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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第088章 无肠可断双魂去 ...


  •   鹦哥既气愤且着急地大声问:“快说到底是何事!”

      金盏这才又是喜又是忧地说:“三少奶奶……三少奶奶她……”

      一听是二姐,我急忙准备下马且问道:“二姐怎么了?”

      鹦哥一把将我扶住,示意我不要着急,一旁的张含笑着自言自语道:“真是两个急惊风碰着了个慢郎中——干着急!”

      我和鹦哥齐齐瞪向张含,张含撇撇嘴兀自把玩着马背上的一撮毛,同时,激动万分的金盏终于将话憋了出来:“三少奶奶要生了!”

      金盏话刚出口,反应迅速的鹦哥一夹马腹,带着我疾驰而去,耳畔的风呼啸而过,我却一点都不害怕,满满的都是担忧和心急,又有那么一丝期待还有不确定的欣喜。按理,二姐要下月才生,此时足足提前了大半月,不知是吉还是凶。

      我只恨不得一脚跳起便可落至在二姐眼前,不断催促鹦哥道:“快点,再快点!”

      鹦哥不断答应着,手脚并用,半刻都不曾闲着,但我却依旧觉得马速不够快,不知胡思乱想了多久,终于听得一声马嘶长鸣,鹦哥甚是激动地大叫:“鸢儿我们到家了!”

      原本激动万分的我此时闻言一窒,愣愣地看向鹦哥,呢喃道:“到……家了?”

      鹦哥一边兴奋地点头,一边扶我下马道:“是的,到家了!”

      此时,我的眼泪几近溢出,不知是感动还是激动,不知是期待还是欣喜,若是今日二姐安然产子,鹦哥又一心待我,我或许真就将杨府当作自己今后的安身立命之所了。

      “还愣着做什么?咱们快走吧!”鹦哥甚是着急地催促。

      我这才晃过神来,急急朝二姐院中奔去。

      没有我想象中的人来人往,也没有想象中的嘈杂热闹,还是那个门可罗雀的小院,还是那个冷冷清清的地方,与往日唯一的不同便是二姐夫正局促不安的在院中来回踱步。

      院中的情形早已让我的心凉了半截,此时倒也冷静了下来,急忙走上前去问:“姐夫,二姐怎么样了?她怎么这么早就要生了?会不会有什么问题?产婆和大夫都来了吗?她何时……”

      鹦哥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原来依旧很紧张。

      姐夫长叹一声,虽然眉心紧蹙却还在勉强露出笑容说:“天蓼未时三刻左右便突然觉得不舒服,说怕是要生了,耽搁了一会方将产婆请来……现下情形……我也不甚清楚。”

      看着姐夫的神情我在心里默默叹息一声,转头对鹦哥说:“去请个靠谱些的大夫吧!二姐是早产,估计还需要大夫来诊治,只望别落下病根,我先进去看看。”

      “别!”鹦哥和姐夫异口同声,说话的同时鹦哥已经一把将我拉住。

      我着急地说:“你拉着我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就现下这医疗条件,一定要请个最好的大夫我才放心!”

      言毕我就要离开,鹦哥却紧拉着我的胳膊不放,看我已有些不耐烦地看他,他方才嗫嚅道:“你个尚未婚配的女子,去此等场合不甚合适……”

      我一愣神,姐夫亦叹息说:“自古以来,生产之地便是不祥之地,除却产婆旁人皆是不宜进的,郁鸢,你还是在外面等着的好,如若不然你二姐知道后必定要埋怨我。”

      我颇有些气恼:“枉你们两个还是大男人,婆婆妈妈的,一是去请最好的大夫,二是我要进去看二姐,两件如此简单的事情被你们搞的这么复杂,现下是二姐的安危重要还是那甚么吉不吉利重要?别废话了,现下二姐为大,一切以她为主!”说罢我摆脱掉鹦哥的手大踏步敲了敲房门进去。

      入得房中,我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二姐满面的痛苦之色,却只有小月在前给二姐擦拭着额上不断滴落的汗珠,其余三个产婆正闲坐在椅子上嗑瓜子聊天,竟是满面的喜色。

