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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斩心 ...

  •   太湖水自岸边缓缓流过,波光潋滟,站在这里看想河流无尽深处。已经一个时辰了,愁杂的心绪逐渐平复,今生相遇,已是不能展开的结。胤禟执拗地想解开,奈何命运已悄悄为我们选好了结果。
      用过晚膳,众人散去。躺在房中,夜风袅袅,辗转无法入睡。索性走到院子里,一个护卫的身影都没有,四下静谧,仔细去听,白日依稀可闻的鸟声虫叫也被悉心掩去。莞尔一笑,心下暗道,侍卫们隐身功夫真是越发好了。
      踏着夜色散步到湖边。皎洁清月,暖风徐来,万顷银碧倾洒于湖面上,无数明灯同时亮起,交相呼应,点亮夜空。眼前美景让人沉醉亦放松。深深吸气,轻吐夜香,放任自己融入这安静世界。
      身后传来沙沙响声,转身去看只见表哥携月而来,面如凝玉,唇色淡红,黑色绸缎长服。
      从来都了解表哥的“美貌”,只是今晚的他看起来有些不同。
      是他的眼神!星辰上笼罩了迷雾,让人看不真切却仍努力探寻。
      离开河岸,向他走去,“这么晚了,表哥还没歇下?”
      “芸儿,今夜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他以询问的眼神看着我,满是期待。
      这样暧昧的环境中,只有我和他。今日表哥又看起来如此激动,怕是要说出我一辈子不想他说出的话。不行,不能让他说出来!
      轻打了个哈欠,撒娇道“表哥不累,可芸儿在外面待得乏了,要回房休息。”说罢跳过他的身旁。
      在我以为躲过的瞬间,身子突然被胤禟大力抓住。难以置信看向他的眼睛,只见里面有难言的苦楚。他的声音略带沙哑,“你究竟要躲到什么时候?!”说罢将我带到他面前。
      吃惊的望着他,你真的是那个彤云吗,虽然你的眼睛没有变,为何里面有那么多让人害怕的情愫。
      沉默一阵,胤禟低声说道,“芸儿,我以为在你心中我是不同的,从第一次见你,你便住进了我这里。”胤禟指向自己的心口,眼中有坚定和热诚。
      咬紧双唇,恨不得咬出血来,含泪望他,仿佛心中裂开了一个大口子,我又是那个追着他们奔跑的长平。
      彤云表哥,你可知你我之间永远无法欲绝昭仁,若是她活着,我尚可坦白告诉你,长平小的时候也曾思慕过护卫少年,依赖他怀中的温暖,即使那时他对长平只是兄长的呵护,只有姐姐才会让他眼里多一种神采。
      但如今,长平还是长平,宿命安排,你依旧是我的表哥。我们都还活着,然而昭仁永远留在一个冰冷的世界。我不能当什么都没发生,来接受你的爱。你就是我和前世的链结,拿什么同死去的人较量,我才会觉得心安理得,更何况那是我的姐姐。
      胤禟痛苦的看着我,我的沉默与泪水变成折磨他的药,一点点让他消沉。
      见他痛苦,万分不忍,却仍故作坚强,“表哥,这一切都是不公平的,倘若芸儿可以选择,不要你我再是如今这般。宁愿我们离开这里远远的,永远没有机会回来。”颤抖着说完这些话,转身看向别处,我不能再说,也许胤禟根本就不了解我的话,可如何能向他解释,他会相信如此怪诞的事情吗。
      “珞芸,看着我,好吗?不要再躲避我,为何我们会是这样,从小你最依赖的人是我,为何现在的你变了,会和胤祯走在一起。”胤禟激动地抓住我,哽咽语气让我如芒在背,心中五味翻腾。
      回头看他,眼中款款神情却满是伤痛,心里某个角落又被狠狠重击。含泪无语,苦涩摇头,“表哥,不要再问。你永远都是我最敬爱的人,可我们却永远只能做兄妹。这辈子,我可以为了你去死,却不能……”
      胤禟苦笑着看我,“这就是你想要的,珞芸,无论你想要什么,表哥都是会给你。”退后一步,眼中崩坍的落寞,竟将我从牢笼中拽出。
      眼泪倾泻而下,快步上前抱住了他,感觉他微微颤抖,才伸手将我紧拥在怀。此刻,我可以不顾一切,拥抱他,我想他知道芸儿从来就没有忘记,只是选择不了。表哥的怀抱比想象中还要温暖,仿佛是一个偌大的港湾,里面只有一只小船。终于可以放声的哭泣,就像当初长平在彤云怀里肆意哭闹,还是孩子般。
      不知过了多久,他轻轻放开了我,爱怜地抚摸我的脸庞。“芸儿,你哭,表哥会心痛。以后不要哭了,好吗”他的声音虽轻,却字字敲击我心。
      泪眼朦胧,点头答应。此时的胤禟好憔悴,从来都是气宇轩昂的他,为何转身后的背影那样落寞,我终究还是重重的伤了他,我还是伤害了自己最不愿伤害的人……
      看着他逐渐消失在远方,回过身来,凝望银色水光,兀自出神。羡慕远走的流水,是否也不会有像我这样难解的情仇。世上的人,是否都如我一般,有这些不得倾诉。
      亲手斩断无望情丝,自己仿佛也被掏空一般,站在湖边,痴痴凝望湖水深处。入夜寒风渐起,月色愈发清冷。纱料轻薄,禁不住冷风拍打,片片飞扬。泪水早已风干,红肿双眼却没法遮掩,明早又该如何向胤祯扯谎。
      山风呼啸,冷峻男子立于顶尖,英俊的脸上全是疏离。他一直在此遥望她,初见她难以抑制的狂喜,又看过胤禟挣扎,佳人神伤。寒意升起,将自己冰冻于此。直到那抹樱红离开许久,天际微有亮色,男子方僵硬转身,发丝凌乱,眼中承载万年冰霜,薄唇失却温度依旧倔强弯起。北方空中又升起一枚火鹤,似在召唤,又似悲鸣。

