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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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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对她好吗?”回房途中,连峻问江振衣。
“那个女人跟以前一样麻烦,不用管她。”江振衣从容答道,“再说,你是真的不舒服,不是吗?”
“我没事。”连峻安慰道。
“你的脸色不是那么说的。”来到连峻的房门前,江振衣轻抚了一下连峻的头发,“进屋休息吧。”
连峻推开房门,立在门槛前。
“你……不进来吗?”
江振衣脸上的神情似乎有点受宠若惊。
“会打扰到你……”
连峻摇摇头。“陪我呆一会儿……可以吗?”
这差事简直太合江振衣的意了,“当然可以。”遂携着连峻进屋。
连峻望着春风满面的江振衣,苦笑了一下。
抱歉,振衣,我用这种方式独占你。
虽然我是男人,虽然知道吃一个刚见面的女人的醋很差劲,但请不要与她走得太近,说很多话,就算有一天,你终将成为她的驸马。
江振衣望了床上的人一眼,摇了摇头,走出连峻的房间。
明明是他自己说跟人家呆一会儿,结果倒好,几句话的工夫便睡着了。
来到了院里,江振衣看到了识墨。识墨好像在四处寻觅什么,瞥见了江振衣,便急匆匆向他跑来。
识墨跑到江振衣跟前,喘了几口粗气,“少、少爷,老爷和郡主寻你。”
老爷和郡主?江振衣心下好生奇怪,这是什么组合?“什么事?”
“不知道啊,”识墨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少爷先随我来吧。”
江振衣不摸头脑,只好跟着识墨走,没成想识墨把他领出了庭院,带到马厩前。马厩前站着父亲、换了一身短衣襟小打扮的郡主湘筝,还有妹妹江悦诗。
江羽集见儿子来了,责问道:“到哪儿去了?到处找都不见你人影。”
“纤尘不舒服,我送他回房休息。”江振衣答道。
湘筝听了,嫣然笑道:“振衣,你尊师事师固然可嘉,不过我初来乍到,你好歹也该进点地主之宜。就陪我骑会儿马怎么样?我让你见识见识我的骑术。”
湘筝的话句句着理,江振衣找不到理由拒绝。“郡主所言极是。”江羽集接过话头,“请郡主选一匹入眼的马,然后就让犬子陪您玩赏一遭吧。”
湘筝彬彬有礼地谢过江羽集,便进了马厩。她向江悦诗的红马走过去,伸手想拉马缰。红马立时长声嘶鸣起来。
“火云龙不喜欢生人靠近它。”江悦诗在后面解释道。
“……是这样。”湘筝勉强地笑了一下。而后,她问江振衣:“你的马是哪一匹?”
江振衣指指自己的白雪驹。“好漂亮啊,而且那么壮实,口也不大。”湘筝以内行的口吻评价道,“是匹好马。”
“还用你说?”见有人称赞自己的爱马,江振衣心里舒坦得忘乎所以,主动提议,“想试试吗?”
“可以吗?”湘筝喜得睁大眼睛。
“可以,这马脾气很好的。”提到马,江振衣的兴致不由自主地高涨起来,他从旁边牵过一匹青骢,“我们来比一场怎么样?”
“哥……”江悦诗不悦地拽拽哥哥的衣尾,一心期待酣战一场的某人并未注意到,一心盼望与意中人策马徜徉的少女却注意到了。
“小姐也一起来吗?”湘筝笑问。江悦诗将她的笑容理解为挑衅的信号,她愤然地拂袖离去。
两匹马都气喘吁吁,甚至连白马上的湘筝都有些气息不定。“真没用,”稳坐青骢的江振衣气定神闲,“绕城跑了一周的又不是你。”
湘筝气呼呼地白了江振衣一眼,“你是男子,又整天骑马练武,我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和你比?”
“话不是这么说的。”江振衣摆摆手,“你们女人总是把自己摆在弱者的位置上,用亦真亦假的娇媚可人把男人耍得团团转。自愿加入可怜人的行列难道有什么好处吗?”
一番话说得湘筝瞠目结舌,片刻之后,她面颊升温火撞顶梁:“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女儿家的温驯柔弱都是装出来的吗?”
“某种意义上说,是的。”江振衣不怕死地回答道,“为什么女儿男儿不能比呢?女儿和男儿,身形体格上有差异,但这种差异决定不了一切。关键是女儿自己认同女不比男这种说法,而且心甘情愿心安理得地成为男人的保护对象……”
“住口!”湘筝柳眉倒竖粉颜变色,“江振衣,你不觉得你太失礼了吗?的确,两年前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你,但你刚愎自用目中无人,想方设法躲避我、奚落我。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这种不知好歹的家伙,本郡主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江振衣在马上耸耸肩:“……扮可怜至少还会引得男人怜香惜玉,强人所难还要人家心存感激,这样的女人不可爱更甚于扮可怜……”
湘筝再也不能忍住不发作了。潜意识中,她已经把江振衣不肯接受自己的原因归咎在连峻身上——理由是我们大家熟知的,女人的直觉。因此,不在场的连峻也有幸分享了一点她撒在江振衣身上的气。
“江振衣,你别以为把我贬得一钱不值,你就高尚了!你和你那个所谓的老师之间的小动作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这招多少起了点作用,江振衣的脸明显一紧。
“两个男人,又是师生!江振衣,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那个先生长得还挺不错,天知道你是从何处采得兰芷呢?却真是纲常崩坏,人伦无碍了吗?”
