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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皇帝陛下在良贵人的宫中拂袖而去的消息又一次使得伊丽莎白成为了宫里的话题中心。尤其是皇帝陛下特地命人给她送去的《女则》、《女训》,简直是在明晃晃地指责她不懂规矩。对此,宫里的妃子们的幸灾乐祸多于同情。毕竟,她们的出身都在伊丽莎白之上,没有人希望一个原本比自己身份低的人过得比自己好。

      惠妃带着笑意地用杯盖拨了拨杯中的茶叶,对她的心腹大宫女春芳说:“贱-人就是贱-人,甭管给她再高的身份,照样上不得台面。”

      春芳笑吟吟地奉承道:“娘娘说的是,似良贵人这等生而卑贱之人,根本用不着娘娘亲自出手,她自己就会惹皇上厌恶了。良贵人这一次失了圣心,只怕日后再难翻身,娘娘犯不着为了这等人而操心。娘娘出身名门,又有大阿哥傍身——听说皇上今儿个又夸了咱们大阿哥功课好。有大阿哥在,娘娘何愁没有指望?”

      想起自家宝贝儿子,惠妃的嘴角露出了笑容,然而没过多久,那笑容就渐渐淡了:“皇上对太子的宠信阖宫皆知,有太子在,皇上哪里看得到我们母子?”

      “娘娘万不可这般想。皇上虽疼爱太子,可对咱们大阿哥也是青眼有加,底下多少阿哥都没有咱们大阿哥得宠。大阿哥毕竟是长子,自然与一般阿哥不同。”

      “太子殿下驾到——”外面有小太监通传。

      惠妃一惊:“太子?他怎么来了?”

      大皇子和太子之间的关系实在算不上和睦。现在的大皇子还没有争夺皇位的想法,或者说他还不明白执掌皇位能够给他带来些什么,但他本能的不喜欢太子这个比自己小两岁,身份却比自己高半截的弟弟,没有一个兄长希望向自己的弟弟行礼。与大皇子一样,太子也不喜欢与自己形成微妙竞争的大皇子,所以他很少来大皇子生母所居住的钟粹。

      惠妃自然巴不得太子不要来,太子处处抢她儿子的风头,她心里不待见太子,再者依照她的身份,还要跟太子见礼。不过眼下太子既然来了,她也只能笑脸相迎。

      太子还不到六岁,被康熙养得很好,一张小脸圆润精致,看着健康而可爱。他的身上有一种骄傲和尊贵的气质。这种气质大皇子的身上也有,但显然,太子身上的傲气更加张扬,也更加肆无忌惮——他当然有骄傲的资本,从他被立为太子的时候开始,他就是宫里地位仅次于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帝和皇后的存在。其他的人,即使是贵妃,见到了他也需要行礼,他轻而易举地凌驾于众人之上。

      “……太子来钟粹宫可是为了找胤禔?太子怕是有所不知,胤禔他已搬入阿哥所,只有每日请安的时候才会来钟粹宫。”

      太子摇了摇头:“不,孤不找大皇兄,孤找良贵人。”

      “良贵人?”惠妃吃了一惊,心中暗道这卫氏每日在宫里安胎,不踏出钟粹宫半步,也不知怎么入了太子的眼。

      “不错,就是良贵人,她可在宫里?若是不在,使个人去把她叫过来。”

      别的妃子都要变着法子在他的皇帝父亲面前献殷勤,才能够得到皇帝偶然施舍的一点关注。可卫氏却足不出户就做到了。皇帝提及良贵人的时候很少,但每每说起她,脸上流露出的都是欣赏,不像是对待一个凭借美色上位的后宫妃子,倒像是对待一个饱学之士。

      太子住在距离皇帝最近的毓庆宫,对于他的父亲昨天晚上彻夜未眠翻看地图的事自然一清二楚。而且,他能够感受到,他的父亲最近对于西洋之学的兴趣浓厚了不少,他甚至偶尔在考校过他的功课之后手把手地教他数学。他最近开始翻看一个名叫牛顿的洋人所写的书籍,在一个月前,他还将那些书籍束之高阁。

