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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005章 疑云满腹谁可诉 ...


  •   “您虽已在这府里头住两年了,可统共也没见过四少爷几回,以前你们俩鲜有照面,更遑论那般和善的聊天……方才见四少爷来看您,我就被唬了一跳,后来……他还说了那么多关心你的话,还……还……亲自喂你喝粥……婢子在府里那么些年,从未听说过四少爷如此体贴人,今儿他这一出素馨真的就糊涂了,怎的这一摔,您和四少爷都变了?”素馨低着头抓着脑袋,仿佛在思考跨世纪大难题一般。

      我摆手道:“先不管那么多了,且让我先睡会儿,说不定睡醒了就会发现这一切都是一场糊涂梦!”

      但是一觉醒来却甚是失望,依旧躺在这张雕花床上,出现在眼前的依旧是素馨,于是……只得耷拉着脑袋唉声叹气。

      自素馨口中方知原来“一休哥”叫杹瑛,只比我这个身体的主人稍长几月而已,都同为八岁,只是他们非要按虚岁九岁算,我也只得“入乡随俗”。

      这几日杨家老爷和四少爷每日都来看我,不过我都让素馨以我在睡觉为由挡过去了,对于一见面就说一堆客套话的这两父子我实是有些头疼。

      今日一早便听院内一阵阵婉转清脆的鸟鸣,我兴冲冲地起床梳洗,早春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的花香飘进房中,和煦的阳光洒入室内,让人心头暖暖的。

      素馨看我要出屋,一脸焦急地拉住我道:“小姐,您身子还没好利索,外头风大,不能出去!”

      我捏了捏她的小脸蛋说:“我早好了,你没听太医说我需要多去外面走动吗?你们前几日不让我下床就算了,今日天气这般和煦,还不让我出去好好晒晒太阳?病人需多出去走动走动方才能好的快些!”

      不等素馨继续反对我便冲进了院子,极为享受地深深吸了一口气,环顾四周,院子虽不大却很精致,左侧种了两棵高大的桂花树,上面挂着些甚是可爱的果子,树下是光亮结实的石桌和石凳,院子右侧则是一个大大的葡萄架,架下放着一张藤椅,看起来甚是温馨舒适。

      而院子正中则是一个大大的雕花大花坛,里面种着不知是何名字的嫩草,小院正前方将院子与其他庭院隔开的影壁上画着一丛丛色泽鲜艳的蓝紫色小花,其中有些昂扬的开着,还有些鼓鼓的花苞垂着头,图案甚是精美,那影壁根儿上也种着一丛和那花坛里一模一样的青草。

      我扭头指着花坛问:“素馨,那里头种的都是些什么草?”

      素馨拿着棉衣出来给我披上,笑说:“那是小姐刚搬进来那年种的铃铛花,去年夏来才开了第一季的花,开花时小姐可高兴了!”

      我歪着脑袋问:“铃铛花是何花?”

      素馨面露忧色,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低语道:“小姐连铃铛花都记不得了,当年还是小姐告诉婢子的呢!”

      她抬起头盯着我,眼中满是伤心:“铃铛花儿就是桔梗,开花的时候可美了!钴绀色的小花苞个个儿垂下来像小铃铛一样,那淡淡的气味甚是好闻,小姐去年还用那些花填了枕头和香囊,甚是好闻呢!您瞧,那花儿开时就和那影壁上的一模一样!”素馨说着指了指院前的影壁,一片片陶瓷瓦在阳光下泛着隐隐光泽。

      我疑惑不解:“桔梗?不是中药吗?我怎会喜欢这东西?”

      素馨点头道:“小姐欢喜这花儿并非因其能入药,而是因您原先府上有个园子曾专门种着这花,小姐幼时,张老爷经常抱着小姐在那园中玩耍,许是您来这里甚是思念亡父,便在院中种了它,刚入府时老爷给您配置的那些物件您竟然都不要,只央老爷把咱这院子改成‘桔梗园’,并在院子里亲手种这些桔梗,当时老爷直夸您孝顺呢!竟连那影壁也给小姐换成铃铛花儿了,这府里的人都说‘天下怕是拿这入药的野花做影壁的只小姐一人呢!’”素馨忽觉说漏了嘴,赶紧转身指了指身后的屋檐。

      转过头,果见屋上挂着“桔梗园”的牌匾,轻笑一声想:“桔梗园?就这么些也能叫园?”但是转念一想,这张小姐年纪虽小,却是个感性的姑娘,如此孝顺,这般因我而香消玉殒的确是可惜了。

      素馨看我脸色不好,小心翼翼地说:“此花儿虽小但是开起来的时候真是美极了,一整坛一丛丛的,时不时的会吸引些蝴蝶儿、蜜蜂、雀子之类,衬的咱院子可生气的很,那景色儿想让人心里不开心都不行,若是小姐今年看到了,铁定会欣悦欢喜呢!”

      我随口问:“此花几时开?”

