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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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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别之际,白衣仙上对着我依依不舍、老泪纵横道“沫依娃儿如此乖巧可爱,老夫真真是不舍得……”听及此,我的心头也不禁感伤了一番,正待慷慨激昂地诉说一衷离情。不想这白衣仙上却突然接着道“老夫甚是不舍你那精湛绝伦的棋艺啊,下回定要记得再回来与老夫一较高下”
看着这白衣仙上一副天下之大非我莫属的期期然神色,我不自觉地抖了一抖。须知这百余日来,我日日朝九晚五地与他布棋对弈,怕是再高雅的意趣也变得不甚高雅,再欢喜的好嗜也变得不甚欢喜了。
于是为了他日相逢时他不再荼毒于我,我便甚高明地推脱道 “沫依的棋艺实在算不得精湛,私以为仙上若能觅得高人相弈,才不算辜负了这高雅的意趣”
不想这白衣仙上却忽而喟然一叹,凄凄然道“沫依娃儿有所不知,这天上地下,独独二人能与老夫相匹敌,而你便是这其间的第二人……或许,如今也只得你一人了罢……”
白衣仙上这话着实令我听得不甚明白,但大抵上了年纪的老者都是这般神神叨叨,为了不让他再提那棋弈之事,我便只“唔”了一声,敷衍应下。
再看一旁面色暗沉,默默不语的询远大哥此时却不知正低头思衬些什么,我拉了拉他的衣袖,提醒道“询远大哥,沫依就此别过了”
询远大哥却顺势拉起了我的手,一阵清冽的暖意瞬间从手心传来,我讶异地将他一望,却见他脸上浮起怪异的红晕,我正担忧他是否中了什么魔怔,但见他一手握住我的手背,另一手不知将了什么物件递止我的手心。
我正欲发问,但闻他结结巴巴道“这……这是琉璃白玉,我便将它……赠……赠予沫依妹妹罢”
不知是否眼花,我仿佛瞥到一旁的白衣仙上眼中有着一闪而逝的讶异。
我将手心摊开一望,但见一玲珑剔透的滢白玉佩此时正流光溢彩地晃悠着我的眼,我将它举起瞧了又瞧,煞是好看,想来是个宝贝,于是我便喜不自胜、欣欣然收入囊中。
此番这二人又磨磨唧唧、絮絮叨叨地将我嘱咐了大半个时辰,才终于放我离开。
今日之别,我亦有感伤,亦有不舍,但寻觅爹爹实乃我心头最最紧要之事,是以,我不得已将这满腔的苦涩鼻酸吞入腹中,施施然而去。
晚风依旧萧索,辰光将现未现,我本来正是好眠时,却被不知何处传来的喧嚣扰了清梦。
我无奈地撑开半梦半醒的眼皮,正待出去瞧个究竟,却觉手腕处一阵暖热传来。我定睛一看,先是愣了半晌,进而讶异地睁大了双眼。
我不敢置信地瞅着手腕上的绵冰石,此时它正扑朔迷离、星星点点地散发着幽幽蓝光!
这条镶嵌着绵冰石的手链乃我百岁生辰时娘亲亲自为我带上。娘亲临终之时,也曾嘱咐过,绵冰石自会为我指引爹爹所在的方向。
如今它既泛起了蓝光,是否即证明……证明爹爹就在此处?!
我勉强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忐忑,颤颤巍巍地走出昨夜留宿的山洞,急急莽莽寻声而去。
这才将将走了几步,忽听得耳边“轰”地一声,仿若平地惊雷,绵绵山峦也随之一颤,林中顷刻之间鸟兽飞绝,我循声望去,但见远处一记红光乍现,将这晨曦时分照拂得光芒万丈,但只瞬间,周遭却又归于寂静,真真是诡异非常。
我甚忧虑地呆了半晌,也不晓得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故。但以我所恃不多的直觉来看,这定然是个危险的征兆!
我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决定去那林中一探究竟。走前我朝着西边虔诚一拜,喃喃道 “还望佛祖爷爷福佑,莫叫沫依命丧黄泉。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我战战兢兢地来到这处树林,却闻得四处都散发着一股浓烈地焦味,我甚不厚道地暗自希冀了一把,盼望着能遇到些许被烤熟的山林野味,正好可供我渔翁得利,饱餐一顿。
正希冀着,突然脚下一个趄趔,我的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往前一栽,随之而来“砰”地一声,我便不出意料、荣幸之至地跌了个狗啃泥,虽则我的真身是只鸟而并非狗。
罪过,罪过!
