　话题正进行到江歆雨理包的一步，就听到有人敲门。安然马上换上工作表情，收起笑容，恢复凛冽的气质。江歆雨说了一声“请进”。

　　安然收起笑容是对的，因为门外站的是沈可曦。

　　沈可曦脸色很差，是那种浓妆艳抹都掩盖不了的精神疲乏。但到底浓妆艳抹，唇膏总能把笑容装点得很坚强。

　　安然看到沈可曦走进来，迅速脸一绷，连皱眉都不屑，转身走到最深处的墙脚处，夕阳余晖洒下，安然整个人都在阴影里。轮廓分明的面部线条被光线勾勒得分外阴郁与冷漠。

　　“什么事，沈总监？”江歆雨把刚在整理的包从办公桌上拿下。拉了拉身上那件Chanel淡彩双排扣西装，江歆雨喜欢它的缤纷。

　　“不好意思，下班打扰江总。”沈可曦也一如既往当安然没到。但凡有第三者，她都是这个态度。“我是……咳，我这里有点事，想请几天假。”

　　“OK。”江歆雨很轻松地耸肩一笑，很人性，也很体恤。“我能问发生什么事了么？不会看到我回来，沈总监就走了吧？”声音是分子在温暖的阳光下快速地做着无序运动。

　　“哦没有。”沈可曦礼貌地笑着，只是笑容怎么看都有点干枯勉强。“是……是我女朋友。”斟酌了一下，还是说出来。眼神一闪烁，“她跟她家里人come out了……”

　　接着便是一段静默。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大家心里都五味陈杂。

　　当然除了安然。

　　“……I guess the outcome is not quite ideal.”江歆雨的口吻是安抚情绪的平静。

　　沈可曦凄然一笑，精神愈发颓唐。双手一摊，耸耸肩：“她的家人现在不允许我见她了……”又摇摇头：“也不允许她出门。”

　　江歆雨脸色有点难看，尽管自己很风顺，然而不代表这世上无坎坷。她抱有些期望地看看安然，希望在安然脸上看到什么，那是什么说不清楚，总之是类似“共鸣”与“理解”的东西。结果安然依然全在阴影里，整个姿势与最开始无异。动都没有动，那x，y，z轴共同构筑的空间几何江歆雨只感受到灰沉阴霾。

　　江歆雨收回目光，说不准有点失望。回过头，开解沈可曦道：“沈总监，会好的。你会取得理解。总有一天我们都会取得理解。Just don’t lose your faith, OK？I’ll back you up. ”

　　“嗯。”沈可曦点点头，眼里全是苦涩，又礼貌地维持笑意。

　　江歆雨眨眨眼，眼神中充满了温柔的同情。坚定地对着沈可曦的眼睛，似是给沈可曦信心，说：“Toughen up！我这个总经理帮不了你许多，但放假还是搞得定的。”终于看到沈可曦缓和了一点，江歆雨继续：“好好回去休息几天，工作上的事不要担心。”

　　“谢谢江总。”沈可曦垂眸抬眸间有思绪划过：“江总是个很好的人。”

　　江歆雨咧开嘴，笑容如春天般温暖。打趣道：“Yea～And ship is sailed.”

　　“呵呵”，沈可曦终于笑出声。停顿了一会，舔舔嘴唇，问：“我可以抱抱你吗？”

　　江歆雨觉得有些支持是义不容辞的，比如撑起雨伞，比如恋爱自由。她颔首。

　　沈可曦上前一步，抱住了江歆雨，一个呼吸的时间。放开，当着所有人的面，对江歆雨说一句：“You are my angel.”

　　便转身离开。还把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关上。

　　直到此刻，那个阴影才动身。走出来，走到日光灯白色的光线下，神情已经无比愠恚阴鸷。

　　江歆雨转过身，直面安然一日之寒的冰封三尺。

　　知己知彼，安然曾经对沈可曦那么地了解，怎么会不知道沈可曦刚才这么做是为了些什么？江歆雨也许不知道，可安然清楚得很，那句感人肺腑的“You are my angel”有非常巨大的概率是冲着自己来的。沈可曦就是故意试自己，试自己还会不会吃她的醋，会不会还像当初那样看她和别人多说一句就伐开心。只可惜今天自己的醋吃的是江歆雨的，沈可曦在自己心中徒留乞人憎。

