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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075章 有情人初成眷属 ...


  •   “张含的屋里人殁了!”鹦哥俯身悄悄对我道。

      下意识地在肩上蹭了蹭有些发痒的耳朵,心下却是一惊。

      似是心中的五味瓶被打翻,千万种滋味儿齐齐涌上心头,郁闷地倒了杯酒,既然张含都如此,那他们两家是世交,鹦哥自是也如此。

      愈想愈气,酒却已喝了一小壶,我端着酒壶冲外头嚷道:“小二!上酒!”

      待上酒的小二离开,我的怒火已按捺不住,拍着桌子道:“臭鹦哥!你的屋里人呢?你为什么在这里?人家张含的屋里人殁了,你的屋里人还好好活着呢!你来这里是给人家张含秀恩爱的吗?你还嫌人家张含不够伤心是吗?”

      鹦哥一脸的神色复杂,蹙了蹙眉,想笑又似非笑,张含亦瞪着他那双发红的眼睛看着我,又转过头看了看鹦哥。

      “我……的屋里人?”鹦哥挑眉问道。

      难道昨日见的女人不是?

      心内忽然冒出了一股希望的小火苗,不断地摇曳挥舞,急急解释道:“就是你的通房丫头!那个穿桃色印花缎子薄袄,外罩粉色比甲,梳着对称的丫鬟头,上面还插了几多粉色小桃花儿……腰上还缠着鹅黄色汗巾,还有……手中的绢帕也是鹅黄色的!声音娇柔妩媚,笑声宛转悠扬……嗯……还有……和我一样有颗小虎牙……”

      还在蹙眉思索昨日那个姑娘的样貌,却见鹦哥眼中愈来愈盛的笑意,他回过头对张含道:“头回听到一个女子对丽花这般称赞。”

      心下一沉,自语道:“丽花?原来她叫丽花……”

      鹦哥点头道:“她的确是打小就伺候我的贴身丫鬟,但是……”

      他面上突然一副不怀好意的笑,自己又傻笑了半晌,才继续道:“她这个‘伺候’可不是方才你说的那个‘伺候’!”

      我自是不信,急急说道:“她自己说是你的屋里人呢!”

      鹦哥若有所思:“今年年后娘是说给我挑个屋里人,兴许挑的就是丽花吧!愈光当年的……”

      他说着看了一眼张含,张含点头叹道:“哎!当初我的就是娘自打小贴身服侍我的几个丫鬟里头挑的!”

      我冷哼一声,嘲讽道:“原来是这样!原来杨大公子有了屋里人还不满足,还要到外头拈花惹草自风流!杨公子也别担心,人家姑娘都不害臊地承认是你的屋里人了,那你们自是这一两日内就可成好事!郁鸢在此给你道喜!道个大喜!”

      说着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准备离开。

      无奈脚底发软,眼内满是星星,心内刚道了声不好便步伐不稳地朝地上栽去。

      第一反应是要先将自己的脸护住,可没想到,自己的脸没护住,却护住了别人的脸……

      眼前的这张脸,细腻白皙,指腹下的酒窝似天上闪烁的星星一般若隐若现,眼睛,似夜空,似深井,似明珠,闪亮深邃的有些刺眼,那里面似是有一股神奇的魔力,将我定定吸住。

      越来越缠绵,越来越辗转,唇上的感觉让我终于回过神来,竟有那么一丝甜蜜和留恋,虽有些窒息,却不忍就此分离……

      然我终究,还是一个理性的人,离开时自是不忘报复,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鹦哥眼中则全然都是笑意,拉起我已撑起的一只胳膊放在胸口,我却就此又被拉至他眼前。

      他略带些酒香的气息扑在面上,有些痒痒的:“鸢儿!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的心吗?甚么屋里人?若是有了你,十个屋里人都不换!你也摸摸自个儿的心,里头肯定也有我!”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眉眼,我一咬牙道:“是!我心里的确有你!只是……只是……”

      我的犹豫和思量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啪啪啪”的三声拍掌……

      “这不就结了!哎!盛梅的死能换你俩在一起,她也是死得其所了!”张含拍掌笑道,但是……他那哭腔中明明还有言说不得的苦涩。

      我此时方想起张含还在,嘟嘟囔囔地对早已眉开眼笑的鹦哥道:“你……你先放开我……我们起身……起身说!”

      这次鹦哥倒是痛快,一把将我松开,我心下一松急急欲起身,头却依旧昏沉的很,脚下也似软软的踩在棉花上。

      鹦哥却起的比我快,将正差点再次跌倒的我稳稳扶至桌旁坐下,我则以手撑着好似已经千斤重的脑袋。

      眼前的酒被一杯水所替代,我急急将水饮尽,看鹦哥张嘴欲说话,我一甩袖子道:“我今日是答应你了又怎样?我虽答应了你,但并不代表我就认可了你的屋里人儿!今儿我先把话撂在这,咱们俩若是真的在一起,那别说什么屋里人,就是小妾也不行!也就是说,你只能娶我一个,一生一世只能有我一个,我也一生一世只有你一个!你看,我们都只拥有彼此一人,很公平!”

