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燕归》灰灰熊

2、破罐子破摔

　　陈国的征兵制度就跟后世韩国那全民义务兵有点类似，每三年征召一次，户籍上年满二十岁的正丁，会抽出一部分人征召入伍，役期是五年。
　　为什么是一部分人？
　　如果全部的青壮年都去当兵，那么田里的活又是谁来干呢，所以是五户里面抽一户的正丁出来当兵。例如陆乐所在的这个村子，一共有二十户人家，有十户人家有年满二十岁的年轻人，所以要抽两个人出去当兵。
　　当兵也有些好处，例如这五年间家里面可以不用缴税，其他的徭役也可以免除，可是谁家都缺劳力，无端端的少了一个人干活，这日子要怎么过。比如陆乐家，要是她哥□□成去当兵，那么家里的重担就落在陆乐的身上，虽然□□成平时也帮不上什么忙。更重要的是自从三十年前的王子之乱之后，陈国就陷入了与北方的颉族与平叛的两头作战，一旦去了说不定就再也回不来。
　　这种兵役也不是没有空子钻，陈国现在境内分为八个州，每个州有四到五个郡，而郡下面则是县，每个县都会设置一个折冲府，负责新兵的训练跟征集，然后按照新兵的表现来分配他们前往什么地方驻守。表现好的就送凉州跟冀州以及江州，表现不好的就就地充当州兵，直白点就是地方兵。而折冲府只管收够了人便是，你就算花钱请人去顶替也无所谓，只要收够了人，他们完成了任务，一般的官员也不会跟你计较。
　　可是陆乐他家是什么情况，陆乐自己也知道，请人去顶替是不可能，那起码要花十几两银子，他们家拿不出来。
　　那么…
　　陆乐开始有点发寒，她那个横行的就跟螃蟹一样的嫂嫂不会是想把她给卖了，好拿银子出来找人顶替吧。
　　常氏在前头走着去厨房，陆乐在后头走着，越想这事越有可能，前几年刘氏刚进门的就嫌自己没什么首饰，就打了注意想把她卖到镇上一户有钱人家做丫头，而且还是死契。要不是常氏拦着，说陆乐一走，家里就没了劳力，这才打消了念头。想想就为了自己的首饰，刘氏就想把自己卖了，这下关系这□□成的生死，刘氏怎么可能不在意。
　　慢腾腾到了厨房，常氏端了一碗饭几碟咸菜出来，刚一坐下，陆乐就直接问了常氏：“娘，嫂嫂是不是想把我给卖了？”
　　听了这话，常氏那浑浊的眼睛一下流了泪，捂着嘴不敢哭出来，只是点了头。
　　好一会常氏缓过劲来：“今村头送军帖来的时候，前脚刚走，你那嫂嫂就说把你卖了，说是镇上的那户人家早就想买个丫头，出价可是二十两。咱们花钱请人去从军，只要十几两，多出来的钱还能过日子。你大哥当时就给了她一嘴巴子，你嫂嫂就在那哭天抢地的，死活说过不下去要带着你侄回娘家，我拉了好几次才劝回来，现在还在房里抹泪。可…”
　　常氏说不下去，坐在条凳上，只能一个劲的抹眼泪。
　　陆乐知道常氏的意思，除了卖了她换钱，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要是真让□□成去当兵，且不说她们这三个女人要怎么过不说，万一死在了战场上，不止刘氏没了指望，常氏也是没了指望。再说他们也不是把陆乐往火坑里面推，去镇上大户人家做丫头，好吃好喝的不说，过几年要是有钱了赎回来，说不定还能找个好人家，这岂不是一笔好买卖。
　　可陆乐却不是这样想。
　　陆乐清楚的知道，二十两买一个丫头，这样的高价里面，也不知道有什么猫腻。万一这买回去做什么跟公鸡拜堂当个守活寡的人，那不是亏死。就算真是当丫头，陆乐没事就看的那些宅斗小说，里面的形形色色的事情也不是没见过，她自觉脑子在这方面不够用，不被同事整死，也会被那些当家太太给弄死。因为签了死契的奴仆，在陈国的律法里面，被主家打死也不过是赔一头驴子的价钱。
　　所以对于进入有钱的人家当丫鬟，陆乐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心里，在她看来，她那个智商去当丫鬟肯定是个死。
　　陆乐低头扒拉了几口饭，越想越难以下咽，干脆一放筷子，跟眼前的常氏说：“娘，我有个主意，你看行不行。”
　　常氏这才抹干净眼泪，吸了几口气说：“闺女，你说。”
　　陆乐狠了狠心：“我去替哥从军！”
　　常氏被陆乐这话吓住了，长大了嘴巴不说话。
　　陆乐却说开了：“娘，你闺女手脚都笨，去了那些大户人家说不定打翻什么值钱的东西，被打死了你们都不知道。再说，二十两，这么高的价钱买个野丫头，也不知里面有什么猫腻。还不如我就替了哥哥从军，不止家里能免了税，要是哥哥跟嫂嫂好好过日子，你还能享福，就算我死了，你们还能领银子。”
　　常氏听了这话，嘴都不利索，她从没想到自己一向老实的闺女能想出这主意出来：“可…可…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陆乐摇了摇头：“不会的，娘，我听说折冲府那边就看你是不是缺胳膊断腿，又不是考秀才仔仔细细的查。再说…娘，你看我…能卖二十两？”
　　陆乐的娘这才正正经经的打量了自家的姑娘，十六岁的大姑娘，胸前只有拳头大，衣服一遮就跟没有。常年在田间的劳动，皮肤也晒得黑，一双手全是劳作出来的茧。这样的姑娘，在乡下配个小子也是正常，那镇上的大户人家，真的要这样又黑又瘦的姑娘？
　　这副尊容也是陆乐不想再折腾的原因，长得黑，又一副营养不良的干瘦样子，没胸还没屁股，哪家不长眼睛的男主角才能看上她啊！
　　常氏可能是头一次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越想越觉得自家闺女说的对，他家没钱让人顶替从军，这个闺女也卖不到个好价钱，没人去从军是个死，闺女去了被发现了也是个死。横竖都是死，还不如让闺女去，好歹还能多活几天。
　　常氏点了头：“好，就这么办，我去把你嫂子叫来，咱们再商量一下。”
　　常氏当即叫来了□□成夫妇，两夫妇一听这主意，开始都不干，可常氏把陆乐的那套论调给搬出来，渐渐的也觉得这是个主意。
　　当然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个好主意，却丝毫没有想到，如果陆乐不是穿过来的，正常的陆乐能受得了军营里面的环境？
　　一家人在商讨一番之后，想出了自觉完美的计划，由常氏领着陆乐去镇里，对外面就说是准备卖了陆乐换银子让人顶替去从军，等陆乐安安全全进了折冲府再回来。
　　于是当夜陆乐就带着军帖，收拾了几件哥哥的衣服，梳了男人的发髻，别说，当陆乐换了男装，确实跟□□成有几分相似，也看不出女人的样子出来，一家人的心里就落了一半。
　　第二天一大早，趁着天还没亮的时候，常氏就带着陆乐就踏上去镇里的路。他们都想着陆乐要是运气好，能顺当的熬过这五年，一家人肯定能再聚在一起。
　　可陆乐这一去，是他们想都想不到的时间，整整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