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的良妃之路》晏央

2、第 2 章

　　康熙向来很有些大男子主义的倾向，伊丽莎白语气恭敬地建议他离开，他反倒不想走了。他挑了挑眉，打量着伊丽莎白清丽的面容：“你不知道，朕的皇后去年已经去世了？”这位皇后指的是康熙的第二任妻子，孝昭仁皇后。

　　“哦，我感到很遗憾。我的记性最近有些不太好，总是颠三倒四的，还请皇帝陛下原谅我的失礼。”

　　接下来一段时间，康熙和伊丽莎白处于相对无言的状态。康熙是一位健谈的皇帝，但他的健谈仅仅限于对他的大臣们，对于一个了解不深的女子，一时之间，他还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如果他是在别的宫中，那些妃子们一定绞尽脑汁地想着通过巧妙的言语来讨好他，所以寻找话题从来不是他的工作。

　　可这些对于伊丽莎白来说行不通，其他的妃子，如果在家中受到过良好的教养，也许可以与康熙谈谈诗词和绘画艺术，聊聊舞蹈和琴艺，或者拉拉家常，总能够找到一款合适的话题。而伊丽莎白能够和这位皇帝陛下谈论什么呢？是威廉•莎士比亚的戏剧，还是弗朗西斯•培根的散文？她毫不怀疑，皇帝陛下连这两个人的名字都不可能听过。当然，她更想与这位陛下谈论一下航海。也许这位陛下会对航海所能带来的利益感兴趣，然后她可以趁此机会凭借自己所了解的知识求得他的赞助，参与开辟从清王朝到英格兰的航路，从而带领船队回归她的故土。

　　这个时候，伊丽莎白还不知道，皇帝的情妇们受到的束缚程度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得多。情妇们对于皇帝陛下本人来说，就是如同禁脔一般的存在，她们居住在深宫中，一生也难得出宫，更不要说去国离乡。伊丽莎白的想法在这里简直是离经叛道的，恪守礼法的皇帝陛下和他的大臣们怎么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当伊丽莎白明白做皇帝陛下的情妇活动范围和施展手脚的余地多么有限的时候，就再也不做讨好皇帝这种无用功。当然，这是后话了。

　　现在，抱有希望的伊丽莎白面对皇帝陛下不说刻意讨好，却也较为谨慎。

　　伊丽莎白见康熙没有走的意思，便装作不经意地走到书架前，从上面取下一本讲述天文学的书籍，这本书名为《关于太阳黑子的书信》，它的作者正是鼎鼎有名的伽利略•伽利雷爵士：“皇帝陛下，听说您是一位博学多才的人，您乐意为我讲讲这些吗？”

　　“你的宫里居然有这种书？”

　　“是的，您知道，我才刚搬进来不久，这本书应该属于这间宫殿原本的主人。”伊丽莎白说：“我假设您读过这本书，或者与之类似的书籍……”

　　“朕当然读过，朕还曾经向那些自以为学识渊博的汉臣们询问过这些。你知道结果怎样？那些人简直哑口无言！”康熙的语气中很有些自得和扬眉吐气的意味：“由此可见，这些关乎上天的东西是最为深奥的，并且不是一般的人能够接触和了解的……朕想不到，良贵人竟会对这些感兴趣。”

　　“当然，能够从数学的角度推演出天体的运动规律，这有趣极了，不是吗？天空是这样的宽广，哪怕仅仅能够窥探到她的一点真面容，也足够令人欣喜不已。”伊丽莎白说：“这么说来，我一定得向皇帝陛下请教一下，如果错过了您，在清王朝也许我再也找不到更合适的老师了。”

　　康熙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想不到良贵人竟然是这么敏而好学之人。现在是看星星的时候，咱们先不谈太阳。”他本就是个好为人师的，当下对他手下的太监吩咐道：“去，把朕的望远镜取来。”

　　天空如同被遮上了一块黑幕一般，渐渐的昏暗了下来。康熙拿着他的望远镜，兴味盎然地观看着行星运动的轨迹。如果不是这位皇帝的言辞中表露了他真实的想法，恐怕伊丽莎白都要以为他对这些有多么痴迷。

　　可事实上，这些伟大的发现不过是这位皇帝陛下的一项谈资，用以衬托他的博学，他用这些崭新的学说来难倒他的臣子们，以此为荣，却从来没有考虑过把这些知识投入实用，或者进一步研究这些成果。就连伽利略的望远镜，也不过是他手中的一件玩具罢了。除此之外，它在皇帝的手中还有什么价值呢？

　　在皇帝陛下看不到的角度，伊丽莎白轻轻摇了摇头，忽然有些意兴阑珊。可康熙正是兴趣浓的时候，他像招呼好奇而顽皮的孩子一样，招呼伊丽莎白：“你过来，朕教你认星星。”

　　显而易见，皇帝陛下曾在无数个夜晚这样观察过头顶的星空，他对天文学的确有一定了解，当他开口并侃侃而谈的时候，会让人觉得，啊，这真是一位学识渊博的人。现在，他将伊丽莎白揽至身前，指着天空絮絮对她说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揽着身前的柔软，怀抱中传来女体淡淡的馨香，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渐渐的，有些醉了。