      看着张含那挑起的眉毛,我借着酒劲嚷道:“张含,你莫拿什么女德来教育我,你也知道,在我的字典里,压根儿就没有这些!你们也别以为我今日这番话是酒后的疯言疯语,告诉你们,我从从来来都没有像今日这般清醒过!我也就这一个要求,你若答应,我们就在一起,若是不答应,我们好聚好散,如何?”

      鹦哥原本舒展的笑意此刻已收敛起来,像似并未听到我的话一般,在想着自己的心事,我心下冷笑,就知他们这些人不愿撇下“三妻四妾”这么“好”的事。

      “好!我答应你!”从未见过他像此时这般正经,好似誓言,那般庄重,那般严肃。

      “升庵!”张含拉了拉鹦哥的胳膊。

      鹦哥安慰似地将张含的手推开,冲他点了点头,一副要张含相信他的模样。

      “你……答应了?”没想到他会答应的这么干脆。

      他无比笃定地颔首。

      我却依旧是不敢置信,问道:“你答应什么了?”

      方才缠绵过的唇缓缓张开,一字一句地说:“答应你日后不纳妾,不纳小,亦不收屋里人!”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甚是高兴地微笑,这个笑,是发自心底最深处那块最不愿示人的角落,总算是放下了一直以来最为担忧的一件事,如今,亲耳听到他这番说辞,心内竟有些感动的想哭,急急端起杯子送入唇边想遮盖住已在眼眶打转的眼泪。

      “鸢儿!”放下酒杯,互相对视的眼中都是千言万语。

      将张含送回去后,二人在轿子中沉默,我心内在想,不知道我们两个现在这样,在现下是不是算作有私情?应该是不被世人所接受的吧!但是转念一想,反正皇后挑选的候选者里第一个就是他,那这个关系应该是被皇后所默许的,既然是皇后都答应的事情,世人还敢驳得?

      “鸢儿……”鹦哥打破了许久的安静。

      “嗯?”我抬起眼看着他。

      他犹犹豫豫地说:“我……我现下虽不能……不能承诺你婚期……但是……但是……我上回也说与你听了……我的盘算是后年回老家参加秋闱……大后年二月参加会试,说不定会授个外省司的官职,像我两个哥哥那样,那时,我……我再娶你……咱们一道去我上任的地方过生活,如何?”

      与他自小一起长大,我知道,他此时的这般模样只有想起大夫人的时候才会有,我心内则是满满的感动和幸福,明白他是怕我在府里像二姐那般不受待见,借着他去外省司赴任的由头,独自在外自立门户,不让我看杨府众人的脸色。

      “好!谢谢你!”我无比真诚地感谢。

      他先是一怔,继而,与我心照不宣地一笑,最不愿提起的人,最不愿面对的事,都先暂且放到日后吧!

      他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急急地说:“不过皇后那头你得先去说明!不能让你嫁到那什么皇家李家!得先让皇后那头定下我!”

      我忍俊不禁地想像从前那样拍拍他的肩,抬起的手却停在了半空,对于我们俩此时的这个新关系我心里还未做好万全的准备。

      手却一把被握住,第一次觉得,鹦哥的手心是那样温暖,手指是那样修长,手掌是那样有力。

      心内似万马奔腾,飞瀑直飞,暴雨滂沱,冲撞地似要爆炸开来。

      二人就这般一路无言,直到下轿被已有些寒意的秋风一吹,才发觉方才被他一直紧握的手早已被彼此的汗水浸湿,黏黏的,暖暖的。

      回到屋中,坐于镜前,细细端详这一张我陌生却又熟悉的面容,秋波流转于似小鹿一般的眼眸之中,蛾眉曼睩,颊若桃花,冰肌雪肤,娇俏的秀鼻,一颗小虎牙若隐若现,一双朱唇似娇艳欲滴的扶桑花……盯着自己的唇看了许久,许久,颊上,愈来愈红,愈来愈红……

      端着素馨刚煮好的醒酒汤趴在窗口向外看去,桂花已几近凋谢,葡萄架似一位枯槁苍老的老人,在秋风中被吹的飒飒作响,而最爱的桔梗也已枯黄,等待着成为中药的宿命。

      月亮高悬,是那般明亮,似鹦哥的眼睛,亦似他的笑容……

      躺回床上在心里描画着他的眉眼,一笔一笔,一笔一笔,才恍觉,不知何时,鹦哥果真已再不是多年前那个“一休哥”。

      对于我和他的未来,既期待又担忧,既觉幸福又觉愁闷,伴着百般滋味,万般情绪,渐入甜的不能再甜的梦乡。

      翌日一早,蹲在地上正边想心事边正捡着飘落的桂花瓣,小丫头跑进来说铺子里的伙计传话来说杨公子找,小丫头那一脸不怀好意的笑被我捕捉到了,她定是以为那个杨公子是他们杨府里的杨公子,而我却知道,定是杨兆懋。

      又打扮成那日“媒婆”的模样,其实较那日更似媒婆。

      小心翼翼地到了铺子,看鹦哥不在堂内便不由得放下心来,大胆地走了进去。

      此时正与杨兆懋笑着聊天之人,有些面熟,小麦色的肌肤,英气的剑眉,高挺的鼻梁,以及,一张有棱有角的嘴。

      提起裙摆挪至他们二位跟前,笑道:“杨公子,你找我?”

