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妹儿》李李谭雅

54、第 54 章

　　肖劲最终也没有回来，吴妹儿从未想过，两世一次的婚礼，因为新郎的缺席，她竟是抱了只公鸡拜的堂，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待进了洞房，四周无人，吴妹儿揭起销金盖头，望着怀里的威风凛凛却被五花大绑的大公鸡，小声道：“郎君，你忍忍，千万别一时激动、拉在我身上呀。

　　你也累坏了吧，一会儿补偿你，我陪嫁了一只下蛋母鸡过来，屁大好生，正好与你做个通房。

　　嘿嘿，你放心，无论生养几个，我都一视同仁将他们养大，下蛋的留下，无用的吃肉。”

　　吴妹儿正在自娱自乐，突然听到外面脚步嘈杂，慌忙放下盖头，端庄坐好。

　　秦氏带着四个女儿还有肖家女眷进来，团团围住吴妹儿，站在秦氏左边的小娘子撅撅嘴，嗤笑一声，娇声道：“哟，夏凤你们快来，瞧瞧我们的好嫂子。”

　　秦氏右边的小娘子腾地一下跳上前，一把扯下了吴妹儿的盖头，转头对刚才说话的小娘子道：“不揭盖头如何能瞧？春凤，你一天就只知道用嘴。”

　　秦氏假意拍了几下两个说话的小娘子，板脸喝道：“春凤、夏凤，别胡闹！”又对跟着的女眷笑道：“一团孩子气。”

　　那几个女眷纷纷附和：“只要未出嫁，可不就是孩子吗，自然如此。”

　　吴妹儿早知道嫁入肖家的日子不容易，只没想到连肖家几个小娘子也敢如此不敬长嫂、秦氏猖狂到成亲之日就给自己下马威的地步。

　　吴妹儿慢慢抬头，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秦氏。

　　只见这秦氏年逾三十，身材高挑，体型圆润，圆脸凤眼，虽不如吴娘子肤白，但保养得宜，与普通乡下妇人粗黄脸庞大不同，也算是风韵犹存，很有几分姿色，站在人群中极为出挑。

　　她梳着朝天髻，发上顶着一头各色赤金钗环，斜插了两三朵新掐的红花，耳畔荡着龙眼大的金钩裹东珠耳坠子。

　　上身穿着一领大红色的薄丝交领上襦，上面拿金线绣的缠枝牡丹，下身套着六幅的石榴花红缎掐金叶细牙裙子，乍一看，还以为她才是新妇呢。

　　抬臂之间，隐隐露出圆肉肉的手腕子，上面各套着几只时兴金钏镯，不时发出碰撞之声，衬着秦氏的满面红光，真是十分的气派。

　　身边围着的四个小娘子都长得一般的圆润脸庞，微挑的丹凤眼，显见的是秦氏所生，身着颜色质地一样的襦裙装束，连妆容都是一样，吴妹儿心道：简直就是一组俄罗斯套娃么！

　　几个小娘子因自小娇养，全没有乡下小娘子的粗糙，小的那个身量暂未长开尚不好评价，三个大的却已是大姑娘的模样。

　　漠北女子生就身材高挑，体格丰满，几个肖家女儿皆随娘，不过十三四的年纪，身段却已长成。

　　鼓鼓的胸脯将水蓝纱绣金丝花鸟的上襦撑得紧绷绷，加上满头的珠翠、遍体的绫罗，明明与吴妹儿差不多年纪，看起来却成熟不少。

　　吴妹儿暗自庆幸，多亏学了绣活，自己这双手才养的细白些回来，但因还要拿斧劈柴，掌心的茧子却是遮不住的。

　　好在她日日闷在家里，从小出门也习惯遮脸，才没糟蹋了这天生丽质的一张芙蓉面，也不至于被肖家母女当面笑话。

　　吴妹儿在暗自品度秦氏娘几个，而那几人也在打量她。

　　其实，吴妹儿抬眼之间，早看呆了那一屋子人。

　　或许作为女子，不管实际年龄多大，潜意识中也有爱美的心思，现在不需要害怕惹麻烦而遮掩本色，吴妹儿穿越以来头一次认真打扮了一番。

　　借来吴留住的妆镜，细细地修了眉毛，再由郭氏绞了脸，虽未及笄，头发却也一丝不苟地挽了个髻，因东西俱被吴老娘母子压下，吴妹儿头上只留了相亲时的那柄金绞丝芙蓉花镶东珠的发簪，连耳畔都空荡荡的。

　　不过正是应了“却嫌脂粉污颜色”那话，未施粉黛、简单梳妆的吴妹儿，一身净面大红嫁衣衬得她的肤白晶莹，

　　抬眼之间，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抖，似蝴蝶翅膀在眼间飞舞，越发应得那对黑眼珠如寒星点点，颇为勾人心魄，却又让人欲罢不能，不由自主去一看再看。