      我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和颜悦色地说:“几位大婶,请问我二姐现下情形如何?她如今恐是要早产,还请劳烦诸位多照看照看。”

      说罢便将随身的银钱全拿了出来一一递给她们,果然给了银钱好办事,她们三人这才起身至床前,倒是甚是专业地净了手,却依旧站着不动,其中一个有些阴阳怪气地说:“二夫人今儿个只是下腹痛,压根儿一点要生产的兆头都没有,现在压根儿就没我们啥事儿。”

      “那我二姐怎么痛苦成这个样子?”看着二姐苍白的面色,我原本欣喜高兴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鸢……儿!”二姐的声音虽弱,却仿佛已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急忙俯身答应,凑到二姐身旁说:“二姐你别着急,究竟哪里不舒服告诉我,我已经让鹦哥去请大夫了,马上就到,你再忍忍!”

      “姑娘,你这不合规矩吧!”身后一个身材瘦小眼神却异常凌厉的产婆死死盯着我。

      我本欲反驳,但想了想还是算了,终究还是有求于人,转过头来只见二姐那惨白地毫无血色的手艰难地伸向我,似是想要握住我的手,我急急伸出手与她相握安慰道:“二姐,你再忍忍……”

      二姐却似拼尽了全身力气一般,咬字极重声音却极轻:“别……别……”

      “啊”地一声尖叫刺破沉闷压抑的房间,那是身旁小月的声音,顺着她惊恐到极致的双眼,我看到了此时正在二姐腿间弥散开来的血渍……

      刹那间,犹如天空骤然响起一声巨雷,我只觉脑袋嗡地一下,似是也要爆裂开来。

      “还愣着干啥,还不快到一边去!”身后刺耳的阴阳怪气之声再次响起,我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向后退去,给她们让出空间。

      只听那三个产婆不断地嘟嘟囔囔,其中那个声音阴阳怪气的听地甚是清楚:“奇了怪了,羊水没破先流血,不像要生了,这血倒是从啥地方来的?”

      另一个身材魁梧的产婆转头对小月粗声粗气地嚷道:“去打热水,越多越好!”

      此时的情形我根本插不上手,只得寄希望于大夫,便急忙奔出门问道:“大夫究竟请来没有?”

      鹦哥还未答话,姐夫便一步走上前来道:“方才那叫声可是小月的?蓼儿究竟如何了?”姐夫的神情颇显憔悴,原本一向淡定自若的他此时面上满是慌张和不安,言语里甚至有些许祈祷的味道。

      我心内一紧,犹豫究竟该如何给姐夫说,只得安慰道:“姐夫,现下我也不知是什么情况,二姐情况不好肯定需要大夫来看看,不然只那些产婆肯定不顶用的!”

      虽是初春还微凉的傍晚,姐夫的额头却已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天色已将黑,伴着朦胧微弱的惨淡月光,屋门内传出二姐微弱却痛苦的□□声,姐夫紧蹙着眉头长叹一声,摇摇头走开,围着院内仅有的一棵杨树来回踱步。

      见此情形,我心内顿时如火烧,没想到姐夫会这样,我使劲瞪了一眼他准备自己去找,一旁的鹦哥一把将我拉住低声说:“别急,我方才已遣人去请了,只是……若是三哥不同意,纵然是大夫来了也无济于事……”

      我怏怏地点点头,无论怎样鹦哥去请了便是好事,至于最后姐夫同不同意大夫进去那就只能等大夫来再另想法子规劝了。

      “先吃些东西吧!你怕是晚上还要熬着,我方才已吩咐下人去准备了,现下估摸着已经差不多了,”鹦哥蹙着眉头,面带愁容。

      此时我自然是没有任何胃口,但是又不想让鹦哥担心,便点头说:“好,我喝点粥就行,你也吃一些!”

      鹦哥点头答应,这边刚要抬脚进堂屋,只听得二姐房中一声惊叫,这声叫却是产婆的。

      我疾奔入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飞快至床前,二姐神色痛苦但又仿佛已睡过去。

      “别看了,别看了!昏死过去了!还不赶紧去把香点起来!”身旁那个身形瘦小的婆子大声冲我嚷嚷着。

      我有些不知所措地问:“方才你因何而叫?”

