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妹儿》李李谭雅

47、第 47 章

　　上文说到吴妹儿回想自己杀人灭尸不由头痛欲裂，也是，她吴妹儿，年轻貌美的吴妹儿，细细的骨架，娇娇滴滴的脸蛋，

　　连见到虫子都要吓得大叫、听了鬼故事得几晚上睡不着的小娘子，一个看起来娇娇柔柔的俏丫头，居然把一个人，活生生给捅死了！最可怕的是，还把尸体肢解后塞进土炕下面给烧了！

　　吴妹儿揉着太阳穴、苦着脸心想：要是让那些认识她的人知道这件事，比如吴小年还有吴留住姐弟，他们会吓成什么样子呢？会不会再不理她？哦，不会，他们一定信都不会去信，定是以为自己胡闹，又编故事逗他们玩儿。

　　他们哪里知道真正的自己？她吴妹儿从来不是那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包子圣母，前世不是、这辈子也不是！

　　这样一想，吴妹儿空荡荡的胸膛突然被填满了，似乎还生出一种莫名的骄傲来，她甚至想把那些人拉进屋里来看看，看自己多能干！

　　吴妹儿有些奇怪，做了这样残忍的事情，自己怎么会没疯掉呢？至少会变得像吴娘子那样糊涂才对啊，但她神经的坚强似乎超乎自身想象。

　　一想到当时吴娘子被欺负的可怜模样，吴妹儿气愤得心脏又开始剧烈地砰砰直跳，手也跟着抖个不住，她强压住怒火，手指紧紧扣住炕沿，用脚后跟狠狠踢了两下炕壁，咬牙切齿地想，自己应该把那人活着一刀一刀刮了才解恨。

　　良久，吴妹儿剧烈跳动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她松开炕沿，轻轻吐了口气，转头看着恬静睡觉的吴娘子，觉得便只为了这一刻的平静，自己所做的一切也就值得了。

　　对于杀了那人，吴妹儿现在再想起来，除了因为做人底线的丧失而深感茫然之外，她其实既不觉得害怕也不心怀懊悔；

　　对于肢解后烧掉，她也从未自责过自己这种行径是多么泯灭人性、丧尽天良；令她感到头痛欲裂的原因，说到底，不过是她知道自己人性丧失的那一刹那失望而已。

　　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傻乎乎地出去喊人帮忙，而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个一劳永逸的万全之策，说实在的，她的心里真是快活极了。

　　不会疯掉的，她心想：这就如同晕车一样，坐车的人会晕，但开车的司机就不会了。

　　想到这里，她攥紧拳头，咬牙狠狠捶了一下炕沿，心道：“我不去想到底是对是错，已经做了，我阿娘安全了，我也不用偿命，就是好事！要怪，就怪他轻看了我，以为我们娘俩个软弱好欺负。我是再不后悔的！”

　　在随后的日子里，偶尔因心事而睡不着的时候，吴妹儿躺在炕上，竟会生出一种莫名的期盼来，似乎隐隐希望那人的鬼魂从下面炕里爬出来找她，跟她打架。

　　她与脑海中的仇人比划着，杀人的动作越来越坚定，处理尸体的步骤也越来越完善。她太有成就感了，甚至希望再来这么一个人，好能让自己实践一次。

　　吴妹儿不无纳闷地想：我是没有疯掉，但我好像是变态了。要是前世的自己，连想想这事都会吓得睡不着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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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饿了几日的吴二狗母子快翻白眼了。如今吴妹儿已经开始明目张胆地带着吴娘子吃独食，对那对母子的任何辱骂诅咒之词都作充耳不闻状。

　　吴二狗母子虽十分不满，但不久前才见识过吴妹儿发飙，知道这人是兔子急了狠咬人那种，是个连亲生父亲也敢打、亲娘娘也能折腾的狠主儿，恐逼急她反坏了事，只能忍耐下来。

　　本来吴老娘最能挟持住吴妹儿的就是孝道，邻居往来之间，几句话外之音的挑唆，回头就会有人说教吴妹儿了。

　　但正所谓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只是同族的邻人？吴二狗瘫后的这两年，来往之人日渐稀少，及至六娘娘身子不好后，家里就根本难见到外人了。

　　吴老娘便是想拿着不孝的名声威胁吴妹儿，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所以现在虽然嘴上还习惯对吴妹儿骂骂咧咧的，但心里也清楚，她实际上已经不能拿这个孙女儿怎样了。