　　那一抱是对自己的报复。

　　“我只是撑她一把。有些原则上的事情，我必须支持。”江歆雨不知道一些事情。她解释，以客观、坦荡的方式。直视安然深邃魆黑的双眼。希望能减弱安然的怒气。

　　安然的愤怒萦绕周身久久盘旋不去。

　　江歆雨看得出安然对解释不太满意，江歆雨还是很想心平气和地取得理解，她也看得出安然这回吃醋吃大了，很耐心地说：“如果今朝有些东西我不去争取，那明朝我凭什么过上我想要的生活？我的家庭是因为不论我做什么，他们都无条件地支持我；也有些家庭，他们不支持，只是由于想你幸福，他们选择压下自己的苦涩；但更多的，他们是压根就不能接受的。他们觉得女人只能和男人在一起，他们的观念里只有异性恋，even没有‘同性恋’这个concept。又或者他们是直接把它和各种不堪、污秽的字眼联系在一起。变态、恶心……”

　　“Oh screw them！Love is ordinary.这个世界只有爱恋，没有什么所谓的‘同性恋’、‘异性恋’。And it is nothing！Sexual orientation is NOTHING！”

　　“那是你。你是对的。但这个世界有时候宁愿选择传统、保守、养成既定习惯的‘错’，也不要别扭、奇怪、uncomfortable的‘对’。”

　　“那就让这个世界吃屎吧。”

　　“……”江歆雨挠挠头，挠去恼人的烦躁。长长吁出一口气，说：“安然，你要试着原谅这个世界的不纯粹。这个世界是有灰色的。”

　　“我的世界只有黑和白，没灰色。”安然一步不让。犟。

　　江歆雨有点难受于安然的倔强，包括其中透露出的那一点点无赖的意味。“那你的世界是不是也没有同情心和同理心呢？”

　　“What Excuse me！”

　　“我不知道你和沈可曦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都已经和我在一起了，你再这样耿耿于怀又有什么意思呢？你让我怎么想？女朋友纠结于过去的恋情里。如果你对她没有感觉了，你见到她只会尴尬或者若无其事。可是你是对她不满！甚至恨她！退一万步讲，她出轨好了，你已经把她踹掉了你何必计较那么多呢？而我还要承受你的醋意，不止今天，很多事情。安然，你很聪明，可是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安然已经不打算说任何东西，她定定地站在那里，怒气早已散去，却也没有散发出任何气场。只是一个人，站着，在那里。很简简单单，画面还稍显单薄。她看着江歆雨，眼里没有一点一滴的情绪，这样反而把眼眸染出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她让江歆雨说，静静地听江歆雨说。不发脾气、不反驳、不犟……她只有安静。

　　江歆雨说：“不管偏见多深，当有些东西是对的时候你必须站出来给它肯定。就像逍遥法外的rapist被诬告谋杀的时候，都要还ta以公道，even if he or she doesn’t deserve it.因为法律的公正、正义要凌驾于一个恶人的报应。我今天没有做错。你囿于过去、你抱着伤疤说‘看，我有多疼’、你说‘我也是人，我也会受伤’……谁没有受伤过？？？你时不时地扒开伤口玩玩，表面上是在无声地控诉伤你的人有多狠多卑劣，实际上是你自己在欣赏自己的鲜血淋漓。你在消耗别人的悲悯与同情。而这些都是有限的。当它们被你消耗殆尽，届时除了你自己，没人会同情你自己。”

　　江歆雨说完这段话以后，办公室静默许久，连空气都不流动。安然在那之后始终没有说话，动都没有动。江歆雨猜不透安然在想些什么，但这无所谓，因为自己没有错。

　　安然一直看着江歆雨的双眼，一直看到大概是最后一眼。终于还是躲不过阖眸。僵成这样，安然从来不是一个会找台阶下的人，她那么傲娇、爱摆姿态，又骄傲、好胜心强。她说：“我还有点事，需要出去一次。你自己先回去吧。要我把钥匙给你吗？”声音是如常的平静与稳定，说完开始翻手袋掏钥匙。

　　江歆雨显然看不懂安然的接招方式，一头雾水，只能走正常对话的语调程序。她阻止安然掏钥匙的手，说：“不用了。”

　　安然即刻停止，“差点忘了你在S市不止一处房子。”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歆雨火气“噌”一下上来。

　　“Sorry. My fault.”说完，安然漫无目的地扫了一眼江歆雨的办公桌、电脑、笔记本、包括钢笔都不放过。随后抬脚起步，与江歆雨擦身而过，香水味都不曾逗留。开门，离开。

　　还很轻、很温柔、很彬彬有礼地把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