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你越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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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你是什么东西。”
也许是怀有莫名的怒气，出口也气势汹汹，沐肆衡觉察到这话太放肆，原以为对方会被这句话激怒，可是少年愣了一下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垂下的眼眸盛着破碎，一些下意识的小动作也很眼熟。
沐肆衡猛地觉得做错了什么一样，再次打量起这里，没有了高高堆起的灵兽，静谧的林子，温暖的篝火，像时光倒流，又像是怪物布置的陷阱，每一个解释都显得诡异。璃与也不见了。
“不是饿了吗？”似乎忘记了他刚刚的话，少年笑着请他前来。
沐肆衡没有贸然回答，探寻了一番后发现四周并无异样，每一粒土，每一棵草都是真实的，这该如何解释？
待他再看向火堆时，少年还维持着别扭的姿势，举着肉串固执地想博取一些关注，只是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墨色的眼瞳泛起些微泪光，似沉沉的黑夜中亮起了细碎的星子。没得到他的允许，少年也不起身，睁着湿漉漉的眼睛。
多么平静的哀求。
嘴唇嚅动，他其实对这种眼神没有抵抗力，但事实上又能一次次心狠，犹豫了一秒又或者很久，沐肆衡选择离开，光亮在身后消失，他跌进黑暗，然后一步踏进漆黑的山洞，透过重重树影漏出的月光照亮了里面酣睡的少年。
沐肆衡惊诧后反而放心了，这岂不是说明之前的猜想不对，他只是陷入了一个幻境。
站在灵兽堆上的幻境吗？
听起来不是很妙。他淡淡地想。
方才受到邀请他不上前，此时却慢慢蹲下身，跟着月光巡视已经有一点陌生的脸庞，沐肆衡伸手想戳他一下，却忽然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第一次遇见，一起修炼，一起做坏事，一起出远门……回忆的气泡一个个拥挤着冒出来，又一个个被他戳破，趴在少年背上拨弄树叶的时光恍如昨日，飞上云端的霞光也还照在脸上，只是真的像梦一样。
一个不知结局的任务者，一个没有来去的人，对被依赖的愕然，对永远的无力承担，这个世界一直在和他说那两个字，他刚刚听清罢了。按下翻涌的情绪，沐肆衡眼神坚定起来。
只是他仍然固执，无论之后如何，他才不信什么主角光环，要把人平安带回去才行。
微微抬手描摹，随着他的靠近，熟睡的少年却发出痛苦的呓语，将手狠狠压在额头上，“痛，痛……”
沐肆衡跌坐在地，少年嘴里是细碎的话语，碎成一片片的句子让人窥见一丝记忆闪回的迅速，经历过的事在他的话里跳跃出现，叫旁听者忍不住忧心这些记忆会不会将他烧坏。
退开两步，在渐弱的呓语中沐肆衡掏出在闪烁的通讯符，微光中他看清那是早该被他毁掉的，属于原主家的。
他差点就要扔掉。
上次的慌乱还历历在目，后来的不愉快也如此清晰，这会是它被选择的缘由吗？
这事仔细说来还是原主的错，为什么会成为他的心魔？
是了，他就是很在意，非常在意。原主到底从哪儿来，仅是东岭每天死去的人就难以计数，原主有什么特别之处会被系统选中，这个身份他一定要弄清楚，更何况幻境多是心魔支撑，想要破除最起码要破了心魔。
他一定要去。
呜呜的风吹着脚边的石块，漆黑的山洞里，沐肆衡侧头看了一眼少年，摊开的手里是一张空白的通讯符，又握住。曾经答应过要留下的，可是一直都在手中，从此也不会送出去了。
沐肆衡踏出山洞没几步，便被狂风吹迷了眼，天色微暗，草丛山林化为模糊的灰块，沿着虚无的路闷头走了不久，峡谷出现在眼前。
一向稳健的心跳变得凌乱，沐肆衡很少感觉恐惧，可他现在是如此恐惧见到树下等待的老者，或许是出于对自己身份的心虚？他不知道。上次是无知者无畏，这次却很难集中精神去感觉风向。
我在逃避？
沐肆衡按住胸口喘息，也许是没有属于自己来处的记忆，于是在经历后就将一切都归罪在自己身上，他居然会对原主欠的债如此感同身受，紧张到手抖。
闭上双眼，手指风向，失败。
他再次深呼吸，眼前的峡谷外表清晰，嶙峋的石和飘飞的草叶，向远处望却寸寸隐没，凝聚在最深的黑暗里，仰头看着，峡谷一如既往地等待将他吞噬。
沐肆衡没再闭眼，他站在原地感受风的指向，可后边的风吹来时有了微妙的不同，他转身，身后站着成熟了些的少年，拿着一把没见过的剑。
少年的态度依然友好，清亮的眸子不含恶意地看向他，“我可以一起……”
方才还对着他心软的沐肆衡隐怒地打断他，“你越界了。”
尾音落地，似乎有什么改变了，于是在这个错误的地点，他们得以真正地对视。苏命涯垂眸看向一边，藏起眼里的戾气，“我只想你能陪我”。
见他不答，苏命涯抬起那把剑，“别去！我能杀一次，两次，就有三次四次，无数次！”
“你不懂……”沐肆衡不再看他，“请让我自己去吧”。
风向开始改变。
“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说呢？！”
