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番外】春思淡，暗香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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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春思淡，暗香轻
时光只解催人老，不信多情，长恨离亭。
恨离别，离别是什么？为何而恨？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船儿泊在岸边，守着这一江的春色悠然自在。楚留香独自一人站在船头望着青碧如蓝的江面，微风徐徐，身上的暖意渐消，天边一抹红霞渐失光彩，留不住，捉不到。只让人轻轻叹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身后传来一略带不满的声音，“我说怎么还不进去，原来是在这里发骚呢。”
楚留香闻言转身笑看来人，不气不恼只说道：“你只懂喝酒，自然是不懂眼下景致与心相应。”
“与心相应？老臭虫，你不会是又看上哪家姑娘想着什么良宵美景吧？”胡铁花撇撇嘴说道。
“不是。”楚留香又转身望着江面，极目而去，碧水轻漾，似是平静却有波澜。
“那是什么意思？你别跟我绕弯子。”胡铁花走到楚留香身边看看江面又看看楚留香，不耐烦的问道。
“不甘心。”楚留香淡淡道。
胡铁花看一眼楚留香，问道：“还在想你的小楼？”
楚留香嗤笑一声，说道：“这话若让他听到，非要脸红不可。”
“是你硬要唤人家小楼，又不许别人这么叫，不是你的还是谁的这花满楼也真是倒霉，遇到了一条老臭虫，祸害了他的百花楼。”胡铁花知道自己猜中了楚留香的心思，更加放肆的开玩笑道。
楚留香笑吟吟的问道：“小胡，你说他现在在做什么？”
“如玉的公子，自然在做风雅的事。”胡铁花随口说道。
“小楼许是在喝茶吧。”楚留香幽幽说道。
“他喝茶，你我饮酒如何？快入夜了，驱驱身上寒气。”胡铁花还真是三句离不开酒啊。
“好。”
“好，我去取酒。”胡铁花转身走入船舱，他就是想不明白，老臭虫既然不甘心，为什么不去找花满楼，自己一个人回宁波跟个怨妇一样。
楚留香的确很想喝酒，很想喝得大醉，可他却醉不了，醉不得。
长恨离亭，泪滴春衫酒易醒。
似是夸张，却也贴切。与花满楼道别时他并未落泪，也不恨离别，心意未明，无绊无牵又如何能说离别有泪？
楚留香猜错了，花满楼并没有喝茶，而是准备饮酒。
陆小凤来这百花楼从不走门，衬着天边红云，一只抱着一坛好酒的凤凰从窗外跃进满是鲜花的楼中，风姿潇洒，真是一幅良景。
“花兄今日可有空陪我喝上一杯？”陆小凤将酒坛放在桌上，坐到摇扇微笑的花满楼对面说道。
花满楼温和笑一笑，为陆小凤倒了一杯茶，说道：“今日为何找我喝酒？陆兄不是说与我喝酒不痛快吗？”
陆小凤一口饮尽杯中茶，讪讪笑道：“花兄怎么这么不给面子？只知道欺负我，换做别人花兄倒是愿意跟他喝酒。”
花满楼反驳道：“我怎么会欺负你？又何曾与人饮酒？”
陆小凤努嘴说道：“那楚留香邀你对饮，你倒是不曾这般推脱。”
花满楼无奈，轻轻摇头，笑道：“哪里推脱了，只不过是问问你今日怎么有心情来我这里喝酒罢了。”
“来看看你，再来看看你的花。”陆小凤调笑道。
花满楼起身打开酒坛倒酒，说道：“好酒，你又从哪里耍赖得来如此上等的醇酿？”
陆小凤喝一口酒说道：“前几日去了趟宁波，偶遇楚兄，到他的船上呆了两日，见我爱喝他船上的酒，便差人给我送了几坛来，今日刚刚送到，我便拿来给你尝尝。”
花满楼端起酒杯轻呷一口，淡淡笑道：“楚兄近来可好？”
“许是安好吧。”陆小凤看看花满楼说道。
“难道不好？”花满楼笑意淡去，轻声问道。
陆小凤想到他与楚留香道别时说的话，又笑道：“怎么不好？只是记挂着你罢了。”
“陆小凤，不要胡说。”花满楼正色答道。
“人家一口一个小楼，听得我都腻了，怎么不是记挂你？”陆小凤喝着酒说道，他看着花满楼的反应心里暗自偷笑，也只有提到楚留香，花满楼才会害羞吧。
花满楼喝了一大口酒，不再说什么。
花满楼心里又是一阵烦乱，脸上微热，继而心绪平静，却又有一丝不舍，开口只淡淡叹道：“别后不知君远近，触目凄凉多少闷。”
陆小凤闻言将一碗酒一口喝下，大笑道：“哪里有如此凄凉？花兄莫急，良人终须归,心意终明了。”