　　被揭掉盖头的吴妹儿只觉眼前一亮，不过愣了一下，就放下怀里的公鸡郎君，缓缓站起身，一双白鸽般的小手乖巧地叠放在身前，做了个万福，

　　轻声道：“婆婆，各位小姑、婶娘。”话一出口，脸即红成一片，一番含羞带怯之态，十分可怜可爱。

　　吴妹儿端坐在那里，众人不过是看她眉眼精致，她一站起来，众人立时觉得似乎整个房间都亮了。

　　吴妹儿身材虽瘦弱却不如柴，骨肉均匀，尤其她行动之间，举止袅娜，羞涩之间尚显从容，似随韵律而动，可谓是意态自然，精神更好。

　　明明养的比官家小娘子也不差的肖家四姐妹，在吴妹儿面前，硬生生比成了村姑一般。

　　素来被人赞貌美的小娘子，心中都有些自傲，连在自家姐妹之间尚且要比个高下，何况还是敌对之人？

　　原只以为是以讹传讹，哪想到吴妹儿本人的长相竟不比传言所描述的差，春凤心下生妒，当下就沉了脸，撅起嘴巴生起闷气来。

　　偏那夏凤惯爱与她争锋，见吴妹儿娇美，立马指着春凤笑话起来：“见天在家说自己是漠北第一美人，这回知道什么才是美人了吧，且，也不怕风大闪到舌头。”

　　外表长得成熟但年纪毕竟才十四，春凤听见妹妹当众挖苦，脸上挂不住，“哇”地哭出声来，捂着脸跑了出去。

　　秦氏气急，这夏凤就是缺根筋，姐妹之间争个高低，都是一家人，也无所谓，如何能在吴妹儿面前这样说？

　　见春凤跑走，派了一个婆子去跟着，又喝道：“夏凤，浑说什么，咱们又不是卖笑的人家，长得像个妖精有什么用？”

　　这是指桑骂槐了，吴妹儿心道：这秦氏对男人有几分手段，可若论城府，却比郭氏要差上许多了。她面上不显，装没听见一般，依旧稳稳站在那里。

　　倒是夏凤被秦氏一骂，心里不服，嘟囔道：“你就是偏心春凤，哼，但凡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本来她就没人家好看。若不是嫂子长成这样，舅舅怎么会一直放不下，整天在家闹腾。”

　　几个族里女眷恨不得捂住耳朵，秦氏越发尴尬，正要拉扯几个女儿出去，吴妹儿却不肯再装没听懂，原本通红的小脸瞬间煞白，咬住嘴唇，一副又委屈又无辜的表情，眼泪顺着脸畔噼里啪啦落了下来，

　　哽咽道：“原来婆婆前面的话是对我说的！大獾洞村虽不比肖家村，却也几代皆没再嫁之女，什么好看卖笑的，我才嫁人也不懂意思，想来是责备我们吴家没规矩。”

　　秦氏心里冷笑：果真装不下去了，哼，我就知道你不是个真老实的，没几句，就露出刺来。一身穷酸气，有刺又如何，你便是刺猬变的，我也能给你拔了去！

　　正欲开口教训，郭氏一脸笑容推门进来了，她才安抚完紧张的吴娘子，也没听清这屋里面的哭闹，

　　进门就问：“肖夫人，春凤丫头怎么啦？大喜的日子，她是眼红你给劲哥儿准备的好东西了吧，是不是以为你把她的嫁妆都赔出去了？哈哈哈。”。

　　秦氏一顿，忙扯出个笑脸来，亲热地拉着郭氏手臂，殷勤地送上帕子，又遣人奉茶，感激道：“好姐姐，可是辛苦你啦。

　　什么生气，哪有那回事？咱们姐俩一样，你不是也三个女儿，还不知道她们，小孩子，一时好一时恼的，谁理她？若当真，咱们可要气死了。

　　刚才春凤不过是见了她嫂子一人过来，却只和公鸡拜堂，她心软难过，这才跑出去。”

　　郭氏点头称是，端茶装模作样喝了一口，赞了声好茶，又夸春凤善良，心里却不免得意：我和你怎么一样？你连个儿子也没有，这能娶媳妇摆婆婆的谱也不过是沾了前头的光而已。

　　秦氏这番姿态，让装哭的吴妹儿不由心下好奇，细品这秦氏行事，仿佛一般人都看不在眼里，这样的人，便是与郭氏有些往来，但殷勤成这样却有点儿过了。

　　说起来，郭氏这次能主动请缨送亲，自然是因为看着吴妹儿嫁得好，自己想拉拢的意思，而秦氏虽是男方，对吴妹儿这个新妇尚且亮了爪子，如何能对郭氏这样热情？

　　原因其实很简单，秦氏的两个女儿，春凤和夏凤都到了该找婆家的年纪，她看来看去，相中了吴小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