　　正当他想进一步做些什么的时候，伊丽莎白退开了：“时候不早了，皇帝陛下，还请您早些回去休息，我听说您明天要早起，我不能因为我个人的缘故而占用您的休息时间。感谢您教我辨认星星，今天晚上，我过得很愉快。”

　　康熙的目光划过她玲珑的身躯，落在她尚显平坦的小腹上，这才想起，她还怀着身孕，自己的确不好对她做什么。

　　忽然，康熙的眉头皱了起来。上一次，自己与面前女子的事，还可以用意乱情迷来解释，可这一次，在自己无比清醒的情况下，仍然对这个女子产生了欲-念，这又作何解释。难道，他真的迷恋上了这个出身低贱的女人？

　　康熙没有再多说什么，离去的时候，他阴沉着脸，看起来很不愉快。从他的神情中，伊丽莎白自然猜出了他的想法。她耸了耸肩表示无奈，当身份高贵的人做出可能有损他们声誉的事，大都会为自己找一块遮羞布，这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不过，这位皇帝陛下还真是不坦诚呢。

　　因为他嫌弃自己的身份，所以，在接下来，如果她想要说服他让她参与航海，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皇帝陛下深更半夜阴沉着脸从良贵人那里出来，并且在接下来的几天中，无论谁提到良贵人，他都一脸火气，这让底下的宫人们暗自猜测良贵人是不是触怒了皇帝陛下，已经失宠了。

　　在这些日子中，宫人们对于良贵人的怠慢显而易见，她的份例总是不能按时送到，而且还会被克扣掉一部分，侍奉她的宫女们总是有意无意地在她耳边说着闲话，明里暗里对待她的态度都不甚恭敬。

　　最后，伊丽莎白将她们从居住的寝殿中赶了出来，令人捆着丢到门口。

　　当惠妃脸色不善地赶到的时候，伊丽莎白颇为痛心疾首地对她说：“哦，我真是没有想到，您的宫中会出现这样失礼的女仆。您是这样的信任她们，她们却在我的面前败坏您的形象，打着您的名义想要将宫里的东西偷偷带回家去。幸好我了解您是一位令人尊敬的夫人，这才不至于落入她们的陷阱中。”

　　伊丽莎白指着一地的东西说道：“夫人，您看，这显然不是她们这种等级的仆人能够用的东西。从她们的房间中找出这些，除了说明她们是贼外，还能是什么呢？最过分的是，这两个卑贱的女仆竟然敢谎称她们偷盗东西是出自您的授意。谁都知道，像您这样高贵的夫人，绝不需要这么做。请您下回挑选女仆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再被这些奸诈贪婪的人蒙蔽了。”

　　惠妃噎了一下，看着伊丽莎白温婉中隐含坚韧的笑容，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一样。

　　她本想指责伊丽莎白没有经过许可就动了她的人，进而诘问她是不是对她有意见，可伊丽莎白却不声不响地将宫女们偷偷藏起的份例搜了出来，并且在明面上假装百般维护她，她还能说什么！说这些都是经过她默许的？

　　哪怕康熙再不喜欢伊丽莎白，鄙薄她的出身，也不会希望看到有人怠慢他的子嗣。

　　惠妃狠狠地瞪了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宫女一眼，粗声粗气地说道：“既然她们这么不懂规矩，直接送到内务府就是。”她在不懂规矩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眼神意有所指地瞥向伊丽莎白，伊丽莎白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装作没有看见。惠妃的脸沉了沉，又对伊丽莎白周围明显与她站在同一阵营的宫人说：“良贵人还怀着身孕，你们该机灵着点，别闹得宫里面不得安生。如果良贵人的身边再出现什么差池，本宫唯你们是问！”

　　回到自己所居住的正殿后，惠妃面色不虞地看着自己身边侍候的大宫女：“本宫倒是小瞧了这个卫氏！本以为是个好拿捏的，谁能料到她竟拿着由头直接将本宫派去的人清了出来，当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宫女为她捶着背：“娘娘且放宽了心，皇上本来就不喜欢良贵人，如今对她宽容些，也不过是因为她肚中的孩子。到底是犯官之后，哪里比得上娘娘有底气？现在她闹得越厉害，皇上就会越讨厌她。依照良贵人的身份，是没有资格抚养孩子的，到时候，她没了孩子，又没了圣宠，还不是您想要怎样揉搓，就怎样揉搓？”

　　“哼，孩子？凭她这种低贱的身份，能怀上龙种，就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本宫倒要看看，她能不能顺利地生下来。”

　　自从‘辛者库卫氏’怀孕的消息传了开来，不知有多少人盯上了她的肚子，可最后当然没有人成功，这让静坐于钟粹宫中想要看伊丽莎白热闹的惠妃十分失望，心里对伊丽莎白又多了几分忌惮。当然，她自己是不会亲自出手对付一个小小的贵人的，毕竟这是在她的宫中，她总要避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