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无言》也静

4、仇人

　　镜前，我一边安静地梳理着已是过膝的墨发，一边凝视着镜中越发秀美清灵的面庞了，仿佛又见到母后的面庞。曾经父皇常赞美母后是当朝最美的女子，更断定她的宝贝女儿们不会超过母亲的风姿，屈居第二。我与昭阳皆不在意，唯独欢喜母后娇嗔慈爱的笑颜。
　　往事如云，不时浮现于眼前，恨不得伸出手去，去碰触下早已破碎的幸福。
　　“啪！”须臾间，手中的白玉梳子掉落在地，也拉回了我的思绪。再一次凝视镜中的女子，玉肌凝脂，明眸似水。依稀有了些母后的影子，可依然没能继承她的绝代风华与雍容大气。只将这江南俊秀与北庭的高贵微微融合，有些特殊的韵味却也缺少几分烂漫。
　　“格格，奴才伺候您梳头吧，今日一定给您编一个漂亮的蝴蝶发。”伺候我的小宫女名唤紫鸢笑嘻嘻道，“今儿可是要见皇上的，说不定还能遇见诸位阿哥们呢”。
　　看着她欣喜的样子，我暗思：“康熙的诸位阿哥，我是有耳闻，且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哼，还不都是蛮子呢。”
　　于是我笑问紫鸢“那你觉得哪个阿哥比较好呢？”小丫头的脸腾的红了起来，“格格，奴才哪敢评说阿哥们啊，不过八阿哥对待下人和善可是出名的。”说完她又继续专心的为我梳理头发。
　　八阿哥，我的“姐夫”吗？自从来到这里，我还没有见过他。今儿要是碰见了，可要小心应付他。
　　看着紫鸢把头发弄好，我的心情略微好些，果真像是蝴蝶展翅般，轻轻盈盈却不失妩媚。我满意的夸奖了她几句，小丫头便高高兴兴地伺候着我往宜妃的宣德宫去。
　　还没进门，只听到一个男子不急不慢的声音，温润如玉。“皇阿玛交办的差事，儿臣已着户部查证，几日后便有分晓。九弟，十弟在江宁办差，也捎信回来，差事还算顺利，不日便可归来。儿臣怕额娘惦记，这才来宣德宫禀告。”
　　此时，屋外的太监见我来了，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满脸堆笑地向我恭敬地打千儿。
　　微微颔首，我停步等候皇帝宣召。不时便听见太监通传“皇上宣珞芸格格觐见。”
　　一打帘子，进了屋，恭敬有礼地低头行礼，声音清晰柔美，低头请安“珞芸恭请皇上圣安，宜妃娘娘金安。”
　　“起来说话，几年没见已经这么大了。”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想起，“抬起头，让朕瞧瞧当年手里的奶娃，都成大姑娘了。”
　　叩谢圣恩，怯生生地抬头，看到这位满人皇帝的气势，心里还是不免一惊。两鬓花白却精神矍铄，风姿儒雅。眼神深沉慈爱，也包含着万千气象。然而，最是刺眼的还是那一身的明黄。垂首而立，微红的脸颊成功地表示出我的兴奋与紧张

　　“回皇上，阿玛的顽症多亏皇上赐药，已经好了大半了，总是念叨着要进宫皇上请安，额娘也说想念皇上，要珞芸进宫好好服侍皇上和宜妃娘娘。”这些也是背了很多遍的，没有自称奴才，我不知道这个词我还能忽略多久呢。
　　“真是难为你阿玛了，要不是当初清剿前明的余孽，也不会落下这个病根。传朕的口谕，赏哈善缅甸玉枕一对，对病人是有好处的。”康熙笑看着宜妃和我。
　　也许在别人这是莫大的荣宠，可当我听见前明余孽时，心被狠狠的揪紧，刻意忽略这锥心的疼痛，深深的吸气，向康熙叩谢圣恩。宜妃应该是很高兴吧，我的阿玛便是她的亲哥哥，她的娘家这样被看重，当然是无比的荣耀。康熙说了什么，宜妃又说了什么，我听不见了，只觉得心痛的滋味一轮一轮的侵袭。
　　康熙与宜妃又说了会话，看我还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便说“珞芸，你安心住在宫里吧，不要担心家里，过两天，陪朕看戏。”说完，便命我退下了。
　　康熙身边的年轻人一直含笑的看着我，自我进来后，便感受到他的眼神。在我抬头的那一刻，我分明看见他的眼中有了一丝光彩，却又马上消失了。我想我知道那种眼神的含义，姐姐当年就是那样的看彤云表哥。
　　回到毓雨轩我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回想着康熙的言语，那个年轻阿哥的眼神，不知不觉睡去，梦中又是那温柔放肆的夏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