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月》阮小九

1、缘起

　　四月的晨光还带着一丝冷意。樱花开满了整个校园，学生穿着黑白辉映的水手服，美不胜收。
　　我本来也该和其他人一样欣赏着盎然的春意，只是身后不时传来的冷意让我只剩下恐惧。
　　“我要杀了你。”
　　那个嘶哑的女声对我说，我猛的别过头，却什么也没有。人群从我身边穿过，他们好奇的看着我，也为我疯了，却不知道我在劫难逃。
　　我能看见鬼。
　　第一次看见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它，是14岁，我在上厕所，它就在镜子里看着我，露出诡异的笑。
　　我以为自己眼花了。
　　直到后来，它们出现的越来越平凡，从一开始的看见，到后来和我说话，现在我甚至能感觉到它们从我身边川流而过的触感。
　　它们不怀好意。
　　最近这个女人找到了我。
　　一开始她只是站在远处死死的盯着我，表情怨恨。
　　那天我正在上课，突然感觉到有人在看我，我看到教室后窗有个女人盯着我。
　　是她。
　　从此我不再单独行动，但是总有落单的时候，那时她就会在不远处看着我。
　　深夜的宿舍大家都已经安然入睡，风吹动门砰砰作响，我辗转反侧，看了看时间:11.57。
　　“你在这里。”
　　突然一个女人开口说到。我弹坐起来，惊恐的四处张望:“谁？！”
　　“嘻嘻嘻，” 她笑:“你明知我会来，还不是在这里等我？”
　　借着微弱的夜光，我发现她就坐在我的床上。宿舍的人都睡死过去，无论我如何大叫都没有人回应。
　　“你要怎样！？” 我问。
　　“我要你死！” 她满意的看着我惊慌失措，说完扑了过来。
　　我是下铺，情急之下滚下了床。她没料到我还有胆子逃跑，我跑到门口。
　　“君月，我要你死！”
　　“我不是君月！我不是！”
　　我一口气跑到楼下，宿舍楼被楼管阿姨锁上，我用力的拍打她的门:“阿姨！阿姨！救救我！”
　　正在这时，那张脸出现在了我的身后，她枯萎的手臂缠上了我:“君月……”
　　“救命！！！”
　　就在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一个声音响起:“放开她。”
　　几个穿着布衣的和尚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我们身后。
　　女鬼笑声凄厉，“谁也别想救她！” 说完，我便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我以为我死了，氤氲的禅香弥漫，一双干燥的大手紧握着我。那是一个年轻的人，他穿着袈裟，光着头，上面还有戒点香疤。
　　“我死了吗？”我问他。
　　他的模样混逆在阳光中，直到我坐了起来才看清楚，剑眉星目，20几岁的样子。
　　“没有，”说完，他握紧了我的手:“别怕。”
　　他的手掌非常大，给我莫名的安全感，我鼓起勇气:“那个……那个女鬼……”
　　“她彻底消失了。”
　　“以后会有其他的鬼找上我吗？他们为什么想要杀了我？”
　　他凝视着我，分明的轮廓显得更加坚毅:“这是你前世欠下的债。”
　　“前世？” 我皱眉看着他:“太玄幻了吧……”
　　他拨弄一旁的香，给我倒了一杯茶:“月儿，你听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你知道我的名字？”
　　他温柔的笑着看着我。
　　他抬起手，轻轻指了指我的眉间，给了我一个梦。

　　我是君月。
　　我是元朝女君。
　　元朝自古就有女子为君的前例，我不是第一个，我的母皇嘉敏帝，在仙逝之前，将摇摇欲坠的帝国交到了我的手上。
　　她在死之前我在祈愿殿跪了三天三夜，我只希望用整个天下换回她。她虚弱地握住我的手：“傻丫头！谁能无死，我问你，我要将这天下给你，你怕么？”
　　“我不要您死！”
　　“回答我！”
　　我擦掉眼泪：“儿臣不怕。”
　　第二天，我便成为了元朝第十二代女皇，崇光帝。