      那婆子骂骂咧咧地一行走向桌角将方才已燃起的几柱香,一行指着正跪在地上口中不断叫着阿弥陀佛的那个阴阳怪气的产婆道:“才是这老货叫的,天煞的没见过世面,净会丢我们几个的老脸,这年月,银子哪这么容易挣?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臭丫头,快把这香灰药汤子给你家主人灌下去!”

      婆子说着将方才拨弄的香灰倒进一碗黑漆漆的水中,小月面色煞白地正要接过,我急急将她一把挡住问婆子道:“这里面是什么?”

      婆子闻言抬起头眯着眼瞧着我道:“小丫头片子给你说你也不懂,这都是妇道人家的事,今儿个就不该让你进来,只会瞎搅和,里面是啥不要紧,要紧的是能救你老姐的命就行!”

      我冷哼一声:“这是香灰吧?你们不赶紧给我二姐止血,却忙着弄这些没用的,喝了这玩意儿夺命还差不多,岂能救命?”

      方才原本正跪在地上那个阴阳怪气的产婆闻言立即止住声音,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我,她的眼中竟然全是恐惧和害怕,仿佛看到了鬼一般。

      此时,另外一个方才一直在烫手巾的产婆一把将药碗夺过来走至床前,一声不吭地扶起早已不省人事的二姐,眼瞧着药碗已至二姐那惨白的唇边,我这才反应过来,一声惊呼跑过去,却被身旁的小月一把拉住道:“三小姐,那药是催生用的,瞧现在这情形二小姐根本使不上力,二小姐的羊水马上就要破了……”小月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弱下去,头也慢慢低了下去,手上的力道却一丝都未松懈。

      我此时已急的要跳脚,刚欲挣脱小月,方才弄香灰的那个身材瘦小的婆子上前一把将我拽住,直要往门口推搡,嘴里还不断嘟囔着:“我的小姑奶奶,你这尊大神可别再杵在这地儿碍事了,这不是你姑娘家该待的地方!我这辈子没接生几千个,几百个还是有的,头回见你这种不知羞不知臊的大姑娘,你要是想看就在一边待着别吱声,但你又是偏偏不懂还瞎指挥的,只能把你撵出去了!”

      她说着冲依旧跪在地上的产婆道:“老不死的,还不快过来搭把手,这小妮子手劲儿真大!”我未料到会如此,用力抵抗着却直被她推到门上。

      “三小姐,她们是好意!”小月说着将视线瞄向产婆,低声道:“现下我家小姐要紧,药已经喝下去了,妈妈你不要再管这里了,快去筹备下面的事吧!”

      我这才想到那碗香灰水的事情,可二姐喝净的空碗正整整齐齐端坐在桌上,我不由得怒从中烧,可事已至此我又不能让二姐吐出来,只得摔门而出,寄希望于大夫。

      一开门,素馨便一脸着急地出现在眼前,语中带着些许责备道:“小姐,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虽说二小姐生产是喜事,但是我们也该在外面候着,不得进的!”

      我瞪了她一眼,走向鹦哥道:“大夫来了吗?”

      鹦哥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道:“可有伤着?”

      我瞬间有些灰头丧气道:“没有。”但是依旧有些不甘心,抬眼看他道:“方才你都听到了?”

      鹦哥哈哈大笑起来,面上的酒窝愈发深邃:“你呀!”

      经他提起我才想起方才与产婆们争吵一事,现在想来倒是有些委屈。

      “别胡思乱想了,我已遣人去催过了,想必大夫马上就来了,先去吃些吧!”鹦哥不待我说话,便直推着我朝堂屋走。

      匆匆喝了几口粥却依旧放心不下二姐,双脚似是被控制住了一般朝二姐房中走去,鹦哥在身后叫道:“别去了,在此地等候消息吧!万一一会大夫来了我们也好和三哥商议该如何办!”

      我只顿了刹那便继续朝二姐房中走去,还未走近便听得屋内一片嘈杂之声,我闻声疾跑过去,入得房中便见屋内乱作一团,我怕又被产婆们嫌弃,便拉住小月问:“怎么了?”