花满楼默不作声，他记得上次离别时，本想对楚留香表明心意，可怎么都开不了口，后来陆小凤嘲笑他不及楚留香半分的洒脱，喜欢便是喜欢，世家公子又如何？分别数月，花满楼每每想到过去发生的事，总会让笑意不经意间爬上嘴角，他其实很喜欢楚留香唤他做“小楼”，其实很喜欢与楚留香对酌，其实很喜欢楚留香跟他耍无赖装流氓。
其实，他很想念那一天的楚留香。
多情似是总无情，唯觉樽前笑不成。
理应如此形容楚留香与花满楼的分别，无波无澜，欢笑离散，却不知情多深，却只当是无情。
君子之交淡如水，此刻花满楼知道他并不是君子。
花满楼与陆小凤喝了一夜的酒，说了一夜的话，最后，淡淡道：“陆兄，你说楚留香现在在做什么？”
“喝酒。”陆小凤已有醉意，条件反射般的回道，这是一句戏言。
然而戏言却说中了。
一弹流水一弹月，半入江风半入云。
今夜的月不圆，却是明亮。
月洒江面，银辉铺船，倒是惬意。身旁的胡铁花已有七分醉意，抱着酒坛子靠在楚留香身边一语不发，只时而拿起酒坛灌自己两口酒，楚留香也抱着酒坛子，偶尔喝一口，抬头望望天上残月，直说：“今天的月亮不圆。”
今天的月亮不圆，映不出花满楼的脸，映不出花满楼的笑，映不出那一日花满楼勾起的嘴角。
这个弧度刚刚好。
楚留香当时是这样想的，如今也依旧这样想。
那是他离花满楼最近的一次，他很想念那天的花满楼。
夜色正好，酒意正浓，往事渐渐涌上心头。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楚留香的确喜欢花满楼，缘分至此，他并不想否认，也不会逃避。
对于楚留香唤花满楼作小楼，花满楼开始还有些不大自在，他问楚留香为何要如此称呼，楚留香笑而不言。也是无法，便也随他去了。
山云吞吐翠微中，身处如此山林美景中当是惬意自在。
楚留香的确是自在享受，不过花满楼却并非如此，二人弃马误入深林，走走停停已是耽搁了两日，楚留香身上剑伤只用水清洗过，草草包扎，不曾用药，花满楼想着尽快找到有人烟的地方，找了大夫给楚留香治伤。可哪里知道楚留香并不这么想，走走停停，就好像受伤的不是自己一般。
晨风清冽，呆久了倒会有些刺骨的凉。林间三两只山雀不时飞跃，抖落树枝上冰凉的露珠，正好滴到楚留香脖子里，楚留香跟在花满楼后面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懒懒说道：“小楼你慢一些，都惊吓到树上的小鸟了。”
“若再不快点，你就要老死在这林中了。”花满楼只管往前走，并未回头。
“我是让你小心一些，这密林无路，若是磕到碰到，可就变成是两个受伤的人啦。”楚留香撇撇嘴说道，他本想说，小楼陪我一起老死在这林中也是一件美事，可转念一想，这时候还是不要招惹花满楼了，说不定他会走得更快。
花满楼不搭话，只是往前走着。楚留香见此有些无奈，抬手摸摸鼻子，撇嘴笑笑，快步追上花满楼伸手捉住花满楼的手耍赖道：“小楼我累了，歇息一下好不好。”
花满楼一愣，忙将手挣开，无奈说道：“这才走了多久？楚兄莫要诓我，难道你今夜还想在这林间过夜不成？”
“若是走不出去就在这里过夜，并无不可。”楚留香笑笑说道。
“可你的伤……”花满楼还是有些担心。
“无碍，小楼不必着急。”楚留香说道。
花满楼无奈的摇摇头，叹口气说道：“罢了，你想歇便歇吧。”
楚留香闻言笑着拉起花满楼胳膊往东边走了几步说道：“那边有块大石头，正好坐在那里歇歇。”
云淡风轻近午天。
花满楼坐在大石上摇扇不语，楚留香则在一旁闭目养神。
为何无语，如何有声？
楚留香却不觉得奇怪，他只享受此刻，平静，安和，且有他相伴。
这便是花满楼要的生活，楚留香如是想。
然而花满楼却不知楚留香心中所想。
他只听得林间鸟鸣，风中叶落。还有身旁的人平稳的呼吸声。
“你就这般悠闲？”花满楼问道。他不明白，也心生担忧。
“如何才算不悠闲呢？”
“受伤的是你。”
“既然小楼知道是我，那怎么比我还急？”楚留香问道。
“你，你真是……”花满楼实在无话可说，他收了扇子，站了起来，真是被气的够呛。
楚留香见此也跟着站起来，轻笑着问道：“若这一剑不是为你挡的，你还会如此焦急吗？”
“有何不同，伤是你的，罪是你受的，与我何干？”一下子被楚留香看穿心思，花满楼心里多少有些恼怒，嘴硬回道。
楚留香撇撇嘴，摸摸鼻子，说道：“若是在你心里并无差别，我便能高兴一阵子。”
“为何要替我当这一剑？”花满楼不有握紧扇子问道。
“因为你是小楼。”楚留香答道。
“小楼？”花满楼重复道。
“对，小楼。”
“楚留香，你如此称呼不觉得不妥吗？”花满楼有些恼。
“不妥？为何？”
“因为不曾有人如此叫我。”
“我便叫了。”
“你！”花满楼转身欲走，却被楚留香拉住。