      种种变化,似乎都是在康熙与良贵人为数不多的会面之后开始的。太子想要知道,究竟是不是良贵人影响了他的父亲。

      太子自恃身份,并没有打算亲自去伊丽莎白所在的偏殿面见伊丽莎白。当伊丽莎白出现的时候,也没有被人“召之即来”的屈辱感,她步伐从容,明艳动人,神色淡然,不卑不亢,好像她不是身份和地位远远低于坐在上首的太子和惠妃的小小妃嫔,而是一位受到邀请隆重登场的贵客。

      她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的气息,但那种优雅与宫里其他大家闺秀出身的妃子们又有所不同,绝对不会让人错辨。她身上有一种气质,使人忍不住想要把她放在与自己同等的、甚至更高的位置上来看待。即使是骄傲的太子,在她的面前也不由地收敛了些许锋芒。在这个时候,太子还太过年幼,不知道伊丽莎白身上的这种气质叫做气场。

      伊丽莎白没有向太子和惠妃行礼,但圣玛利亚光环的存在使得任何人都没有对此表示异议。在太子的邀请下,她很自然地坐在了太子和惠妃的对面。

      太子转过头对惠妃道:“孤想单独与良贵人聊聊,不知惠额娘可否……”

      惠妃有一瞬间的怔愣,但她很快又恢复成浅笑吟吟的样子:“本宫突然想起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就不招待太子殿下和良贵人了。太子殿下若有什么需要,直接使唤人来告诉本宫。”

      太子桀骜地扬起下巴,颔了颔首,像极了一只骄傲的猫咪。

      离开主殿之后,惠妃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太子实在欺人太甚!那是本宫的宫殿!他居然在本宫的宫殿里接见良贵人,却把本宫赶走!”

      春芳左右看了看,见没有太子带来的人没注意到自家娘娘这里,这才松了口气,幸亏自家娘娘在怒火中还知道控制音量:“娘娘,那毕竟是太子爷。就算他给您没脸,您也不能把不满表现出来。”

      “那这口气本宫就要白白咽下了不成?本宫在他面前没脸,本宫的儿子在他面前岂不是也要没脸!”

      “太子殿下自然身份尊贵,可娘娘毕竟也是大阿哥的额娘,是他的长辈。娘娘大度,自然不会与晚辈计较,可是日后太子殿下若是对其他位分高的娘娘也这样……传出去,让人以为太子骄纵跋扈,不敬尊长,可就不好了。依奴才之见,娘娘不妨在委婉地与皇上提两句。”

      惠妃冷哼一声:“本宫做什么要为他的名声着想?就是要让人传!”

      “娘娘,这话万不可由您传出去,否则,只怕皇上立刻就要找您麻烦。您就按照奴才所说的,委婉地劝劝皇上,做出一副宽容大度的样子,即告了太子的状,又让皇上对您心存好感,可不是两全其美?”

      惠妃若有所思,虽还未表态,但她显然是将春芳的话听进去了。

      另一边儿,在钟粹宫主殿中,太子正与伊丽莎白说话。伊丽莎白还从来没有与这么小的孩子相处过,见他虽然故作老成,但仍然稚气未退,圆滚滚的很是可爱,不由多了几分耐心。

      “孤听说,昨天阿玛在你那里待了很久,不知道你们都聊了些什么话题?”

      “尊敬的殿下,您真的想知道?我恐怕您无法理解我和皇帝陛下之间的话题。”

      “……”太子自觉被人小瞧,下意识地就想出声训斥,可看到面前伊丽莎白微笑的脸庞,又感觉自己发不出火来。他梗着脖子道:“你还没回答孤的问题,怎么知道孤会听不懂?”

      “好吧,是我失礼了。在回答您的问题之前,我是否可以先让我的女仆回我的寝殿取一些东西?我想那件东西有助于我向您讲解我和皇帝陛下所聊的话题。”

      “事儿怎么那么多!”太子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不知怎么的,他在伊丽莎白面前皇太子的架子就是摆不起来。一句不满的话语被他说得像是小孩子在撒娇。他随意挥了挥肉乎乎的小手:“让你的宫女快去吧,别让孤等太久。”

      片刻之后,一张地图被摆在了太子的面前。

      在真正接触到浩瀚的海洋之前,航海家们采用的是古罗马人托勒密的地图,那张地图上只是单纯的将欧亚非三个大陆分作三个大小相同的板块。大航海时代的到来与航线的不断增多使得地图被反复修改过,美洲被加入了版图之中,可对于遥远而神秘的东方,航海家们仍然没有足够的了解。

      于是在伊丽莎白的地图上就出现了这样的情况,欧洲的部分较为详尽,亚洲、美洲、非洲的有些地方仍然模糊不堪——尽管她在来到清王朝之后想方设法地弄来了本土的地理资料,但仍然不能很好地解决这个问题。

      伊丽莎白将那张还未完成的地图放在了太子的面前:“告诉我,殿下,您从这张图中看到了什么?”