　　吴老娘母子未曾想到，这跟他们扯破脸皮的吴妹儿竟然如此无法无法，连天地伦常都不放在眼里，这几天越发喜怒无常。

　　突地她高兴了，半夜三更跑过东屋来，也不管这两人愿不愿意、睡没睡着，拉着就开始闲聊，问吴二狗的那些狐朋狗友都做什么、家在哪、以前都去过哪里；

　　突地她心里不痛快了，立马冷冰冰沉着脸，眉毛几乎都要立起来，弄得母子俩心里发颤、惴惴不安。

　　吴二狗母子都是欺软怕硬的怂蛋，真碰到硬茬子，倒都乖顺了。这两人哪里知道，吴妹儿每次看到他们偷瞄自己的小眼神，一种上位者的傲慢便会油然而生，这种让别人看自己脸色的日子，过得实在痛快。

　　自从杀过人，吴妹儿似乎一下子就脱去了伪装，有些破罐子破摔、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让人无声的噎死与亲手杀人比较起来，自然就显得十分枯燥无趣。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她甚至迫不及待想要下手，生出一种赶紧解决掉、省得麻烦的念头来。

　　虽然有时她也会担心自己变得越来越暴烈，但就像见了血的刀锋，她实在是有点儿爱上这种嗜血的残忍了。

　　这些日子以来，吴妹儿一顿只往东屋送来半碗菜粥，还冷着脸摔摔打打的，吴老娘母子饿得受不住，虽骂吴妹儿不孝，但这半碗菜粥，两人也是争得你死我活。

　　见这母子二人两眼发绿，吴妹儿掐掐手指，心下算计也该到时候了，准备下手。为此，不信鬼神的她还特意跑去吴留住家翻了一回黄历，选了个万事皆宜的黄道吉日。

　　其实她自己心下也好笑，这杀人还选日子，是希望有神鬼呢，还是没有？若有，哪个神鬼能保佑杀人作恶的？若没有，为此选了日子也是白费劲。再说，人都杀了，她还有什么可怕的？真真是可笑。

　　这日天清气朗，晌午的时候，吴妹儿取出软米面，兑了水，正在灶间忙乎，突然听到门外有人叫门：“有人在家吗？吴家的妹儿，妹儿。”

　　吴妹儿眉头一皱，疑惑这声音怎地如何熟悉，低头看看满手的软米面，自嘲道：“特意选个黄道吉日又有何用？看来这封建迷信是得打破，实在不准！”

　　她一边口里答应“来啦”，一边在水盆里洗净双手，将面盆一藏，往外走去。

　　你道门外是哪个？原来竟是说媒的张婆子。

　　吴妹儿一见是她，不由头皮发紧，以为那秦大又来逼婚，正暗自庆幸自己准备及时，只待轰走了此人就下手。

　　只见那张婆子笑得满脸花，白褶子一抖一抖，收起了凉伞，猩红的口里飞沫四溅：“哎呦，妹儿啊，老婆子我给你道喜啦。”

　　吴妹儿早没了与她周旋的心思，堵在门口，冷声道：“我家徒四壁、三餐不继，不知张婆婆您这一声喜，从何来呢！”

　　张婆子听出吴妹儿语气不好，再看她一脸不悦，想到上次得罪与她，尴尬地眨眨眼，咳了一声，用帕子遮嘴，嗔道：“瞧你这孩子说的！我啊，知道你家困苦，这不，给你找个好人家，再不用担心柴米油盐！”

　　吴妹儿嘴角微挑嗤笑一声，眼盯着张婆子，慢慢道：“若是以前说过的事，我劝您还是莫再提了。您记性不好，妹儿我还记得清楚！”

　　张婆子一顿，只觉不过月余，这吴妹儿像换了个人一样，气势已完全不同，如同那些从山里才打狼归来的猎手，身上隐隐散发着杀气。

　　可这样的想法，连她自己也发笑，不过是个黄毛丫头，手臂还没自己的腕子粗，不知是从哪里学得人家的姿势，装着吓唬人而已。

　　大太阳下晒着，站在门外也不好看，张婆子收了凉伞，夹在腋下抬脚就要进院子，哪想到吴妹儿半眯起眼睛，竟突然翻了脸，把门迎面朝那张婆子关去。

　　张婆子倒也灵巧，忙退了两步避开去，见吴妹儿要插门栓，忙伸脚拦在门缝，两人正在推拉之间，东屋吴老娘耳尖，听到外面吵闹，扯着嗓子插嘴道：“门外是哪个来看我老婆子啦？快快请进来说话！”

　　张婆子心下一喜，不待吴妹儿阻拦，立马顺势从门缝挤了进来，径自走向东屋。笑眯眯地才到屋外，却一下子站住了脚，她苦着脸吸了口气，左右嗅嗅，忙用帕子捂住口鼻，眼睛四处扫了一圈，皱着眉头心道：这是什么怪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