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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来处 ...

  •   英娘躺在床上,看头顶的云纹帐子,一圈一圈的,袁夫人的悲痛,对丈夫的怨忿冲击着她的脑海,喜怒哀乐……

      她转了转身子,朦胧的月光下隐隐可见外面罗汉床上值夜的丫鬟。她想了想问道:“侯府守卫虽说不上森严,却也不至于如入无人之境。”她顿了顿又道:“所以陆聚能进来,是我娘的意思?嗯,至少是默许的。”

      外面的丫鬟名叫山枝,是位镖师的女儿,懂些拳脚,自出事后被袁夫人安排在英娘身边,日夜不离,寸步不分。英娘等了一会儿,不见回答,嘟囔一声“无趣”,又翻身睡了。

      第二日,英娘早早醒了,把方嬷嬷精心搭配的各色补品用了少许又去小花园里走了一圈。方嬷嬷见了就念叨:“姑娘身子弱,不好多走动的。”英娘劝她:“嬷嬷放心,只是走一会儿罢了,又有山枝陪着,无碍的!”方嬷嬷不敢再说英娘,只悄悄派了个小丫头去禀袁夫人。袁夫人听了又哭了一场,叫人选了好些游记、野史、山野怪谈送与英娘。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英娘收拾妥当,便携了大丫鬟山枝、花翘以及奶嬷方嬷嬷去了荣庆堂。袁夫人正在吩咐一个管事媳妇儿,叫她物色几个机灵点的小丫头。廊下的丫鬟见了英娘便屈膝行礼:“见过大姑娘!”又打起门帘让英娘进屋。英娘点点头,迈进屋里,一股凉气袭来,顿减暑热。

      袁夫人见英娘款款而来,面容冷清,想她往日里笑声不绝,不由得悲从心中来。英娘走进向袁夫人行礼请安,袁夫人忙不迭叫她起身:“你身子不好,再胡乱顽闹,不用这些虚礼。”这时候门外的丫头回禀:“马房的候管事使人回话说,马车已经备妥了!”袁夫人点点头,对英娘道:“既然都备妥了,咱们就趁早动身,免得待会儿日头毒,你耐不住热。”

      一行人便出了荣庆堂。

      袁夫人与英娘由婆子抬了软轿直走了一炷香,这才到了二门外。到了二门,又换了马车,一路出了广平侯府的侧门,到了舞阳街。英娘心中虽颇有疑惑,却只做不知,一路上是袁夫人怎么做她就怎么做。舞阳街住的大多都是勋贵,一路上颇为安静。

      过得一会儿,英娘听见人骂:“什么书香门第,我呸,哪承望生出你这么个畜生来,成日里拈酸吃醋,没一点儿贤惠样儿,落得侯爷子嗣调零,至今没得一个半个嫡子。我要往祠堂里哭太爷,哭老太太……”英娘挑开帘子,赫大的六个字便映入眼帘“敕造京山侯府”。骂人的是位婆子,上了岁数,一头的白发,话还未骂完便叫人堵了嘴巴拖了下去。

      袁夫人见此便给英娘解释:“京山侯夫人,没得一儿半女,连个下人都欺到她头上了。”

      英娘道:“我听方嬷嬷说,京山侯夫人年轻的时候颇有才名!”

      袁夫人叹气:“何止是有才名,二十年前每年的金陵诗会都请她去做裁判呢?人长得好,心也好,那是真正的敦厚良善。只可惜晚景凄凉。”

      袁夫人见英娘感兴趣,又道:“说来这京山侯与她也是般配,郎才女貌,又门当户对。开始几年两人感情也好,只有一日那京山侯带回个胡女,要纳为二房,还给那胡女请了七品诰命。京山侯夫人听了,也不说话。那个时候她的肚子都七个月了,当天夜里就早产了,胎位不正,生的时候又大出血,险些血崩,太医道她日后难再有孕。千辛万苦生下一个哥儿,偏偏身子又不好,两岁上染了病去了。经了这么一遭,她也是冷了心,自此诸事不理,搬到后院里去住,关了院门。”

      英娘心里极为震撼,也觉得不可思议,在她看来这个时代的人怎么又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去纠缠这些?当然,在这个时候她还没意识到她已经摆脱了残酷的生存压力。

      袁夫人拍拍英娘的手:“儿啊,这个世上为难谁都别为难自己。那京山侯夫人硬气是硬气,可又有什么用?这么生生熬着,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英娘十分无奈,道:“我还好,您别担心!”袁夫人笑着点点头:“这就好,这就好!”

      马车很大,防震也很好,只有轻微的摇晃,晃得英娘昏昏欲睡。不知过了多久,袁夫人叫醒英娘:“到了。待会儿去禅房歇息,哪里凉快。”英娘母子女带了一大群丫鬟媳妇儿浩浩荡荡进了大相国寺。

      大相国寺,相传为战国时魏公子信陵君故宅。放眼望去,重檐歇山,层层斗拱相迭,覆盖着黄绿琉璃瓦。殿与月台周围有白石栏杆相围。八角琉璃殿于中央高高耸起,四周游廊附围,顶盖琉璃瓦件,翼角皆悬持铃铎。众人随着迎客僧松风进了大雄宝殿,大殿周围及月台俱白石栏杆的望柱上,镂刻有58个狮子,刻工精巧,形态各异。英娘暗叹:不愧是皇家寺庙,果然财大气粗!

      殿内供奉有释迦牟尼、阿弥陀佛和药师佛三世佛,英娘入乡随俗,各自拜了三拜,又摇了摇签筒,签云:“愁眉思虑暂时开,启出云霄喜自来,宛如粪土中藏玉,良工一举出尘埃。”解签的老和尚脸上沟壑纵横,手干枯得像橘子皮,问:“女施主求什么?”英娘答他:“前路。”老和尚瞧了瞧签,摇摇头:“女施主见罪,老和尚瞧不出你的前路。”英娘问:“何解?”老和尚把签插到签筒里:“老和尚不知女施主来处,又怎知前路?”

      英娘笑了笑,走开了。

      英娘随后点了一盏长明灯,这盏灯是点给宋云英的同胞哥哥宋云璟的,至今已有十年了。宋云璟自打娘胎便身体瘦弱有不足之症,长到半岁便病去了。宋云英七岁上偶然听家下仆妇说起,便每年在宋云璟忌日点一盏长明灯。

      日头渐渐升高,英娘便去禅房小憩。迷蒙中,她好似做了一个梦,其实也不算梦,算是她的执念吧!她看见她的墓碑上写着“烈士常宁之墓”,墓碑周围是大片大片的菊花,或黄或白,天边是滚滚的火烧云,壮丽又徇烂。她想:怎么会有云呢?太阳都没了,哪儿来的云?于是她笑了起来,这个梦没有逻辑。

      英娘醒来的时候,陆聚正拿着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给她扇风。英娘看那团扇上,仕女倚石而眠,已然一副海棠春睡图。陆聚一手支着下颚,昏昏欲睡。英娘细细地打量他,疏眉,薄唇,脸颊微瘦,头发挽成一个髻,戴着累丝嵌宝紫金冠,身上穿着五蝠捧寿纹箭袖并绯色起花八团倭缎排穗褂。英娘暗暗下了个结论:金玉其外,赏心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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