      “要到长夏才开,一开便开到入秋,以前素馨还不喜那热燥的夏天,可打从去年见了这花,一直在期待着今年的盛夏,本以为……小姐出了此事,素馨再也见不到今年这花了……”素馨说着眼泪已在眼眶打转。

      往后几日,我便一直缩在书房中。张家真不愧是书香门第,才九岁的小女童竟有如此多的藏书,听说这张小姐年纪虽小才情却是不俗,我只有抓紧时间恶补才不至于给她丢脸,心内虽是如此安慰自己,但我实是为了躲避府里那些前来探望的人。

      虽然书上的字我只能磕磕巴巴地看懂五六成,但是有素馨这个现成的先生在,倒是不愁,我所看的都是对古人而言浅显易懂的书,凡是我不认得的字和不明白的意思便会问素馨,她倒是基本都能解答,看来,有个做皇后的大姐确实不错,连派来服侍的小丫头都是会识字读过书的。

      但是……欲躲的……终究还是……躲不过。

      听闻我身子好利索了,大夫人就派人来说,从今往后我每日便要与这府里的一众人等一样——晨昏定省。

      看到自大夫人处那个前来通传消息的丫鬟,那般的趾高气扬,那般的不可一世,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本想找借口逃掉,可素馨却一直规劝说,大夫人对二姐和二姐夫本就不好,因我和二姐的身份不同,若是我惹了何事,大夫人怕是会将气撒在她名正言顺的儿媳妇——我二姐身上。

      于是,我只能委曲求全,开始了每日早起晚睡、看她脸色的日子。

      与大夫人截然相反的是,杨老爷和他那个小儿子倒是对我非常好,他们经常派下人送来各种补品,或者再另外捎带几句关心的话,我不想见他们只因无话可说更怕说漏了嘴,但是,他们的情我还是非常感激的。

      这日下午,我老大不情愿地被素馨拉至前院,按着早上请安时杨老爷吩咐的跟大夫人学规矩。

      进了堂屋,见大夫人正襟危坐于桌前,手中端着一本书,若不是我之前见识过她的德行,第一眼看去还真会以为她是一个和蔼可亲、温柔慈爱的大家主母,她身侧的茶几上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正挥舞着魔爪向我示威,我冷哼一声撇撇嘴。

      大夫人见我到了,端庄优雅地将书搁下,挑眉道:“规矩嘛也不是一两日便能学会的,你这几日先去跟外头的菊花学《女戒》吧!”

      我有些气恼地说:“夫人,现在是早春,菊花还未开,我……”

      素馨匆忙走到我身侧低语道:“小姐,那菊花是大夫人的丫鬟!”原来这大夫人还是要我跟丫鬟学习,杨老爷清早可并非是如此说的。

      忍气吞声地与素馨在前院里绕了许久才在连廊右边的一处天井院中找到大夫人口中的“菊花”,此时,她正与方才的大夫人摆着一模一样的姿势坐于石凳之上,见我走上前也不行礼,反正我倒是无所谓,素馨的脸色却是一红一白的几番变化。

      没想到这个菊花是个才十五六岁未出阁的姑娘,竟然让她这个还没发育完全的小姑娘来给我讲古代女人那些所谓的忠孝礼义,真是可笑!但是,转念一想,反正我也没打算受封建荼毒,找个小丫头教也好,反倒更容易唬弄过去。

      正当菊花将我讲的昏昏欲睡之时,忽听得她说:“单单‘敬慎第三’这条,咱们府里头的三奶奶学的可真是好呢!‘夫妇之好,终身不离’此句甚好,说的可不就是咱三少爷和三奶奶吗?后面这句‘房室周旋,遂生媟黩’说的亦是他们二人!若是在平日里丫鬟婆子看不见的地方也就罢了,去年姑娘生辰时我倒是见了一件顶有趣的事!”

      听她阴阳怪气的语气定是没什么好事,我抬起头横了她一眼后便低下头假装看书。

      菊花却兀自说着:“天都快擦黑了我还瞧见三奶奶和三少爷在姑娘书房里头不知在做些什么见不得光的好事呢!次日听说姑娘手记丢了,我还寻思这三少爷和三奶奶真不愧是感情好,那手记是他们给你‘收拾’书房收拾走了呢?还是不小心顺了去?三姑娘的手记里记的可是些什么?我可真是好奇,究竟是何样子的手记连自己亲姐姐都惦记着?姑娘可曾还记得?”

      我冷笑两声,她此话表面上是说我那二姐和二姐夫感情好,实则不是暗指二姐和二姐夫偷我日记吗?只是没想到这张三姐小小年纪,竟有写日记的习惯,我轻叹一声,倘若此手记仍在,我倒是可以对她多些了解。

      菊花依旧在喋喋不休地说着,我忽的打了一个喷嚏,此时已近傍晚,如今又是初春,在那冰冷的石凳上坐了一下午早已冷的受不了,立于我身侧的素馨亦是冻的瑟瑟发抖。

      我瞪了一眼菊花屁股下的棉垫道:“我们可否去屋子里学,外面冷的紧呢!”