　　我在拙思寺第一次见到了迦衾。
　　彼时我需要一个杀手，一个只效忠于我的死士。母皇给我的培养的死士我不是不信，只是不敢用——我要用的人，只有我自己培养。
　　而迦衾的条件，正好不过。
　　十五岁的我带着亲信悄悄来到这座百年寺庙祈福。
　　“君上，请小心，”小福子弯下腰搀扶我。
　　“好了，朕要一个人和住持去后院走走。”
　　白发苍苍的住持和我讲着经书，只见一个男孩穿到我们面前。
　　男孩不过12.3岁的模样，剃光了头，和这庙里其他和尚一样，却又不一样，他的眼睛很亮，一个不小心摔倒在我面前。
　　“你！你！快走开！” 住持不知为何急红了脸，训斥他。
　　另一个小和尚赶了过来：“你跑这里来了！看我打死你……”当他看到住持时，吓得跪了下来。
　　只有他不怕的鼓着脸:“师傅！我不想念经！”
　　我好奇的看着他。
　　他也看了一眼我。
　　这是一个非常漂亮的男孩，唇红齿白，我微微一笑:“你个小和尚，不念经，想做什么？”
　　他看了一眼住持才大声回答我:“我要练功！”
　　我笑:“你还会练功？”
　　谈笑间住持已经白了脸。
　　“我……会。” 他迟疑的回答了。
　　“那你就给朕练一个。”
　　朕。
　　这个世上，有几个人敢自称朕？
　　他顿时白了脸，看向住持。
　　住持跪下:“君上，他年幼不懂事……”
　　“练的好有赏，练不好……”我收了笑:“朕治你一个大不敬！”
　　他咬了咬牙:“好。”
　　他果然会功夫，不过十几岁，基本功打的非常好，出手利落。
　　我打量他:“你叫什么？”
　　“迦衾。”
　　“以后你就跟着朕。”

　　迦衾是孤儿，从小被住持带大，住持发现他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就亲自指导，于他，如师如父。
　　我看得出他不想去，可他不得不去，他不能让住持为难，他没有选择，否则我开出的条件是会让整个拙思寺消失。
　　住持佝偻着背送他到了门口：“别再顽皮。” 他像个父亲那样送他。
　　他红了眼。
　　“这都是缘，亦是我命里的劫。”很多年后，迦衾对我说，可是现在的我，还没有意识到。
　　从此他不再是寺庙里的迦衾，他是帝王君月的玩伴。

　　我允许他不续头发。
　　从此，帝王身边多了一个小和尚。
　　我安排他去习武。
　　几个月后他黑着脸找到我:“我不想学了。”
　　“为何？你不是喜欢习武吗？”
　　“师傅教的都是杀招，我不想杀人。”
　　我冷笑:“这个世上，不是你杀人就是人杀你，你没有选。”我不理会他的请求，他再次训练时，师傅对他加倍严格，他常常浑身是伤，甚至会对他使用杀招。如果没有防备或者回击，他下一秒就会变成一具尸体。
　　小福子每天都会给我汇报他的消息。
　　是我让师傅这样做——因为我不需要一个会表达自己想发的小和尚，我要的是无情的杀手。
　　我早已不是躲在母皇背后的小月儿，我是元朝唯一的女皇。人，在我看来已经变成了一颗棋子。只有好用无用之分。
　　如今朝廷的越来越暗潮涌动，不管是权倾朝野的丞相蒋祉廉，还是掌握军权的凃鹭将军甄纶。
　　他们都想杀了我，取而代之。
　　如今，他们都在金銮殿下跪着，但是我知道，只要有机会，他们都会杀了我，砍下我的头颅，不会有一丝迟疑。
　　想到这里，我准备去看看我小和尚。

　　我无声的坐在他身旁，抬起他的头，语气显得咄咄逼人:“你恨我吗？”
　　迦衾不说话。
　　我带他去了我的寝宫，让他退下衣裳。
　　他缓慢的解开布衣，露出染红的里衣，迟疑的不肯脱下。
　　我挥退所有人，亲自解开他最后的衣裳。他红透了脸，我拿来药为他敷上。
　　疼，却清凉。
　　此时的他不过到我的眉梢，他睁大眼睛看着我:“我还能回去吗？”
　　“等你打败了师傅，朕就送你回去。”
　　"真的？"
　　"君无戏言。"
　　敷好了药，我便让他走了。

作者有话说

　　开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