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半酣》荆楚

1、入梦

　　“人不够？就用尸体填上去嘛！”

　　“你终于由一个军人蜕变成一个政客了！”

　　“怎么，不好？”

　　“无所谓好不好，只是感到惋惜……话不投机，不必送了。“

　　常宁感觉自己好像一艘大海里孤帆沉沉浮浮，漫无边际的漂泊，尽管她从来也没见过海。她只在从书上读过，最多在博古馆里看过海洋模型。

　　常宁出生在刹车时代末，太阳裂变发生异常，地球停止自传，没有夏天，没有秋天也没有冬天，这个过程一直持续了四十三年。两极冰山融化，城市被淹没，人们开始建造地下城，生活在地下。气候变得无比炎热，海洋变成沙漠，地球被改造成一艘巨型的宇宙飞船，远离太阳系，寻找适宜人类居住的栖息地。同时人类的情感变得漠然，未来变得莫测，希望变得渺茫。

　　恍恍惚惚间，常宁好似闻到一股墨香，只她头昏脑涨，浑身无力，连眼皮也撩不起来，不过一会又沉沉睡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是三日后，一位白胡子老头正在给她扶脉,接着一位珠环翠绕的贵妇把她一把搂到怀里，哭道：“丫头，你吓死为娘了！”常宁当时只觉：着实聒噪！

　　接着常宁便成了广平侯府十一女嘉荣郡主宋云英。在地球的刹车时代，人们已经发现超越光速的速度，但那仅仅是发现而已，穿越时空已经突破了常宁所能解释的科学范畴。

　　常宁躺在竹塌上晒太阳，一旁的大丫鬟小丫头就忙着打扇，熏香。袅袅青烟升起，常宁看那天空上的云朵一会儿变成小狗，一会儿变成山羊，心中无限宁静起来。她的一位老师告诉她：常宁，老师希望你能永远做一位高贵的人。常宁问：什么才是高贵的人？老师的回答颇为苦涩：在古老的地球时代，一个人的高贵在于灵魂的高贵；而现在么，一个有希望的人便是高贵的人。

　　人类怀着希望，无限的流浪，而现在，希望就在眼前，明媚的天空，温暖的太阳，适宜的大气层，自由的呼吸，都成真了！

　　常宁头一歪，缓缓睡了过去。等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母亲袁夫人坐在床沿，见她醒来，笑：“醒了吧？可饿了？你嫂嫂特地给你做了你最喜欢的珍珠乳鸽，起来用一点儿可好？”常宁略坐起来，靠在靠枕上：“娘，有什么你就直说吧。”袁夫人双眼浮肿，显然是又哭了一场：“英娘，事到如今，娘也就不好瞒着你了。今儿晌午，趁你睡着，娘让郑大夫给你把了把脉，已是……已是有了一月余的身孕了。”常宁略微呆了一下：“身孕？”据她所知，这宋云英还是黄花闺女呀！

　　袁夫人瞧女儿英娘这幅惨淡模样，不由得柔声道：“丫头，只当你与程家那哥儿无缘罢！你放心，娘定为你选个好郎君！” 常宁呐呐：“娘，我……”她摸了摸小腹，只觉得惊喜来得太突然，难以想象，里面竟然有一个小生命正在发芽！她的心中忽然涌现一股暖流，要知道，在她的那个时代，只有少数人才能生育后代。

　　常宁脸上的表情变得柔和起来，袁夫人心中一突，劝道：“英娘，程家的亲事虽然不成了，可也不能是陆家那小子，陆聚，一个不学无术的破落户，也敢与咱们家攀亲。你放心，娘自有办法。郑大夫与咱们府里打了几十年的交道了，必定不会乱说话。几个知事的也灌了药。等你落了胎，养好身体，娘再与你寻一门好亲事！”

　　常宁不解：“我不说，旁人就不会知道吗？”

　　袁夫人宽慰道：“你放心，陆聚那继母巴不得亲事不成，如今央人来提亲，不过是得了茂国公的吩咐。咱们不答应，她也不会说出去的。”