      小月结结巴巴道:“羊……羊水……破了!”

      我转悲为喜道:“那这是不是意味着二姐马上就要生了?”

      “幸好喝了我们那药,不然别说生了,就是醒都困难!”方才用香灰调药的产婆言毕冷哼一声,白了我一眼自我身前走过。

      其余两个产婆不知跑来跑去在忙些什么,我正要继续问小月,给二姐喂药的产婆冲小月嚷道:“还不快来搭把手!死人一样!”

      此时的二姐是醒着的,面上的痛苦之色依旧如方才那般,紧咬的嘴唇却已渗出了血,我犹豫了一下问屋内众人道:“需不需要我帮什么忙?”

      “你别瞎捣乱我们就谢天谢地谢佛爷了!”调药的产婆头也不抬地嚷嚷着,只顾忙自己的。

      我刚欲讽刺她几句,二姐细弱的声音缓缓传来:“鸢……”

      赶紧敛住怒色,急转身笑着至二姐床前道:“二姐别说话,你要存着力气,好好歇着,你饿不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去吩咐他们去做!”

      “瞧你这小丫头片子,没经验的净说让人笑掉大牙的话,快一边去,我们得看看口子开多少了,还杵在这里也不嫌不吉利……”调药的产婆一边嘟嘟囔囔一边在一个盒子里摆弄着什么。

      二姐身下的布已经换了好几块,方才的血本已止住,可此时又有一片触目惊心的红,正蹙眉担忧,身子不由得向一旁一侧,差点摔倒,方才那个喂药的婆子将我挤到了一边,占了我的位置。

      “来扶一下!”那婆子冲小月说道。

      小月忙来扶住,嘴唇已经在哆嗦不止,眼睛一直盯着二姐的小腹,二姐痛苦的□□声越来越大,我瞪了那婆子一眼忍住怒气,又甚是心疼地看向二姐,心内虽急如火烧却帮不上任何忙,霎那间,我恍惚觉得几个产婆不断的嘟囔埋怨声以及小月的低声抽噎声已经全然不在,萦绕在耳畔不断撞击心房的只有二姐那仿佛早已隐忍不住的痛苦之声。

      “丫头片子哭什么哭,都是些没用的小崽子,这倒是方便了……”聒噪的那个婆子还未数落完正吓得流泪的小月,身材魁梧的产婆已将一块刚自滚水里捞出来的手巾扔给她,惹得那瘦小的婆子又是一阵谩骂。

      我一边自我安慰二姐如此这般情形是生孩子的正常现象,一边祈祷希望二姐能够母子平安,少受一些痛苦将孩子顺顺利利地生下。但是满屋子的血腥味让我的自我安慰和祈祷都变得那么脆弱,那么不堪一击,我努力掩住口鼻,奢望着若是闻不到这味道或许就不会产生不好的想法,但或许是血太多,也或许是二姐痛苦的□□声太过刺耳,心内不好的念头止也止不住。

      一颗心起起伏伏,上上下下了好多次,夜半打更声不知不觉响起,二姐痛苦的□□声早已盖过了打更声,让我全然听不清此时到底是几更,我紧紧闭上眼睛,想聚集起所有的精神细细将打更声数清,却被不知哪一个婆子的一句“生了!生了”的叫声吸引去了全部注意力。

      心内一直高高吊起的石头瞬间落地,我闻声“噌”地一声跳起往床前奔去,随之而来的是众人齐齐的尖叫声,小月的、婆子们的……

      眼前的景象让我一辈子都难以忘记,原本想象中粉嫩可爱的小外甥现下竟是满面青紫,双眼紧闭,在婆子怀里竟是一动也不动。我这才想起,刚出生的婴儿不是应该要哭的吗?为何她们都说孩子已经生了,却听不到孩子一丝一毫的哭声?哪怕再微弱的声音竟然都没有。

      刹那间,房中静的出奇,我颤抖地伸出双手想摸一摸小外甥紧握的小拳头,触手之处却是一片冰凉,我疑惑地自语道:“你不是刚从姐姐肚子里出来吗?怎么这么冷?”

