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妹儿》李李谭雅

60、第 60 章

　　年初的时候，吴小年决定放弃学业，从此真个跟着舅舅去做生意了。

　　他这回从江南跟着舅舅带货回来，因为差事办得好，舅舅特特给了他十几两银子，让他拿着花用。

　　吴小年却借口看父母，提着几样江南特产回了大獾洞村。

　　他怀里揣着银子，几乎一刻也等不得，就想去吴妹儿家，给妹儿拿来当家用，一想到妹儿能松快些过日子，吴小年的心就快活地几乎要跳出来了。

　　结果他到了家就再难脱开身，心下打算晚上再找借口出去。

　　吴小年才进门时，郭氏几乎没认出他来。才半年不见，言语举止竟老成这许多，郭氏不由眼泪就下来了：“年郎，我的儿，才半年不见，怎地这般黑啦。呜呜呜，肯定是受了罪呀。”

　　吴小年扶着郭氏坐下，笑道：“江南天气热，整日在外面奔波，自然会黑。”

　　一说起这个，郭氏气上来，擦了两把眼泪，狠狠戳吴小年额头，骂道：“好端端的读书人不去当，非要做那等走南闯北的生意人，何苦呢。”

　　吴小年生生挨下，并不肯躲，郭氏又心疼起来，一边给他揉一边埋怨道：“还是这直脾气，受了疼也不知躲，哎，你这样子，如何能做那圆滑的生意人？莫若还回书堂读书的好呢。”

　　吴小年最怕郭氏提这个，忙摆手道：“阿娘，你哪里知道，我在乡下看着还好，到了城里，聪明灵慧的多了，真的跟不上。

　　再接着读书也不过是白混日子，还不如早点儿跟舅舅学些本事，挣口饭吃。”

　　郭氏打量着又长高不少的儿子，得意地想：这般眉目俊朗、相貌堂堂的少年郎，哪个不爱？也难怪秦氏上杆子要给自己做亲家了。

　　郭氏真是越看越满意，怎么看怎么好，一听吴小年的辩解，白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道：“果真是做生意了，这张嘴确实比原来会说了，哄骗起你阿娘来了！

　　臭小子，还想瞒我？你舅舅都与我说了，你们先生看上你，想招你做个女婿咧。”

　　郭氏说的极是，若是从前的吴小年，听到这话肯定脸红的说不出话来，只会低头拿脚搓地。

　　可他在外面历练半年多，脸皮也厚了，嘴巴也巧了，再加上晒得脸黑，竟看不出异样来，嘴里还道：“阿娘，您想，先生得意门生那么多，我人又不出众、家世也平平，为何要选我？

　　您哪里知道，先生只有这一个女儿，因为不舍得嫁出去才看上我的，若真如了他的意思，儿子不成了入赘一样？”

　　入赘？郭氏连连摇头，口中道：“那怎么行？咱家就你一个儿，你那先生真不要脸，自己生不出来，就来抢我的儿子，天下再没有这般道理！

　　不行不行。好儿子，多亏你没答应，再好的人家也不行！你舅舅也是胡闹，那么大个人了，还没有我的年郎明白！”

　　几句闲聊之间，就听郭氏说起吴妹儿高嫁，去了肖家村，郭氏讲得眉飞色舞，一副与有荣焉的感觉。

　　吴小年却定在那里，只觉脑子轰地一声，似被炸开了一般，晕乎乎不知身在何处。

　　郭氏见他面色发白，以为路上累到了，不由自责道：“瞧我，忘了你来回奔波，累坏了吧。

　　哎，你舅舅也是，你才多大，就让你走那么远的路，我这是不知道，要不然非要骂死他。

　　再说，你舅舅男人心粗，你舅母还看不出？哼，这不是自己的骨肉，就是疼不到自己心上！”

　　一边不住口地埋怨这个那个，一边唤人过来帮着扶去里间卧室，口里喊着要去请大夫来家。

　　吴小年此时已经缓过神来，轻轻拦住郭氏，道：“阿娘，不用，可能天热奔波，中了暑气，我躺躺就好。”

　　郭氏见儿子面色萎靡，一手附在他额头，试试觉得果真有些烫手，担心道：“年郎，中暑才厉害咧。

　　你走了这么远的路，披星戴月的，还得悬着心，把病都攒下了，所以才会一到家就发出来。听阿娘的话，还是找大夫看看，开两副方子吃吃才好。”