楚留香淡淡笑道：“因为花满楼是众人口中的，花七公子是传闻中的，花兄可能是陆小凤的，可能是小胡的，七童是花伯父和你兄长的，可唯独这小楼是我楚留香的。”
花满楼听楚留香这么说，面上有些挂不住，甩开楚留香的手，道一句：“胡言乱语。”转身便走。
楚留香看着前面人的背影，心里暗暗想着，难道是害羞了？得逞的笑笑，摸摸鼻子，喊道：“小楼，等等我。”便快步跟上去。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
果然，二人还是在这林中过了夜。
月挂枝头，佳人相伴。楚留香自然是很满意，不过花满楼怎么想，却是不知。
楚留香生了火，坐在花满楼身边，看着火光跳跃，一点点映到身旁人的脸上，温暖柔和的让人看得痴了。
“你在看什么？”花满楼突然开口问道。
楚留香回过神，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做什么？”
“不要欺负我看不见。”花满楼笑说道。
“哪里敢欺负小楼？”楚留香抬头看看天空皱了下眉，他本想说在看星星，可哪里知道密林枝繁叶茂，哪里看得见星星，只依稀见到挂在树梢的明月，心下一想，开口说道：“我不过是在数月亮。”
花满楼闻言勾起唇角笑道：“数月亮？”
“是啊。”
“怎么数？”花满楼依旧觉得好笑。
“小楼想听，我便数给你听。”楚留香坏笑说道。
“好，洗耳恭听。”
楚留香转转眼珠，指着天上明月笑道：“一轮皎月挂枝头。”
花满楼点点头，轻笑等待下文。
楚留香转而倾身往花满楼身上凑过去，直直盯着花满楼平静的眸子说道：“两池秋水映月柔。”
花满楼知道楚留香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眼睛，感觉不自在，便向后倾了倾身子。
楚留香并不及时起身，反而靠得越近，目光移到花满楼微翘的嘴角，继续说道：“如钩新月散人魂。”
最后一字音刚落，花满楼就感觉自己嘴角被轻轻碰了一下。
没错，楚留香再说出最后一句的时候，在花满楼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在花满楼嘴角轻呷了一口。
花满楼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推开楚留香，脸不由得红了起来，眉头轻蹙，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在一旁自己生着气。
楚留香看着花满楼渐红的脸，在昏黄的火光照映下更显可爱，刚才离得他好近，他应该是第一个吻了他的人吧，尽管好像根本不算是吻。想到这里，楚留香竟有些得意。
他得逞的笑着，心里美滋滋的。
之后他便记不起花满楼是如何责备他的，他只记得那夜月亮很圆，花满楼眉眼柔和，摄人心魂。
楚留香喝着酒，渐渐笑开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然笑了起来。
“老臭虫，你笑什么呢？喝酒喝傻了？”胡铁花实在看不下去问道。
“小胡，你说今夜的月亮为何不圆？”
胡铁花翻着白眼，喝一口酒答道：“你以为每夜都有圆月等着你踏月而来？能有几回如此衬意的景色容你去显摆？”
楚留香点点头，轻笑道：“这话倒与陆小凤说的如出一辙。”
“哦？他说什么？”胡铁花问道。
楚留香喝一口酒，望望天上残月，微笑道：“他说，问君何事轻离别。”
胡铁花已然入醉，嘴里嘟囔着，“问君何事……”不省人事。
月残，酒尽，相思远。
楚留香发了一会儿呆，猛然将坛中酒喝了酒个精光，起身大笑，说道：“问君何事轻离别，一年能几团圆月。”
万柳堤边行乐处，百花洲上醉时吟。
再来江南，再到这百花楼，已是另一番心境。
楚留香终于还是来了，来见他的小楼，他想说些思念给他听，所以他在踏上最后一级楼梯的时候说道：“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眼前一位公子月白玉衫着身，慢摇折扇笑对来人。依旧是那温和恬淡的笑容，依旧是那个令人心生温暖的小楼。
他对着楚留香笑着，待楚留香走近时才开口答道：“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
End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番外】春思淡，暗香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