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斋练》连翘与覆盆子

32、第 32 章

　　有些事情陈路是不明白的，比如说死后的世界，在某些事情发生后，这种感情尤其强烈。
　　幽魂是多么没情义的东西啊，想来的时候来，想离开的时候就离开。他曾一度分不清楚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但是即使他对自己说要离那些东西远远的了，他还是不可避免的一次次遇见。
　　但是他想遇见的并不是这样，他想遇见严孟华！
　　他攥着手中那封信，力气大的几乎要将手心掐破。他不知道这封信代表了什么，但是他害怕刘品素会死，他怕他变成和严孟华一样！
　　因为那张泛黄的纸上写着：刘品素，**年2月4号22点38分，卒。
　　而现在是22点31分，还有7分钟。
　　冬夜的风冷寒刺骨，他几乎要哆嗦起来了，谁让他的外套都不见了！他完全不熟悉这里，如果不是有个大爷说看到有个年轻人来这里他根本找不到，但是刘品素半夜来铁轨这边做什么？就算是坐火车这里也没有火车站啊！
　　他沿着铁轨走的很快，明明那么冷了，却觉得冷汗一点点的浸透了衣服，黏腻的不行，眼前的景物也颤动得厉害，他觉得自己快要趴下了，然后他看到了站台的灯光，还有穿红衣服的女孩。
　　红衣服的女孩对她笑，说的话却不是对他说的，她说，“你的朋友来了。”
　　他这才看见刘品素。
　　铁轨那里几乎没有光，刘品素深色的衣服融进黑暗里几乎看不见，他双腿交错坐在铁轨上，看上去却是一副无所事事的惬意样子。
　　“你来这里做什么？”刘品素抬起头问。
　　“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你。”陈路用一只手揉揉鼻子，他鼻涕都要出来了，这个人不旦没事，还和美女深夜幽会聊天！
　　“回去。”刘品素的脸隐在夜色里，黑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是声音发冷。
　　“你不说我也回去。”陈路觉得自己再不回去就要死了，冻死的，累死的，疼死的！
　　他转头就往回走，脚步沉重的要命，他看着远处红色的信号灯亮了起来，火车的轰鸣声也在由远及近，他突然觉得忽略了什么……是什么呢？
　　站台，红衣服的女孩！
　　这里怎么会有站台？这趟车他坐过很多次，戏水桥和金水之间是没有站台的！
　　他猛的回过头，那个女孩也在看着他，他这才发现她的不同，她的脸色是青白的，她……她早已经不是人了。
　　刘品素肯定知道她不是人，但他为什么还坐在那里，禁止通行的信号灯亮了，火车要来了啊！
　　“喂，”陈路走的离他近了一点，“你起来啊！”
　　刘品素只是抿着唇，静静地看着他。
　　陈路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只是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了，他能看见火车像一条闪光的龙一样冲过来，再不离开，他会被碾成碎片！
　　他一把拉起刘品素，“你在地上装死吗？”
　　“我走不了。”他一脸平静地说。陈路这才发现他的一只脚刚好卡在铁轨的接缝处，他动不了，他根本就是坐在这里等死！
　　红衣服的女孩在唱歌，声音幽幽的，像是会飘起来，连火车的轰隆声都不能掩盖住：
　　妈妈看好我的红嫁衣
　　不要让我太早太早死去
　　妈妈看好我的红嫁衣
　　不要让我太早太早死去
　　……
　　陈路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他觉得的声音小的可怜，“你抬脚。”
　　刘品素忽然笑了，“如果可以我就不会还站在这里了。”
　　他用最大的力气将那封信甩到刘品素的脸上，“难道你要让我相信这种东西是死亡的预言吗！”
　　刘品素看着那封信封面的照片和名字，还有斑驳的血迹。
　　那血迹不是自己的，是面前这个人的。这封信被他一直攥着，他的手没有流血，可是他一直捂着的腹部在流血，伤口已经裂开了。他突然不知道说什么，眼前这个人的脸色比叶睿好不了多少，他突然有一种……他会死的感觉，而这种感觉，真的差劲透了。
　　“你给我用力抽出来！火车来了我会跑的！我可不想这么早挂了！”陈路怒气冲冲地向他吼，但是他现在的声音的确弱的没有任何威慑性。
　　已经没有时间了，陈路觉得自己的冷汗越来越多，多的都看不清眼前的脸，火车的灯光太耀眼了，他能感受到地面都在震颤……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要遇到这些？
　　他很想逃跑。
　　很想很想离开，可是他觉得自己动不了了。
　　不止是害怕，还有不忍。
　　“其实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刘品素扶着他的肩膀，“我很期盼这一天。”
　　期盼这一天什么？陈路还没来得及思考，就被推了出去，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粗糙的沙石割破了他的手他也恍若未觉，地面在震动，刘品素却在笑。
　　不，不想看。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严孟华有一天会走的，愿望完成不就会消失吗？他知道的，可就是因为知道才不想承认。
　　他知道这样是最好的结局，只是他自己太自私，总想要将快乐的事情永远保留，但那对灵魂来说……未尝不是一种残忍。
　　他不想看见死亡，他是讨厌亡灵的，他尤其讨厌他认识的亡灵，他不想看眼前的人变成那样！
　　他为什么还笑的出来？他期盼的……竟然是死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