　　常宁轻声试问：“那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娘，究竟发生什么了？陆聚又是谁？”

　　袁夫人只觉一颗心放在油锅里煎：“好丫头，不想了，不想这些。你只管养好身子，别的有娘呢！待会等你爹下了衙，娘就去与他商量。你爹素来疼你，前日里又参了茂国公一本，说他侵占良田。自你出事儿以来，你爹爹是吃也不好，谁也不好罢！”

　　常宁点点头，她知道自己就是再问，袁夫人也不会告诉自己的。于是她打了打哈欠：“娘，我想再睡一会儿！”

　　袁夫人替她拢好被子：“待会记得用点儿东西，别睡忘了！你爹也该下衙了，我去与他商量商量！”

　　常宁点点头，闭眼假寐。她根本就不是宋云英，糟糕的是脾气性格迥异，好在不知遭遇了什么变故，性格有变也说得过去，在加上这一月来常宁也没说上几句话，这才没露馅。她对着袁夫人那慈母般的面容实在是有点儿心虚，于是常常装作精神不济，袁夫人心疼女儿，便会离去。

　　且说袁夫人离了常宁，心中越想越气，越想越悲伤：“那茂国公府，一府的人逗得跟乌眼鸡似的，这次竟让英娘着他们的了道儿，偏偏还不能出气，只这么生生忍者。我这是造了什么孽，要报到我儿英娘头上。”

　　一旁服侍的袁嬷嬷劝道：“夫人，越是这种时候您越是要稳得住！要是连你都乱了主心骨，姑娘还能指望谁呀？”

　　袁夫人掏出帕子抹了抹眼泪：“嬷嬷，我实在是一想起来就很不得生吃了富氏那贱人！可怜英娘我如珠如宝，一丁点委屈也不舍得给她受，偏偏栽了这么一个大跟头，这以后纵使再多的钱又有什么想头？”说着又呜呜的哭了起来：“也是我的错，我原想着倘若嫁到程家，程家家风清正又只一个独子，尚无婆婆小姑，程家祐哥儿又是个好的，英娘也就不必学那些个魑魅魍魉。谁知道，竟是害了她！”

　　袁嬷嬷劝：“夫人，奴婢瞧着，姑娘经历这么一遭，倒似长进了一般！现在吃点亏，将来的的事谁说的准！”

　　袁夫人呲笑一声：“那贱人以为英娘出了事儿便轮得上她闺女，也不想想，程家又怎么会要一个庶女出身的儿媳。且瞧着吧！”

　　袁嬷嬷暗暗叹了一口气：“夫人，现如今这茂国公府是不得不嫁了，只这怎么嫁，您可得和侯爷好好谈谈！”

　　袁夫人此刻的表情十分不屑：“后宅不宁，嫡庶不分这个罪名他哪里肯担！如今我只叫他陪了日升昌的份子与英娘做嫁妆，他岂有不肯的？”

　　袁嬷嬷惊了一惊：“夫人，这日升昌的份子可有一百五十万两呢？那富氏能答应吗？”

　　袁夫人笑了笑：“由不得她！”

　　这边常宁待袁夫人走了，唤小丫头进来，美美地用了小半只珍珠乳鸽，问一个小丫头：“你可知道陆聚？”小丫头略想了想道：“可是茂国公府的大公子？”常宁问：“有几个陆聚？”不过这么一句话吓得小丫头跪了下来：“奴婢知错，姑娘知错！”常宁皱了皱眉：“你别怕，我就是问问！”小丫头声音略抖了抖：“陆公子乃是茂国公的嫡长子，只风流在外，名声不佳。”常宁点点头：“还有吗？”

　　小丫头低头：“奴婢曾听说陆公子养了一外室，那女子是玉盛班的台柱子，儿子都三岁了！”

　　常宁点头，若是风流，那么未婚生子也就不足为奇。

　　袁夫人的那些话大可当做一片慈母之心，只常宁想生下这孩子，也就嫁给陆聚这一条路了。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有所准备才不会措手不及。宋云英在茂国公府失身于陆聚，以致有了身孕，可见茂国公府家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