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橄榄》德龙

7、第 7 章

　　虽然前一天晚上的酒喝了有点多，方朝阳醒来以后，却异常清醒，他记得清清楚楚今天必须做的事情：得尽快搞清楚杨琦是不是有男朋友。要得到这个答案，最快，最方便的途径是去问张文莺。张文莺和杨琦是高中同班的，自然知道她高中有没有人追。可是最快，最方便的，不一定是最适合，最稳妥的路道。如果去问张文莺，那就是公开了方朝阳自己追杨琦的动机。现在八字别说没有一撇，连个点都没有，就弄得满城风雨，好像很没有道理。况且，张文莺和杨琦未必到了闺蜜地步，杨琦进大学后的状况，如果杨琦不告诉她，张文莺未必了解。

　　最适合，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自己去观察，求证。

　　熬到晚自习的时候，方朝阳跑了好几个教学楼，一个教室，一个教室地寻找，终于在三教顶层的一间教室里，发现了杨琦。方朝阳没急着进那个教室。他先在外面，透过门上的玻璃，张望了一下杨琦的四周：杨琦右边紧坐着的是位女生，左边和前排的位置都空着，后面坐着个男生，可以确定和杨琦没什么关系，因为他正搂抱着旁边位置上的女生。“So far so good！阿弥陀佛！”方朝阳悬了一天的心，落定一半，很虔诚地诵了声佛号。

　　方朝阳在杨琦前排的空位上坐定，打开自己的书包，把书和作业铺开，开始做作业。此时，方朝阳的心情反而很平静。能找到杨琦，并证实她身边没有男朋友陪伴，对方朝阳现在来说，已经足够了。他不觉得现在自己需要做任何事添乱，也没必要打扰她。能在自己心仪的女孩子身边陪伴，感受她的气场，对于青涩的大男孩来说，足矣。

　　晚自习将近结束的时候，方朝阳觉得有纤细的手指，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他回过头去，正是杨琦朝他微笑，“喂，你怎么看到我，也不打招呼啊？！我就觉得坐我前面的人眼熟，又不敢确认，害得我猜了很久。是不是存心欺负我眼睛不好呀。”

　　女孩的怪嗔一般是好消息！方朝阳心里更有了底，“不是不想打招呼，是怕影响你读书，反而被怪罪。”

　　“你常在这里晚自习吗？我以前怎么没在这里见过你啊？”杨琦边说，边开始收拾自己的书包。

　　“以前没有吗？那以后就会常在这里看到我了。呵呵。”方朝阳觉得自己的应变能力还行。

　　“我们要回宿舍了，”杨琦指了指她身边的女孩，“这是我们寝室的左青。福建高考状元。厉害吧。”

　　方朝阳和左青打了招呼。

　　“我作业也做完了，和你们一起走吧。”方朝阳迅速地把自己的书和作业本塞进书包里。

　　杨琦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她不知可否地看了看左青。左青倒是很接翎子，“我得先赶回去了，说不定家里还会打电话到宿舍传达室。”说完，趁方朝阳背过身去的瞬间，朝杨琦挤挤眼，走了。刚才杨琦脸上突然出现的那一抹绯红，少女瞬间绽放出来的娇羞，着实让方朝阳目眩神迷，他不得不转过身去，定定神。

　　秋夜，天分外的晴。上海夜间的天，从来不是漆黑的，无需使劲地看，也能分辨出几片淡灰的云，闲散地飘在月的附近。月的光，慵懒，柔和地洒在校园的道上，和走在路上的人们的身前。

　　方朝阳推着自行车，杨琦没骑车，她走在自行车的另一边。一阵秋风悄然掠过，杨琦本能地把自己的衣服紧了紧。

　　“你冷吗？”方朝阳关切地问。

　　“还好啦。”风过后，杨琦缓了过来，也不觉得先前那么冷了。

　　“我昨天碰到张文莺和高胜了。” 方朝阳虔诚地遵循交谈准则：维系交谈延续的唯一途径，就是在俩人各自轨迹的交集里找话题。

　　“真的？在哪里？”果然，杨琦对她熟悉的人和事有了兴趣，神情也明显轻松了许多。

　　“在干训楼餐厅，我们系上海同学聚会，他们两在那吃饭。”

　　“哦，你怎么认识高胜？”杨琦更好奇了。

　　“昨天张文莺介绍的，说是她男朋友。”

　　“哈哈，张文莺倒真是性情中人，从不掩饰。我很欣赏她。”黑暗中，方朝阳似乎感觉到杨琦流露出的羡慕。

　　“高胜也是你们班的？”

　　“对，张文莺高二转学来以后，和高胜算是一见钟情吧。俩人可以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我怎么觉得高胜对别人有些冷。”方朝阳从不掩饰他对别人的看法。

　　“不是对别人，是对你吧。哈哈。”杨琦直截了当，戳穿了方朝阳，没等他反驳，她继续道，“人家恃才放旷，看不上你，所以懒得答理你，你有意见啊？再说，高胜有必要对你热情吗？你又不是美领馆的小黄毛。哈哈。”

　　方朝阳没想到，这么快，杨琦已经把调戏他当成了乐趣，他当然没有丝毫反感，反而有点轻飘飘。此刻，方朝阳真心体会了上海话里“贱骨头”的意思。

　　“高胜打算去美国？”方朝阳努力把矛头从自己身上挪开。

　　“嗯，高胜他爸爸是生化所的，大概在我们高一的时候，他爸就公派去了美国，一直没回来。高胜本来打算放弃高考，直接联系美国大学。可人家命太好，不用考，直接保送复旦生化系。老天真不公平啊！”杨琦虽然责怪老天的不公，但语气里流露的却是对高胜的崇拜。

　　“好了，我到我们宿舍楼了，星期天晚上我们寝室同学要我陪她们去学生活动中心跳舞，我最喜欢跳舞了，你要不要一起来？”提到跳舞，杨琦已经心驰神往，眉飞色舞了。

　　“好啊，好啊，几点？怎么找你？”方朝阳惊喜得有点语无伦次，事情发展得也太顺利了。

　　“我八点钟左右去，你随便。拜拜。”说完，杨琦挥了挥手，轻轻哼着舞曲，消失在宿舍楼里。
　　回到宿舍，方朝阳发现陈天齐在等他。

　　陈天齐把方朝阳拉到宿舍外的走廊，“你身边有钱吗？借我点，下月还你。”

　　“就五十，够吗？出什么事了？干吗这么急？”方朝阳把皮夹里的大票给了陈天齐。

　　“徐静怡要和我摊牌，我得当面确认些事。我明天下课后就坐火车去北京见徐静怡。”陈天齐不想多说，“万一下礼拜一我来不及赶回，那天的课，你帮我挡着点啊。”

　　“会的，不用担心。你自己路上小心。”方朝阳拍了拍陈天齐的肩膀，“祝你好运。”

　　此刻，陈天齐自己心里都不清楚什么才是他的“好运”。

　　熄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