      太子一手握着地图的边,好奇地看了看,发出一声惊呼:“好大!这,这些全是我大清吗?”随即他又皱着眉摇了摇头:“不,不可能。”

      “对,这些地方不全是大清。”伊丽莎白微笑着说道:“但大清在这上面。你不如猜猜,它到底在哪儿?”

      小太子趴在地图上研究了片刻,朝着地图的中心一指:“那么,这里是大清吗?”

      “不,也不是。大清应该在这儿。”

      “可我觉得大清应该就是在这里!阿玛告诉我,我们在世界的中央!你是不是画错了?”小太子撇了撇嘴,怀疑地看着伊丽莎白。

      “不,没有画错,这就是航海家们目前所探知到的世界,而且仅仅只是世界的一部分。”伊丽莎白指着地图的边界说道:“这里,那里,还有那儿,都是我们未曾涉足过的领域,谁也不知道这些地方究竟是不是还有一片我们不曾知道的土地,或者,它仅仅只是一片海洋……”

      伊丽莎白明白,对待不同的人,就要用不同的态度,这样她的观点才更容易被她的聆听者们接纳。所以,在皇帝陛下面前,她是一个想要为皇帝陛下分忧的狂热航海爱好者,在年幼的太子殿下面前,她则扮演一个循循善诱的长者。

      她并不在乎她的劝说能不能成功,小太子会不会因为她的引导而对航海产生兴趣。毕竟等到太子长大成人,并继任成为下一代皇帝,怎么也需要几十年,所以她并没有把离开的希望放在年幼的太子身上,但她依然尽心尽力地向他展示着航海的魅力。

      她有些孤寂,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再一次回到她的故乡。这张地图寄托了她对英格兰的思念和对于离开的期望。恰巧在这么一个时候,出现了这么一个愿意听她讲解地图的人,哪怕只是一个孩子,她也绝对不会敷衍。

      随着手指在地图上游移,伊丽莎白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也跟着飞过了那些地方,穿过了泰晤士河,越过了高高的阿尔卑斯山脉,途经威尼斯、普罗旺斯、克里特岛、松娜峡湾……抵达她曾经去到过的任何地方,飞到她记忆中的任何角落。

      每当伊丽莎白讲到一个地方,都会跟太子讲述一下那边的风土人情。她知道,小孩子大都喜欢听故事,哪怕是身份高贵的太子,也不例外。果然,小太子渐渐听得入了迷,一张小脸兴奋得通红:“听起来真是太有趣了,如果我什么时候也能够亲眼去看一看就好了!”

      这个时候,他已经忘记了先前对伊丽莎白的判断的怀疑。当自己一无所知的时候,人往往倾向于信赖那些看上去懂得很多的人,小太子也是这样。所以,当伊丽莎白毫不停顿地指出那些他从未到达过的地方,告诉他那些他从未见过的人身上发生的故事的时候,他对于伊丽莎白的怀疑已经减小了很多。如果不是伊丽莎白给出的答案和他最尊敬的父亲给出的答案恰恰相反,他现在一定已经全然相信了。

      “你和我阿玛讲的就是这些吗?”

      “不,我们聊的是大海。”伊丽莎白把手指指向了地图中空白的部分:“看,连接着一块块大陆的,正是广袤无垠的海洋。多年来,航海家们驾驶着一艘艘的船,穿越在各个大陆。”

      “不能乘着马车去这些地方吗?”太子指了指西方。

      伊丽莎白摇了摇头:“乘着马车横穿一个大陆需要用太长太长的时间,不仅马儿受不了这样长时间的奔跑,我们同样也没有那种体力。而且,马车的运输能力实在有限,如果选择马车作为代步工具,我们必定带不齐我们所需要的东西。至今为止,没有人能够成功地用自己的双腿穿过亚、非、欧洲。但海上航行可以帮助我们解决这个问题。”