      他起身行礼,面熟之人却蹙眉上下打量着我,接着,便是一声将堂内所有目光都吸引到此处的大笑声。

      “大姐,这位是在下的至交好友时泰,哎,我和木槿的事,他也知道,亦在其中帮了不少忙!”杨兆懋眉宇之间全是忧愁。

      看来,这个伍文定虽是个有胆有识且脾气暴躁之人,但却不是个莽夫,并不当场点破我的身份,只是淡淡地一笑,行了一礼,道:“在下伍文定,表字时泰,因年后需去常州赴任,便急于将勤升与木槿姑娘的事情办妥,听闻您是个有法子的,特来请教!”

      “请教算不上,若是能帮,我一定尽力帮,只是请将实情告诉我,不然我纵使是帮,也无处使力!”回礼后坐下给自己倒了被果汁。

      杨兆懋犹犹豫豫地说:“不知大姐你是刚给人说媒不久,还是本就不是媒人……不瞒大姐,现下京城里的媒人没一个敢给在下说亲,更是没一个敢给木槿说亲……说来惭愧,那日遇见大姐,我只是想碰碰运气,想着若是不将请大姐帮忙的缘由说清楚,先糊弄着大姐去了叶宅再说,或许还有一丝希望……其实,前几回,我也这样做过,但是那些媒人都太精明,轿子还没入叶宅的胡同口就知道我的意图,皆是下轿破口大骂,转身离开……唯独大姐,不但答应帮忙,还入得叶宅……还帮我说亲……还……去见木槿……那日因我伤心太过,未曾好好答谢大姐,今日特带银五十两,不论今日大姐帮不帮忙,这五十两都算是你上回帮我的!”

      听完他这一长串的话,我不知自己究竟是招了灾还是惹了祸,全京城媒人都不敢碰的烫手山芋,我却不知死活地去碰了?

      又有种被人戏耍的感觉。

      但是,面对眼前桌上那包袱内白花花的五十两银子,原本火冒三丈的气不由自主地有些短了,原来,说个媒就能有这么多银钱?早知道就不开铺子,改行去说亲了!

      “她们……她们为什么不敢给你们说媒?”我挑眉问道。

      他长叹一声,吃了一口冰凉了奶昔:“我的亲事,哎!听闻皇后有个妹子,正是待嫁的年纪,哦,对了,好似就是这家铺子的掌柜!”说着做贼似地扫了一圈四周。

      伍文定甚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冲他笑了笑。

      看周围并无伙计,杨兆懋才压低了声音说:“既然是皇后的亲妹子,且是个老幺,自小没了爹娘,皇后自然是要偏袒些,为其择婿定是百般挑选,所以,京城里差不多年岁的公子都成了备选,而我,听爹说,已是八九不离十的人选了,京里头的媒人哪个不是消息灵通?谁还敢忤逆皇后?给皇后看中的妹夫说媒?”

      我颇有些头疼地点了点头,杨兆懋探头过来,声音压得更低了:“我去的几回皇宴没见过她,听见过的人说,那丫头虽长的貌美,唱的歌儿也好听,但满肚子的心眼儿,太机灵了!那说出来的话儿,做出来的事儿,啧啧啧,根本就不是这个年纪儿的丫头该有的!原先我还不信,后来知道这闻名京城的铺子是她开的,这才信了,你说,一般人家的姑娘能想起来开这个吗?还做得这般模样?啧啧啧……心机太深,心思太密,这种女人……将来若是娶进门铁定是累赘,你得天天被她牵着鼻子转……”

      我深吸一口气,握了握拳头,继续听他说下去:“还有……听闻……这丫头还牵扯进今年春来唐寅和徐经那场会试案,照理说,谁家未出阁的姑娘会搅合进这档子事呀!可人家不!人家就卷进去了……嗯……我觉得,我还是喜欢我们木槿那种简单善良的……大姐……你说……这种女子……多可怕呀!”

      “鸢儿!”身侧鹦哥的声音蓦然响起。

      而我,则正做贼似地伸长脖子听对桌的杨兆懋低声说他如何地嫌恶我。

      而杨兆懋,面上依旧是一副嗤之以鼻的嫌弃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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