事实证明,我等作飞禽类的,实在不该心生邪念,意欲残害同胞,尽管是种族相距甚远以及早已被烤焦的同胞。
看这报应来得如此之快,我便赶紧掐断了意欲饱餐一顿的念想,虔诚地为这不幸遇难同胞们默默哀悼。
我甚圆满地哀悼过一番后,便屁颠屁颠地站起身来,正待整理衣襟继续前行,却在低头的一瞬突然瞥到脚边一个黑漆漆的不明物什,生生将我唬了一跳。
将将那道红光过后,林中已恢复了一片暗淡,想是方才光线太暗,我的眼神不甚灵光,遂被脚下这突兀的木头给绊了一跤。
我甚是不满地将那木头踢了一踢,欲将其挪至一旁,以免再祸害他人。正待为我这英明仁善之举欢呼不已时,却见脚下的物什竟一动未动,且有几许温温软软之感,叫人很是疑惑。
我将它细细一探,方才惊觉,原来脚下实乃一只活物!或者说本是一只活物……
莫不是竟真有已被炙得焦焦黑黑的同胞?!可叹,可叹……
我蹲下身来,伸手将那一团焦黑戳了一戳,正琢磨着它是否其实外焦里嫩,正愁苦着我是否就要将就一顿,忽听得耳边“嗖”地一声,那位焦黑仁兄却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转过来,又在我尚未有所反应之时便瞬间将我身形定住,也不晓得是使的什么术法,竟叫我浑身泛疼动弹不得。
在这危险惊慌之际,我尚且腾出一丝清明,暗暗慨叹了一番这位焦黑仁兄的百折不挠以及身手了得。
正担忧慨叹着,但见一张布满血腥、模糊不清的面目突然在我眼前放大,其上还嵌着一双绿幽幽的瞳仁,此时正泛着森森然的冷光凌厉地将我望着,仿佛欲将我剥筋抽骨、生吞活剥一般,如此近近看来,分外可怖。
我当下便毫无防备地惊了一惊,待反应过来,我更惊恐万分扯嗓高喊道“妖怪啊!”
真真是一针见血,一语道破天机!
正是凭着我这英明神武的一吼,那位妖怪仁兄似被我唬得一惊,手下突然松了警惕,于是便被我给挣脱开来。
想来它身为一只妖怪,本就生得自卑,如今更让我一语道破了其本真,定然是要心神不定精神恍惚一番,是以,我便趁着它这恍神之际,脚下生风,溜之大吉!
聪慧机智如我,简直天降神才!
待我惊悸未定地跑出了许远,方才后知后觉如梦初醒:我为何要怕了那妖怪?
当初,娘亲曾教导于我,切不可以貌取人,无论是仙是神是妖是魔,其间必有心存仁善之人,亦有用心险恶之徒。
是以,我断不该因其相貌可怖而嫌弃于它。况且,我亦长得一副妖怪的脸面,我若恐惧它不若是恐惧我自己么?
本是同貌生,相煎何太急。况且它已经如此气息奄奄危在旦夕,如若我不施予援手,怕是就要一命呜呼了,如此事不关己见死不救诚然不是我等精灵的作风,是以,我便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只双眼一闭,唇牙一咬,便毅然决然地回身寻了那妖怪,如此这般视死如归地仗义相助,我以为,实在感天动地。
待我再度回到这处树林,却发觉那位焦黑仁兄实则是一身着黑衣的男子已然陷入了昏迷,不省人事,看来果真伤得不轻。
我半拖半抱地将这黑衣男子带至我昨夜留宿的山洞,又细细将他打量了一番,发觉不过是脸上残留着些许血迹混合着焦黑的泥土,加之衣衫有些褴褛不堪,却也不似初见时那般狰狞可怖。
不知他为何伤得如此之重?又与方才那道红光有何联系?这其中宁有百折千回复杂曲折之缘由,我亦不得而知。
不过,佛曰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既决定出手相救,自当不必过问缘由,只是不晓得,这救妖一命,能否积些什么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