      “看,葡萄牙、西班牙、荷兰、法兰西和意大利的传教士们或商人们就曾经乘坐着船从这些地方进入大清。”

      “但阿玛跟我说过,我们不需要跟这些国家进行贸易。他们需要我们的茶叶和丝绸,而我们不需要他们的任何东西,我们大清的东西是最好的。”说到这里,太子扬起了小下巴,看起来很有些骄傲。

      “您真的这样认为吗?”按理来说,目中无人的应该是惹人厌憎的,但不知怎么,伊丽莎白看着太子骄傲的模样,却并不反感,反而有点儿想笑。

      “难道不是吗?我的阿玛是一个博学的人,他告诉我的一定不会有错!良贵人,你难道认为你比我的阿玛更有见识吗?”提到皇帝陛下,太子小小的脸蛋上满是骄傲崇敬。几乎在这一瞬间中,他就竖起了浑身的毫毛,像极了一只警惕的小兽。只要伊丽莎白一反驳他的话,他就准备用他的铠甲来战斗。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您对于他国的那些商品,真的足够了解吗?”

      “我不需要了解,反正我知道我们不需要那些东西!”

      “殿下,您有一个很好的父亲,他把您教育得很优秀,但…我不知道他是否教导过您,对于自己不曾了解的事物,不能妄下结论。您总要用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用您自己的耳朵去倾听,然后您才能有属于您自己的见解。”

      “唔,你说得好像有点道理。你对海洋贸易这一块了解很多吗?”

      “事实上,这正是我和皇帝陛下讨论的重点。我很乐意把我的观点与您分享,您可以选择您是否接受。”

      这句话成功地让太子放松了警惕,他挥了挥手:“好,你说吧,我听着。”

      “既然聊到海外贸易,我们不妨先来谈一谈,它到底有什么作用。您知道,海外贸易为那些国家的商人和他们背后的国家带来了一大笔的财富——很大很大的一笔,足够为您修建一座用金子砌筑而成的宫殿。如果大清也参与,那么大清也将获得这么一大笔财富,这样难道不好吗?”

      “孤不缺钱,阿玛他也不缺钱。”显然这个提议对于太子来说兴致缺缺,毫无吸引力。

      “您和皇帝陛下不需要,但你们的国家需要,你们的百姓需要。如果你们有了财富,就可以解决很多的问题,当发生地震或水患的时候,你们将有足够的资金救助百姓;当发生战争的时候,你们可以用那些财富来扩充军备,你们可以用那些财富来使国家和百姓变得更富有……做一个好皇帝是您的父亲,也是您未来的目标,不是吗?”伊丽莎白试图用浅显的语言把道理分析给太子听:“我劝说您的父亲答应航海,参与海上贸易。如果成功了,这对于大清来说一定会是一个大发展。对于您来说,您也可以听到更多其他国家的故事,得到更多来自海外的珍稀玩具,您不高兴吗?”

      太子瞥了伊丽莎白一眼,似乎是对她特意提到‘玩具’感到不满:“别把我当小孩子。”他自己还没有注意到,他的自称已经发生了改变。

      “噢,是的,我完全明白,您是一位优秀的小太子,您会为您的国家多考虑一点儿的,对不对?”

      “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不过,那些大臣们是不会同意的。”

      “听起来,您似乎知道些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我什么也不知道,但我就是知道,那些大臣们是不会答应的。”说到这里,太子整张脸皱成一团。虽然他看上去有着超越他这个年龄的聪明,但很多事情仍然不是现在的他所能够理解的,而他正为了那些他不理解的事而不甘心。

      “噢,好吧,不管怎么样,我都得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我得回去用膳了,良贵人,你真是个有趣的人。下次我还能再来找你,让你给我讲故事吗?”

      “当然可以。不过,您最好直接来找我,而不要再为了让我们单独聊天把惠妃请走了,这会让她不高兴的。”

      “我才不管她高不高兴!她要是不高兴,就让她不高兴去好了!”太子不在乎地说道:“反正阿玛也不会因为她而罚我!”