江振衣的脸不动声色地黑下来,他拽拽缰绳,向湘筝这边靠过来,然后背过阴云密布的脸,把手指放在嘴里打了个长长的唿哨。
一听到哨音,原本安静立着的雪驹仿佛从睡梦中被惊醒一样,抬起前面两蹄,前半身高高扬起,湘筝没法继续安然地坐在马背上,她从马尾部滑了下去,跌在地上,看来摔得不轻。
江振衣阴谋得逞,迅速探出手抓过雪驹的缰绳。伸腿踢了下白马的肚子,白马跑起来。江振衣双腿一夹自己的坐骑,一手一缰,雪驹和青骢并肩向着家的方向冲去。
“喂,江振衣!你把一个弱女子颠下马,还扔她在这里,你算什么英雄!”
不理会坐在原地揉着膝盖叫骂的弱女子,江振衣驾着二马只管前进。
如果不是两手都攥着缰绳,江振衣兴许会扇自己两巴掌。
我怎么会让她骑雪驹呢?当时一定是邪魔附身了。
雪驹身上载着好多过往与回忆,除了他,还有他以外,谁也不能驾驭。
一口气跑回家门口,识墨正指挥着几个家人打扫府门前的路面。
“少爷回来了。”识墨上前问安,但见只有二马一人,他困惑地张望着,“咦,那位……?”
“不管她。”江振衣简略地回答。“你把马牵进去,拴在马厩里吧。”
江振衣进了门。穿过院子,西斜的日轮透过庭中的林木在地上投下稀疏的树影。都快晚上了,那个睡虫总该醒了吧。
江振衣寻思着。来到连峻门前那道走廊,适逢幽兰从连峻房里出来。
“他睡醒了吗?”江振衣问幽兰。
“早就醒了。”幽兰回答,“小姐正在里面陪纤尘少爷聊天呢。”
“什么?小姐在里面?”江振衣有点冒汗,那丫头该不会……?
幽兰瞟了江振衣一眼,笑嘻嘻地说:“小姐说,少爷您为了陪京城来的郡主骑马游玩,冷落了胞妹,她自觉无趣得很,就跑来找先生了。”
“她、她真这么说的?”江振衣的舌头有些打结,心想我怎么摊上这么个鬼灵精的妹妹。
“是啊,不信您可以问小姐……”幽兰话说了一半,二人的交谈似乎被屋内的人听到了。
“幽兰,你在跟振衣说话吗?振衣来了吗?”这是连峻的声音。
“是振衣少爷。”幽兰答道。
“站在外面干吗?进来啊。”连峻招呼江振衣。
江振衣硬着头皮推门进屋。江悦诗见第二主角到场了,便知趣地向先生告辞。兄妹二人错肩,江振衣狠狠瞪了妹妹一眼,江悦诗也毫不客气地回瞪过去。
江振衣在连峻对面坐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色。连峻脸上看不出表情。
“小丫头都说了吧,那个缠人的郡主逼我陪她骑马……”
“嗯。”
“她夸奖我的马,我一时头脑发热,就让她骑我的马……”
“嗯。”
“我还提议,要跟她赛一场……”
“嗯。”
江振衣有点怀疑自己的视觉,他看到连峻脸上似乎闪过一丝笑意。
“然后呢?”
“然后,”江振衣吞了口唾沫,“我们绕城跑了一圈。”
“然后?”连峻仍然心平气和地追问。
“然后……我把她颠下马,把两匹马赶回来了。”
连峻没再问下去,他按捺不住,笑出了声。
江振衣迷茫地望着笑得不能自制的连峻。“振衣,你的样子……实在太好笑了。”江振衣不知不觉将自己认作了砧板上的鱼肉,那种视死如归间杂着做贼心虚的表情让连峻实在难以控制自己的笑神经。
江振衣恍然大悟,原来这人对自己板起面孔不是因为生气,而是……
“你耍我啊!”
江振衣假装愤怒地将坐在床沿上的连峻按倒在床上——或许江振衣事前并没有这种意思,可是接下来事态的发展似乎不是他能够掌控的——自己顺势压了上去。
“振衣……?”连峻不笑了,他突然发现两人目前的姿势很有问题。
“把眼睛闭起来。”江振衣的口气硬硬的。
连峻哪敢在这种处境下闭上眼睛,可是江振衣灼然的目光让他无法正视。他将脸偏到一边,尽管他实在很想知道江振衣此刻的神情。
“谁让你捉弄我?”
结实但不粗糙的吻应声落在身下人的脸颊和嘴唇上,连峻的衣服被弄乱了,前襟敞开着。听着江振衣略显粗重的呼吸,连峻莫名地害怕起来。
连峻对柏拉图式的恋爱并不向往,但即使以前单恋何为的时候,他也没往这方面上想。
两个人相恋就一定要做这种事吗?连峻不能保证自己永远也不希望这样的事发生,但现在……
趁江振衣分神的当儿,连峻用力推开他,后者踉跄地后退几步,才算收住脚。
江振衣没再卷土重来,他一脸懊恼地在桌旁坐下,眼睛望着连峻的反方向。
显然为了使自己免于被吃,应属正当防卫,连峻却不禁感到几分歉疚。
“振衣……”
“你就那么讨厌我?”
连峻打了个寒噤。讨厌?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讨厌江振衣,特别是在确认自己喜欢江振衣以后。江振衣将连峻的拒绝理解为厌恶,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不是的,我只是……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是时候?”江振衣闷闷地念着绕口令。
连峻一时语塞,这让他如何回答是好?“……是时候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连峻用另一段绕口令搪塞。
江振衣听完,站起来,抹了抹下摆上的褶皱,不声不响地退出连峻的房间。
连峻的话语哽在喉咙里,咽不下也吐不出,心被难以名状的酸楚填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