　　吴小年此刻只想一个人静静呆着，闻言点点头，道声好，便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郭氏轻轻把窗子关了半扇，想想，又打开些，派人在门外看着，嘱咐警醒些，才急匆匆出去。

　　门咯吱一声关了，吴小年听得再无人走动，慢慢睁开眼睛，盯着房梁，泪水顺着眼角淌了下来。

　　都说是男儿流血不流泪，可这泪难道不是心血所化？吴小年心想，最后一次，只哭这一次。

　　他一直知道，吴妹儿早晚都会嫁人，嫁给别人，可他总是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还早呢，等她真嫁人的时候，自己也已经结婚生子，就能接受了。

　　现在事情来得这样突然，在吴小年怀揣着赚到的银子、想用自己的肩膀让吴妹儿松口气时，她却用不到了，嫁了，嫁人了。

　　那感觉，就跟被人一棒子闷头敲上的一样，脑子都僵了。

　　再想到郭氏刚才说的话，吴小年心里越发酸涨地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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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郎，你还不知道吧，村东头二狗子家的丫头可真是个有福的，竟被肖虎家给挑中了！这回去当少夫人呀，想不来的福气！”

　　乍一听，他还没反应过来，二狗子家的丫头是谁。想明白就是吴妹儿，记得自己当时还呆呆问：“阿娘，您说的是妹儿么？怎么会，她还小着咧。”

　　当时阿娘怎么说的？对，阿娘拍拍他的肩膀，嗔道：“小什么小？招弟比她嫁的还早咧。要不是你在外头读书，我也早当上婆婆、享清福了，说不上连孙子都抱上呀。”

　　阿娘每次说起给自己娶媳妇的话题就滔滔不绝，可他现在满心都是妹儿嫁人的事，哪里耐烦听这些，连声催促阿娘讲讲是什么人家。

　　阿娘讲地可真细，“我去肖虎他家看了，老大的青砖院子，一溜儿的整齐房子，那个气派，啧啧啧，那才像个里长家的样子咧。

　　哪像咱们家，也就比普通人家多块牌匾，哼，都怪你那没用的阿爹！咱们家跟妹儿她婆家一比，最多算个富户而已，以后，你还要与那丫头多多走动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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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小年闭上眼睛，不敢再去回想郭氏的话，不停在心中重复道：她能过好日子，我也就放心了。

　　惦记了这么多年，哪里就这样容易说放下就放下？吴小年突然睁开眼睛，恨恨地看着房梁，有点儿斗气地想：“那个小霸王肖劲，小时候就欺负妹儿呢。

　　文墨不通、粗俗无礼，哼，月老乱牵的什么红线，那两人一丝儿都不相配！”闷闷地扯过被子蒙住脑袋，又想掉眼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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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信抬头看着天际的白云，只见那云朵层层叠叠，慢慢遮蔽太阳，地下才是一片凉爽，转眼云朵又因风而散，阳光从云缝中洒下，

　　他低头捋捋其日朗的颈上鬃毛，问肖劲道：“出去溜溜？”

　　肖劲收到肖虎家信，说是家里已经给他成了亲，不日娘子吴氏就要来投奔。

　　肖劲气愤不已，他觉得自己长大了，好容易能脱离他老子肖虎的掌握，才要闯荡一番，做出个成就给肖虎看看，结果，一个婚事，自己又被他老子拉回到了掌中。

　　那感觉，似乎自己像是蜘蛛网中的飞蛾，明明想挣脱，却被黏网困住，挣脱不得。

　　肖劲气闷地拿着马鞭蹲在角落划圈，听见干信的话，闷闷道：“除非你让我骑你的其日朗。”

　　干信把缰绳朝他一扔，无奈道：“你是不是就等我这句话呢。走吧。”

　　两人放马一阵狂奔，一溜烟直跑去了下面的镇子上。找了个不大的酒肆，唤店小二过来，随意扔下一两银子，让他把好酒好菜尽管上来。

　　兄弟二人也不讲究虚礼，撇了小杯，各提了一个酒坛，稍微一碰，豪气万丈，仰头就喝，齐齐喝了个半坛子才放下，抹抹嘴喝道：“痛快！”

　　放下家里的烦心之事，只说起现在的军队行事，所谓少年意气风发，两人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就上战场。

　　现在只盼待完颜氏赶紧统一女真各部，把大辽皇帝打的一败涂地，让漠北之地再不受严苛贡献，让女子再不受羞辱欺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