吹得人站不稳的狂风宛如有了灵，轻柔地绕过沐肆衡。
“别自己决定！”
苏命涯试着走进去，被风戏弄得昏头转向，他红着眼看向仿佛无法接近的峡谷，握紧手中剑。
太阳朗照，草丛微动，探出两个小脑袋。
“热，太热了！你怎么没流多少汗？”小孩扇了扇衣服，汗水湿了前襟，又自己安慰起来，“不过这么热，大家都不出门，也挺好”。
另一个孩子看着沉稳些，一张嘴就暴露了，“梧爷太小心了，就一个小山还不让爬了，能掉下来不成？”
两人确定了没人，跑到了“小山”下边，已经是小脸通红。
“咦，这石头上一块块的是什么？”太阳照见了一切，小孩用手指头抠了抠，还挺硬，另一个见状赶快拽他，“这么热的天，你还看什么呢！”
不说还好，这一嚷嚷叫人头晕起来。
假山不高却陡，没几步好走的路，对小孩来说难度很高，手脚并用攀爬了一会儿，日头正晒，脑袋都开始热得痛起来了，没多说什么话，他们心有灵犀地退下来了，躲进假山和树木的阴影里。尽管如此，其中一个还是直冒汗，“要不是太热，今天准能上去，那，那就改天吧？”
“嗯…万一头晕了，被梧爷抓去喝汤药就不好了。”
“对对！苦啊！”
两人装模做样讨论了一番，忽然就扑哧扑哧笑开了。
“没那么热了吧？嗯，上边真的有很多人刻名字吗？”
“听说很多，涌水哥说小孩子才刻，等大了就不想刻了，真奇怪，他都能爬上去了，为什么不刻一个呢？等我以后长高了，我要上去刻一个最大的！”
“哼，我刻的才是最大的！”
这里待着还是闷热，他们又换了一个地方。
身上的汗终于没那么多了，但衣服已经有了白色的汗渍，小孩苦恼地看了一会儿，学着长辈的样子揉了揉，发现没有用就不管了，“诶，今晚就要起名了，你想给自己取个什么名字？”
“这可不能告诉你！”
“放心，虽然我看书没你多，但我早就想好了，不要你的名字。我说出来，你也说，行不行？”见人犹豫，小孩催促起来，“行不行？咱俩你还要想”。
“好吧。”小孩犹豫着，还是没挡住好奇心。
“我要叫——巷！”
“嗯？像什么？”小孩还没反应过来。
“咱俩那次偷跑出去在墙里绕了好久，回来差点挨打，你还记得吗？我后来听外边人说这叫巷子，咱俩都要在里边绕那么久，更何况风呢！”巷显然满意自己的名字，边说边情不自禁地直起腰，来迎接小伙伴羡慕的眼神。
小孩属于会捧场的人，夸夸就鼓起掌来，巷美滋滋地问，“你呢？”
“肆。”
“四？你以后想当四爷？”巷掰着手指头。
“是肆意的肆，世界之大，风应该想吹到哪儿就吹到哪儿才对，这才够放肆。”肆双手垫着脑袋向后一仰，透过层层树叶看见了炽热的太阳，树影是黑的，太阳是无法形容的大光点，他连忙偏过头，不知道此后会一直记住这一眼。
这词超过了巷的储备，他挑了个能谈的点，“世界？能有多大？”
“比你想象的还大。”肆抬手挡着阳光，冲他笑，笑容很可爱，但巷总觉得是在笑话他懂的少，气呼呼道，“比我想的大又怎么了，也没多大嘛！”
肆用手盖住眼睛，不笑了，他说，“比我想象的还大”。
“你该不会想做出游者吧？”巷盯着他，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外面好是好，可终究比不上家里安全，你又不是没见到过”。
“而且，”巷的声音有些奇怪的卡顿，“风神不会允…许…的”。
肆挪开手，微薄的夜色里草色黑沉，缀着点点光，泛着荧光的蝴蝶轻轻扇动翅膀，他坐着看了一会儿，脑袋空白。
“喂！”旁边有一声低呼响起，肆还没扭头去看，就被快速按在地上，看清趴在他旁边的是一个半大的少年，张嘴就训他，“不是让你躺着吗，坐起来叫人看见了”。
肆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我忘了”。
“什么都忘，还想不想出去了！”
“好啦，阿巷，别说他了。”不知何时猫过来的少女怕他们吵架，赶快劝着，巷本来就快松手了，这下手里的衣领更显得烫手，马上就撒开了，声音都轻柔了，“这不是怕他暴露嘛，是吧，小四爷？”
“噗嗤。”肆这次确实是在笑他。
三人扎好头发，在草丛里趴着过了小路，弯腰摸向出口，其实也不用刻意辨别，刚一探到峡谷附近就被乱吹的风迷了眼，“呸呸，忘了闭嘴了”。
巷走在最前面，一边警惕地引导路线，一边看似埋怨实则得意道，“每次都要靠我，阿肆，你怎么一点机关都学不会呢？没了我带路你可怎么办？”
“我找铃姐。”肆惯会无辜地找事，抬腿，动作敏捷的躲过一脚。
铃闻言也捂嘴笑了，“可以”。
“铃，你肯定能出去，但是你还不熟悉呀，跟着我很快就到出口了，有什么不会的还可以问哦~”肆受不了他了，落后一步走在铃的后边，把位置让给了他俩。
“好啊，到时候比比谁更快。”
路其实比较熟了，尽管风有时扬起沙土，影响视线，三人还是在拐弯的峡谷里走得飞快，真正花时间的是下山的路。
“趁着天黑没多久，都快去快回，老时候见。”肆说完就溜了。
“诶，这人！”巷装模做样叫了一句，表情却不太像那回事，压下嘴角，检查了下东西和铃一同走向药铺。
清晰的夜，这是肆的感受，多次外出探索，使得他眼中几乎每条路、每个岔口都有了指向，他享受这种感觉，也享受走向未知。
就算走向未知，可能要付出代价。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你越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