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妹儿》李李谭雅

55、第 55 章

　　干信与肖劲两人在城内分开，肖劲自回营帐，干信却买了几色他阿娘爱吃的点心回到了家中。

　　干信阿娘早早等在门口，干信下了马，把缰绳一扔，提着鞭子大步赶了过去：“阿娘，早说了，我今日有事，不必等我的。努生难道没来与您说不成？”

　　干信阿娘看着虎背熊腰的儿子，只觉满心骄傲，怕儿子懊恼，忙解释道：“努生来说过了。我一天没事，站在这里就当解闷。”

　　又附在干信耳边小声嘱咐道：“儿啊，过会儿梳洗完还是先去看看你婶子的好。”

　　干信见阿娘不过三十几岁，头发却白了大半，心下发酸，伸手搀着，才要进门，突然从门后闪出来一女子，窄袖麻裙，一身女真族装扮，冲着干信抿嘴一笑道：“你就是干信？我搀着伯娘即可。”

　　干信少与女子交往，呆呆放手，由着那女子搀着阿娘走在前面，他拧着眉头，提着点心，琢磨一会与婶子软枝该如何说话。

　　进了屋，也是那女子忙前忙后，唤了下人取来铜盆，亲自调好水温，将帕子洗了一遍，捧过来递给干信，娇羞道：“干信哥哥，擦把脸吧。”

　　干信做出一副云里雾里、不明所以的表情，只管看向阿娘，问道：“怎么回事？”

　　干信阿娘见儿子不肯接帕子，忙上前接过，与那女子赔笑道：“他就是个木头脾气，你莫怪他。”

　　那女子摆手示意自己无事，又道：“我去看看姑姑可有空闲，再来唤你。”

　　见人走远，干信阿娘才小声道：“她是你婶子的同族侄女，阿不罕氏出身，唤作酥酥儿。”

　　干信不由失笑，这酥酥儿真是如婶子亲生一般，简直就是把褶子拉平的软枝！

　　心道若是肖劲在这，定要奇怪，怎么阿不罕氏的姑侄两人这般容貌，偏还什么软枝、酥酥儿之类的名字，真是名不符其实。

　　随即暗自唾弃，与肖劲待得久了，自己也学得刻薄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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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说肖家村里长家的小娘子还能愁嫁不出去？那是真不愁！

　　从长女春凤十岁上下，就有人陆陆续续过来相问过，乡下的地主、镇上的商户，甚至还有北关城里的小吏，可这些人秦氏哪能看得上眼？

　　在她眼里，自己的几个女儿都是顶好的，天下第一不敢说，至少在漠北是头一等，因此，怎么也得配个头一等的好儿郎才行。

　　家里殷实的她嫌子弟脾性不好，读书人家的儿郎倒是不错，她又怕女儿嫁过去被规矩束缚吃苦头，好容易有个镇上的官家衙内有意吧，肖虎又拦住说不合适，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秦氏左挑右选，到现在也没定下人家。

　　秦氏着急得不行，偏她每次提起这事，肖虎总说不急不急，时机未到。

　　秦氏就奇怪了，这小娘子出嫁，看的是婆家家底、儿郎品行，什么时候看时机了？

　　再说，时机是什么，两个大女儿都十好几了，再拖着不找人家，好儿郎都让别人挑走了，自己女儿还能找来什么样的好人？

　　正巧，过年的时候，吴小年跟着他阿爹给肖家拜年。秦氏现在的心情，那就是个少年便要在心中比量一下能不能做女婿的。

　　听说有名的吴小年来了，秦氏特意躲在耳房里面偷看了一回，一下子就相中了举止从容、面貌俊朗的吴小年，不由暗赞，端的是个好儿郎，所谓玉树兰芝也不过如此吧。

　　在秦氏眼里，吴小年的家世不过尔尔，虽也是里长家的儿子，但大獾洞村如何能比得上肖家村？可一见吴小年本人，秦氏心里立刻把那一丝不满也给抹去了。

　　如今借着肖劲婚事，秦氏正欲与郭氏拉近关系，一来为提亲做准备，二来也为女儿探看一下婆婆是否好相处；而郭氏向来最爱踩低捧高，肖家村的气派震住了她，心下更是有意讨好，两边立时亲热起来。

　　大獾洞村虽与肖家村相邻，却也得走上半天功夫，这头把吴妹儿送进了洞房，郭氏一行人便打算回去了，辞道：“肖夫人，妹儿给你送过来，我的事也完了，这便回去。”

　　秦氏一见她要走，忙拉住不放，嗔道：“不是说姐妹相称了么，怎么还夫人夫人的叫我呀。好姐姐，咱们一见如故，实在舍不得你走。”