      一个激灵,这才想起二姐,急急俯身看到她的面色已比白雪还要雪白,心内一抖,鼻子一酸,一直忍着的眼泪终于喷薄而出,我握紧拳头颤抖着去试探二姐的鼻息,还有气!

      我急急转身冲婆子们嚷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救我二姐!快救我二姐啊!”

      余下几人此时方才反应过来,那个身形瘦小的婆子将手中的孩子颇有些嫌恶地放到桌上,冲阴阳怪气的婆子凶神恶煞地嚷道:“王妈子快去弄药!”

      阴阳怪气的那个婆子此时已经站立不稳,摇摇晃晃地就奔去临时搭建的煮药的炉子旁摆弄,我紧咬嘴唇不敢看向那个已经断气的小外甥,心内不断地告诫自己:“不要想!不要想!现下救二姐要紧,救二姐才是最要紧的!”

      “小姐醒了!”小月哭着说道。

      我高兴地看向二姐,二姐的嘴唇和脸色一样白,一开一合,一开一合,却听不清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我努力挤出笑说:“二姐,不要着急,你先不要说,你先好好歇着,休息好了我们还有大把的辰光可以聊天说笑……”

      二姐的眼中略过一丝迷茫,继而是一丝澄明,她微笑道:“鸢儿,是你?”

      先是一愣,又是一喜,我甚是高兴道:“姐姐原来你方才在做梦,是我,是我……”

      “康儿……康儿……”二姐语无伦次地打断我道。

      我疑惑地皱了皱眉头:“康儿?”

      二姐恍然大悟,面露一丝调皮道:“是了,这事你是不知道的,我和你姐夫偷偷给我们的孩子起名叫康儿,老爷和夫人是不知道的,起名之事还是要他们定夺才是,我和你姐夫啊,不求他富贵腾达,只求他能平安康健。”

      我深吸了几口气,忍住泪水笑道:“二姐放心,康儿很好……”

      未等我说完,二姐又打断道:“鸢儿……”

      我有些纳闷地答道:“嗯?姐姐请说!”

      “鸢儿,二姐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看不到你出嫁了……”二姐无奈地长叹一声却将我的心狠狠提起。

      我急急打断她道:“姐姐别乱说,时间很快的,后年姐姐就能看到了呢!到时候姐姐、姐夫、小外甥你们都可以沾沾鸢儿的喜气呢!说不定那时候,我第二个小外甥也出世了呢!”

      二姐粲然一笑道:“方才爹爹、娘亲还有鼎龄都来了,说要带我和康儿离开,鸢儿,你知道吗?我们的娘亲还是那么美,爹爹还是那么温文尔雅,日后鼎龄可以和康儿相伴,你让你姐夫放心,我们母子两个有爹娘和鼎龄的陪伴和保护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二姐你别说了!”心内方才隐隐涌起的想法似是不断地在被证明,我撕心裂肺地止住二姐的话语,身后小月的哭声却是越来越大。

      我颇有些心烦地冲小月嚷道:“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我二姐不是好好地吗?你不去煎药杵在这里哭什么?”

      二姐拉了拉我的袖子道:“鸢儿,我与锦阙此生已再无缘,杹瑛是个体贴善良的好孩子,我和你姐夫、和他们杨家唯一的纽带日后就要靠你来维系了……”

      “二姐!别说了!你没事的!对,对,对……大夫……方才鹦哥去请大夫了……我去叫大夫来,鹦哥请的可是最好的大夫呢!你一定会没事的!”我不顾身后二姐和小月的呼喊急急朝门外奔去。

      从昏暗的房间乍然来到未燃灯的院中,眼前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谁是谁,只依稀可辨几个模糊的影子:“大夫!大夫呢?”

      “鸢儿”、“郁鸢”、“小姐”!鹦哥、姐夫和素馨的声音齐齐响起,我这才看清眼前的三人。

      “你二姐如何?孩子如何?”姐夫甚是着急地问。

      我咬了咬嘴唇看向鹦哥道:“大夫呢?快叫大夫来!快让大夫去看看!”