      菊花一脸地鄙夷:“姑娘,真是不凑巧儿,这几日刚开春,大院里的几间房都在打扫,老爷今儿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嘱咐你来大院学规矩,夫人也不好推辞说不方便,不然旁人听了还以为我们多不待见姑娘呢!可这又没办法,这几日也只能先委屈你了!”

      这菊花真不愧是大夫人的丫鬟,不仅姿态端的极高,而且说谎完全是面不红、心不跳、真假不重要!

      我来时明明看到那么多屋子整齐敞亮干净的摆在那里,哪里有人在清扫?她们明摆着是故意让我和素馨受冻,怪不得菊花裹的这么厚,原来早有准备。

      将书一撂,刚欲起身离开,素馨眼疾手快地紧紧拽着我的胳膊,又一个劲儿地对我使眼色,我无奈地摇头,只得继续左耳进右耳出。

      好不容易挨到菊花讲完,我迫不及待地拉着素馨出了前院,素馨则气鼓鼓地不说话,我逗她道:“谁惹我们素馨大奶奶生气了?”

      素馨憋红了脸,嘟囔道:“那些狗仗人势的小蹄子,每回与小姐说话趾高气扬的也便罢了,可还一口一个‘我’啊‘我’的,真是不把小姐放在眼里,不把皇上和皇后娘娘放在眼里!”

      没想到她竟是在气这个,我颇有些好笑地拉了拉她的胳膊道:“难不成她们一与我说回话,咱们就要自己在这暗自气恼一回?若真要自个儿生闷气,那岂不是便宜了她们?咱们下回就直接对她们说‘你们竟然胆敢对郁鸢奶奶大不敬?不想要小命了是不是?’然后叫咱院里的下人把她们痛打一顿,如何?”

      素馨扑哧一声笑出来,面上又面露无奈之色,说:“要说这气不知还真是生了几回了,瞧瞧这阖府上下,丫头婆子小厮也大都如此,都是主人家平日里娇惯坏了,要婢子说,还是小门小户的好,人丁虽少,可规矩齐全,这世家大族的,不知经历几代几世,规矩早乱了套了,有几个下人眼里头看得到主人家的少爷小姐老爷夫人的?府里的丫鬟婆子家丁们若是家生子的更是不必说,个个都仗着自己的老子娘无法无天,真是没规没距!”

      我笑道:“你这小丫头,脑袋里不操心自家小姐,倒是与府里那看不见的规矩置起气来了,他们乱他们的,与我们不相干!只要他们不给咱们使绊子,不欺负咱们就行!各人各扫门前雪吧!”

      行至一处园子,忽听得走在前面一个粗声粗气的婆子对她身旁另一个较矮的婆子说:“要说咱那皇后娘娘,是顶尖儿的大公无私!听说府里那张姑娘病重的时候,大老爷亲自去求娘娘,想让娘娘遣个太医来给姑娘瞧病,谁曾想咱娘娘说,就是她亲娘病了,都不能把太医请出宫去治病,要是开了自己亲妹子病了就请太医出宫瞧病的先例,那天下百姓病了可都要宫里的太医去看了!皇后是要母仪全天下的!当时咱大老爷足足给皇后跪了三个多时辰呐!后来听说……皇后娘娘将锦衣卫都叫来了才把大老爷赶走,真真是祖宗保佑,咱们大明后宫里头也有那公而忘私的‘包青天’!”

      较矮的婆子扭着屁股说:“太医最后不是也来给那姑娘瞧了吗?我眼瞧着老爷亲自把那提着御用药箱的太医请到那姑娘院子里的。”

      声音较粗的婆子摆手道:“这你就不知了,府里谁不知咱大老爷最是宝贝那姑娘,真是比亲闺女还疼!老爷眼瞧着姑娘躺了那么些日子,试过那么多郎中都治不好,又请不来太医,他当时都愁得满嘴长疮呢!后来听王婆子说,老爷从宫中回来后忍着腿疼连夜奔赴那太医的府邸,亲自登门拜访,送了几百两银子又许了些什么好处才请来的,有这样重情重义的老爷真是咱们下人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呐!”

      这两个婆子说着说着就拐到花园左边的石子路上走远了,我冷哼一声,原来她们竟然有这么大的“仇富情结”,至于我那个皇后大姐,哎,在其位谋其政,身不由己吧!

      我扭头看着一旁一声不响的素馨问:“方才菊花说的我那手记是怎么一回事?现在手记可找着了?”

      素馨急急收了神色,疑惑地蹙了蹙眉道:“小姐,您书房中的确是有本手记,但您从来不让下人们拾掇书房,都是您亲力亲为,所以那手记只有您自己知晓是放在何处的。菊花方才说的,婢子也是头回听闻……嗯……您寿辰那日傍晚,婢子的确看您书房亮着烛火,当时以为您在书房,可后来去卧房收拾床铺见您在卧房里,当时便未多想,次日您便问众人有没有见您的手记,下人们都说没见着,后来您就再未提起过了。”

      “那菊花怎的说我二姐和二姐夫那时都在我这儿?还有菊花,她不是大夫人院子里的丫鬟吗?怎的那日在我那处?”我依旧云里雾里的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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