      “但惠妃也许会因为这个罚我,您知道,我毕竟住在她的宫里。”

      太子虽然与伊丽莎白相处得不久,但目前对她还是很有好感的,他想了想,说道:“如果惠妃打算欺负你,你就把我的名头报出来,这样她就不敢欺负你了。如果她还是欺负你,你就派个人来告诉我。”说着,他骄傲地挺起了自己的小胸膛,以显示自己其实很可靠。

      伊丽莎白忍住笑意:“那好吧,如果惠妃要惩罚我,您可得帮我求情。”

      ……

      皇帝原本翻了惠妃的牌子。为了告太子的状并且不给皇帝留下坏印象,惠妃在心中措辞了很久,可惜直到深夜都没能等来皇帝的大驾光临。惠妃派人去一问,原来竟是皇帝收到了来自前方的紧急军情,打算通宵达旦地处理政务,不宣招她了。

      原定的侍寝没了,惠妃心情自然不好,且她先前就动了气,又没有发泄的渠道,只能自个儿生一晚上闷气了。

      这个时候,伊丽莎白和腓力二世也在谈论他们所关心的话题。

      “你今天去朝堂上了是不是,都听到了些什么?”

      “嘿,亲爱的陛下,我今天跟在那位清王朝皇帝的身边为您打听了一整天的消息,您难道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儿吗?比方说对我笑一笑?”

      “纠正一下,您不是为我,而是为了您自己打探消息。如果您现在告诉我您不打算离开了,愿意留在紫禁城做一辈子孤魂野鬼,那我也没有意见。”

      “好吧,您总是对我这么冷酷无情,幸好我的心脏足够强大。”腓力二世说:“我恐怕得告诉您一个坏消息。那位大清皇帝陛下在朝会上试探性地提出了开放通商口岸的提议,但他的大臣们表示了激烈的反对,所以这事暂时也只能不了了之了。”

      “激烈的反对?我以为,他们就算碍于他们的那些旧有观念无法接受,也顶多只会拒绝。”

      “但如果海运会妨碍他们自身的利益呢?我是说,会妨碍与漕运有关的那些既得利者的利益——需不需要我先向您解释一下清王朝的漕米之政?就是征集清王朝南部和中部八个省份的租米,然后运来北京用以供养京师的皇室成员和贵族,并储积在仓廒中以待在清王朝北部分配。”

      “主管这项业务的地方叫做漕运总督,他们雇佣‘旗丁’为他们干活,然后从上到下,每个级别的人在干活时,都要收取一些额外的小费——这些小费数额不定,全靠收取者本人的自觉。同时,漕运站又是官场中庇护制的焦点之一。数以百计的候补官员麇集于此,作为朝廷的特派人员(“差委”或“漕委”)领取薪饷。”

      “听起来,他们的确已经形成了一个利益团体,他们排斥任何有可能分薄他们利益的存在。”

      “对,没错。所以他们试图保持以内河运输为主导的现状,而全然不去考虑海运是不是能够给他们、给他们的国家带来更多的利益。他们只在乎他们能不能从漕运中侵吞到公款!”

      “这实在太糟糕了!”

      “听起来比他们全部都愚昧无知,固步自封这个答案更让您难以接受,是不是,亲爱的伊丽莎白陛下?”

      “清王朝的官员们中一小部分也许已经看到了航海能够带给他们的利益,而他们还是竭力地想要维持原状,只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

      “说得没错,对于这种人,即使把海上贸易带来的成果摆在他眼前,他也一样会反对到底。当然,他们在表面上不会用这个理由,他们总是假装自己很光明磊落。他们说出的那些反对的理由在我看来很可笑,但清王朝的皇帝陛下偏偏又很吃那一套。你猜猜,他们的理由是什么?”

      伊丽莎白摇了摇头:“别再考验我了,腓力二世陛下,我对清王朝真的不够了解。”

      “我跟您是一样的,伊丽莎白陛下。我们都在试图了解清王朝最高统治者的逻辑思维,可我不得不承认,在这一方面我失败了。”腓力二世说:“他们只用了一句话就打败了清王朝的皇帝陛下——祖制不可违。我从来没见过这么……这么听祖宗话的家族。我所见到的其他国王们都在用他们自己的方式解决着他们的先祖从未遇到过的问题,唯有清王朝的皇帝,遇到了难以抉择的问题,似乎总是热衷于从他的先祖那里寻找过时的办法,而完全不考虑这些办法是否适用。也许,对他来说,他的祖宗就是他神圣的上帝?噢,我不知道。”

      “是的,我也无法理解这种想法。总之,这些都跟我没什么关系了——随他去吧,不管那位皇帝陛下会不会派人去参与航海,都跟我没关系了,皇帝陛下根本就不允许我参加这些事。那么,您还听到了什么消息?”