      鹦哥看了一眼姐夫道:“三哥……”

      姐夫叹息一声又问:“郁鸢,你姐姐如何了?孩子呢?”

      我死死盯着姐夫道:“姐夫,我实话告诉你,姐姐现在很不好,那些产婆只会接生根本不会看病,你若是再一味顾及什么礼数习俗二姐恐怕……恐怕……”

      姐夫又是一声长叹:”若是如此,我该如何向旁人交待?我……”

      夜半的凉风不断地往脖子里钻,我怒声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意别人的眼光?我二姐现在危在旦夕,让大夫诊脉开药有错吗?”

      素馨轻声道:“小姐……这于理不合呢!按理富贵人家里妇人生产,大夫不能瞧的,里面那么多产婆,肯定是……”

      对于素馨的说教我早已习以为常,使劲瞪了她一眼看向鹦哥道:“大夫在哪里?带我去见他!”

      “这……”鹦哥蹙着眉头看看我又看看姐夫。

      姐夫面上的神情模糊不清,只听得他道:“我方才已将大夫请回。”

      “什么?”我不敢置信地大声道。

      鹦哥看了我一眼对姐夫道:“三哥,若是你现在想请大夫回来也还来得及,方才你请大夫走时我已叫小厮留请大夫至我处等候,我是怕郁鸢奔波劳累了一天哪里会不舒服,备个万一……”

      “不……”姐夫刚吐出一个“不”字便只听得屋内一片鬼哭狼嚎之声。

      “吱呀”一声自门内奔出一个瘦小的身影:“小姐没了!小姐没了!小少爷也没了!”

      “噗通”一声眼前的姐夫跌坐在地上,我疾奔入屋欲瞧个究竟,无奈被人拉住,身后声音道:“鸢儿别去,不吉利!”

      我此时早已怒火中烧,使劲摆脱那股拉力道:“都是你们!都是你们!整日口口声声什么吉利礼数,道德仁义!到底是人命重要还是那些摸不着看不见的虚伪的东西重要?都是你们!还我二姐!还我小外甥!现在人都死了,连看最后一眼都不可以!二姐是我在宫外唯一的至亲之人了,你们竟然还满嘴的吉利不吉利?”

      不知不觉阻止我前进的那股力道没了,耳畔却全是哭声,我跌跌撞撞地奔入屋中,浓的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昏暗的烛灯下一切都显得那么静谧,二姐此时正在安静地睡着,就像喝醉了酒一样,面上红扑扑的,烛灯下的二姐显得是那样美,那样温柔,她身侧的婴孩此时亦睡的正香,原先青紫色的小脸此时在烛光的映衬下显得粉嫩可爱。

      我走上前细细端详,自言自语道:“果然儿子都像妈呢!二姐,你看,康儿长的多像你啊!这小鼻子,小嘴巴……皮肤也和你一样细嫩……”说着我忍不住想伸手去摸,可自二姐手上擦过时的冰凉触感让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二姐,都怪我!都怪我!都是我急着要去找大夫,没有听完你的交待,没有听你讲完最后一句话,都怪我!都怪我!你打我吧二姐!你快起来和小外甥一起打我吧!”拉着二姐的手使劲拍着自己的脸,可那冰凉却让我的心止不住一阵又一阵地颤抖。

      云板声一声、一声、一声、又一声……我冲外面嚷道:“我二姐没死!你们敲什么敲?我二姐根本就没死!”

      早已听不清几个婆子在我耳边嘟嘟囔囔、吵吵嚷嚷些什么,只听得周围来来回回、悉悉索索的脚步声,间或夹杂着或低或高的哭声,恼人的很,我趴在二姐胸前抱着她道:“二姐,你是我在这里唯一的亲人了,你若是走了,我今后怎么办?你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你好自私,带自己的儿子走都不带我,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受苦……”

      揉着眉心,有气无力地睁开眼,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屋子,却被茶几上一篮东西吸引住了目光,跌跌撞撞地爬起向其走去。

      “小姐,你醒啦!”素馨的身影由远及近,手中还端着一盆水。

      我哆哆嗦嗦地指着那篮东西问:“这……这喜蛋……哪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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