　　郭氏只觉在众人面前被肖家村里长夫人如此相待，面上十分有光，也立刻回握住秦氏的手道：“好妹妹，姐姐也还没与你处够。

　　可是家里实在离不得人，若不是看着妹儿这孩子无依无靠、怪可怜的，我也不能扔下一家子跑过来忙。也多亏了这回亲事，咱们姐妹才得以见面。”

　　秦氏点头附和道：“可不是，你说咱们两村挨着，这十几年来，总听着姐姐的事，我真是一心想认识姐姐，就是没机会见面。

　　姐姐果然如外面所说，就是心好，我看劲哥媳妇，那丫头可有点。。。哎，嘴巴不饶人，也不知那孩子能不能领你的情呀。”

　　郭氏叹气道：“领不领情的，我也不指望，我只管尽了自己的心意，也就够了。”

　　秦氏唤过来春凤，指着她跟郭氏道：“瞧我这大丫头，就是你刚见到哭着跑的，比劲哥媳妇还大一岁，跟姐姐你一样心软。

　　这丫头，整日就是埋头做针线，要不就躲在灶房琢磨给我们夫妻弄些好吃的来，只长了一个孝心眼，和劲哥媳妇比起来，倒像是个孩子了。”

　　刚才在房里被妹儿的事情打断，这回郭氏一听话头，才明白秦氏的意思。

　　郭氏笑眯眯拉住春凤的手，上下打量，嘴里不住赞好，羞得春凤满脸通红。

　　郭氏赞了半天，又问春凤都绣了什么花样、做了什么菜式，半天才放下她的手。见女儿得人喜欢，秦氏松了口气，口中却道：“小孩子胡闹罢了。”

　　秦氏哪里知道，郭氏见春凤像是被绳子绑了手脚的兔子，缩手缩脚躲在秦氏后面，早在心下冷笑：“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敢肖想我的年郎，真是恬不知耻！”

　　虽瞧不上眼，郭氏嘴上却说得好听：“可比我家那三个强多了，若是你家这几个再大些，怕是我那三个冤家只能待在家中当老姑娘，嫁不出去啦。”

　　这奉承话说得极妙，秦氏满心欢喜，嗔道：“瞧姐姐你说的，你这样的伶俐人，养的女孩儿定也是一等一的好，谁家娶进门不是当宝贝供着！”

　　郭氏拿帕子点点嘴角，颇为得意，谦虚道：“那也是亲家宽厚。如今最小的莲娘也过门两年多了，哎，头一个小子才会走，这肚子里的又快生了。”

　　秦氏瞪大眼睛，故作羡慕道：“哎呦，这三年抱俩，可是别人想都想不到的福气。”

　　郭氏用帕子拂拂裙摆，唉声叹气道：“我都跟莲娘说了，这第一胎虽生的顺利，但也别大意，少吃些鱼呀肉呀的，多动动，到时候也有力气。结果一点儿都不听话，上次回娘家来，胖了两大圈。”

　　秦氏似有所感，也跟着犯愁道：“可不敢吃太多，我生冬丫时候，也是吃得太胖，结果生的那个费劲，差点儿要了我的命！”

　　郭氏嫌这话里兆头不好，心中不满，面上却不显，只道：“少吃了一口，她婆婆都怕饿着了，郎君也跟着着急，这也是没法子。不过我看她精神好，加上大小子才会走，每天看着孩子，也算忙碌，应该不会像你那时。”

　　秦氏的心机就算比不得郭氏，这回也听出话里意思来，忙扯了个笑脸，道：“可不是，我那会子也没个婆婆帮衬，全靠自己，什么都不懂。你家莲娘可比我有福气。”

　　郭氏暗自撇撇嘴，这才罢了。

　　待郭氏一行送亲人走远，秦氏瘫在椅子上，看着身边两个大女儿为个菓子吵闹不停，只觉太阳穴隐隐发疼，不由气道：“快出嫁的人，一个菓子也争来争去，整日让我操心。”

　　春凤一听出嫁，立马想到刚才郭氏夸赞自己，脸上一红，放下菓子，轻声道：“行了，夏凤，我让给你就是。”

　　哪知夏凤并不领情，她把菓子往地上一摔，伸脚踩个扁碎，哼了一声道：“一个菓子，用得着你让我？”

　　秦氏紧皱眉头，立起身子，斥责道：“夏凤，你姐姐都让你了，你怎地如此蛮横？”

　　夏凤眼泪涌上来，冲着秦氏埋怨道：“阿娘，你偏心！菓子，菓子值几个钱？她让我，那好婆家怎么不让我？”说完，一把推倒春凤，哭哭啼啼跑了出去。

　　秦氏看着跑走的夏凤，再低头看看坐在地上哭鼻子的春凤，只觉得头疼地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