      “是关于南方流亡政府的事,那个流亡政府叫做‘明’,在清王朝控制这片大陆之前,‘明’曾经是这片大陆的统治者。”

      “这么说,‘清’的统治者曾经是‘明’的最高统治者的附庸?”

      “附庸?噢,不,不是附庸。‘清’的统治者原本仅仅是一个没有受到过‘明’分封的平民而已。也许他有一个小小的官职,但绝对不是贵族,他没有属于自己的土地。事实上,就我所知,‘明’和‘清’的皇帝们都很少把他们的土地分给附庸。非但如此,他们还在竭力试图消灭附庸。”

      “虽然让我有些难以置信,但一想到坐在这个国家的至高王座上的是一个‘帝国’的皇帝,我好像就有些了解了。帝国,和我们的体制,总是不一样的——当然,我指的是像奥斯曼帝国或者拜占庭帝国那样的帝国,神圣罗马帝国不包括在内,您知道,那个庞然大物只有一个好听的名头了。”

      “没错。这一代的清王朝皇帝原本有三个附庸,他试图从他们的手中夺回土地和军政大权,然后他们造反了。当然,最终皇帝陛下胜利了——就在两年前。”

      “好吧,这位陛下在某些方面和路易十四陛下还是挺像的,是不是?一样的独-裁。继续说吧,让我来猜一猜,那个前朝的流亡政府是不是乘着皇帝陛下对付他的三个附庸的时候做了些什么?”

      “当然,那个流亡政府和清王朝的目的一样,本就是推翻彼此。如果不趁乱做点儿什么,那也太对不起他们自己了。流亡政府的手中有一支强大的水军,他们曾经用这支水军赶走了荷兰人,就在清王朝皇帝忙着对付他的附庸的时候,他们又将炮口对准了清王朝。”

      “我猜,清王朝一定没有一支强有力的海军,否则早就把那个流亡政府收拾掉了。”伊丽莎白看了看自己的地图上在参考过清王朝地理图之后画上的台湾岛:“你瞧,流亡政府占据的仅仅是一个小岛而已,论物资,肯定比不上拥有广阔疆域的皇帝。他们现在能够依仗的仅仅只是四面环海的地理优势以及海军的强大。但如果清王朝皇帝打算打持久战,就算他们的海军再强大也没有用——总有弹尽粮绝的一天。我想,这场战争的结果已经毋庸置疑了。”

      “是的,但现在他们的决策团体还在为要不要□□而争论不休。毕竟在他们中有的人看来,为了这么一个小岛而耗费过多的人力物力似乎很不划算。他们并不是只有这么一个劲敌,帝国中一个叫做蒙古的部落联盟对王朝的统治存在威胁因素。”

      “让我们来看看皇帝陛下打算怎样选择吧。不过我个人认为,他不会放弃台湾,毕竟流亡政府在舆论上的威胁力让人不容忽视,他恐怕非得铲除这个政府才能够安心。”

      “好了,这些话题让我们改天再讨论吧。时间太晚了,您该休息了,伊丽莎白陛下。”

      “您先去休息吧,腓力二世陛下,只要您别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至于我——我刚刚找到一本地理志,让我先把我的地图补完……”没想到,伊丽莎白刚一低下头,桌案上的地图就被人抽走了,她有些不高兴地说道:“嘿,您在做什么,快把我的地图还给我。”

      “听着,您现在必须立刻、马上去休息,您看看您的脸色有多糟糕。您难道忘了,您现在是一个孕妇了吗?”腓力二世说道:“我可不希望我的合作者因为怀孕期间没有好好休息保养导致最终难产。要是您死了,我会很麻烦的。”

      “去您的!您已经成功诅咒了我一次,还想再诅咒我第二次吗?”伊丽莎白随手抓过桌案上的砚台朝着腓力二世掷去,幸好腓力二世及时让自己虚化,这才避免了一场血案的发生。

      “我没有这个意思。好吧,不管怎么样,请您尽快休息吧,我先走了。明天我再来找您。”

      “……如果没有事就别来找我!我不想看到您,每次看到您,我的心情就会变得非常不好!”

      “孕妇的情绪,我明白。”

      “您明白什么!您什么也不明白!您这混…混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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