      已是无眠,闭眼就会看见胤禟幽怨的眼,挥之不去的还有他寂寥背影。从前只知道自己的逃避会让他心伤,却不料他的痛来得这样排山倒海,让我再不敢正视。今夜,我和他都是向前走了一步,他是表明真心,我则绝情相拒。
      想起胤禟的话,身子不禁打了一个寒战,我究竟做了什么!珞芸是长平,长平取代珞芸。我们拥有相同的身体,无缺容貌,然而珞芸前十几年的生活是我不知的,若她与胤禟……,那我岂不是生生拆散他们的姻缘。可他是彤云,又怎会成为九阿哥,我思来想去,这复杂的关系根本找不出答案。只觉心中更痛,全身也痛得要裂开。
      珞芸,你在怪我吗,让我心痛身也痛。可长平心中,表哥疑惑胤禟都是很特别的。小时候我希望有一个人如彤云爱护姐姐般爱护自己,第一次遇见胤禟,内心的喜悦很是复杂。我理不清,也道不明。
      胤禟次日上午就出发去了杭州,康熙要在杭州召见一些文人,胤禟主动请缨,提早安排。从早上开始,小心低着头,眼睛肿了,更是害怕看见胤禟。知道他要走,眼睛又开始湿润,控制着情绪,回到房间兀自出神。外面响起纷杂的马蹄声,渐渐走运,一滴眼泪叮咚落下。
      胤祯见我不适,不免责怪紫鸢。心中不忍,任紫鸢用各种办法疏导,第三日就恢复如前。心里却隐隐作痛,我想我也受伤了……

      别院西侧,翠绿新竹悄悄抽芽,清晨露水,枝间点点滴落,晶莹圆润。昭阳麾下,满园金辉,空气中漂浮缕缕清香。茶室中,水雾缭绕,阵阵茶香弥漫开来。水蓝轻罗,樱红丝带,皓月轻巧摆弄手中鎏金茶盏,凝脂白皙,云鬓似墨,明眸若水。选茶,起水,入盏皆有条理,凝神静气,火候方寸熟于心间。
      “珞芸,你可还记得我。”皓月放下手中瓷瓶,轻声问道。
      慵懒地靠在软垫上,心中苦笑,又来一个。皓月,长平只知出身不低,容貌不俗。珞芸,长平则无法全部了解她的未知岁月。望向她,嘴边噙着一抹娇笑,期待她继续。
      见我不答,皓月莞尔。“你又怎会记得,那时我们还都很小。我只记得那时九阿哥宠你宠得没变,便对你有些许记忆罢了。”
      想到那人,微微出神。这些日子,本以为他的离开,可以换来内心平静。然而皓月无意提起,又是一阵生拉硬拽的疼痛。
      收敛心绪,抬头向她。“难为月姐姐还记得这么久,珞芸都已忘记了。”
      皓月扑哧一笑,“看你,想那么久,竟然就是个忘记。九阿哥要伤心了,小时候吃的闷亏算白费。”
      无奈,起身笑道,“姐姐,出去走走吧,外面日头多好。”拉着皓月走出了茶室。

      室外微凉的空气让人舒爽,转身去看皓月,也是一身轻快。爽朗无忧的笑容,两个女孩儿在晨雾中嬉笑玩耍。一直以为她是标准的闺阁文秀,原来追跑起来,竟不逊我。
      被追至湖边,实在没了力气。一边按着有些痛的胸腔,一边笑道,“姐姐家乡哪里,如此神速。”
      皓月红扑扑的小脸儿,额上滴滴汗珠。“你个坏丫头,谁让你跑得那么快,我是蒙古旗的,追你竟这般费劲。郭罗络家中,不是你最文静吗。看来都是假话!”一口气说完,连忙呼吸。
      迷惑了,心中念叨“蒙古格格我见过不少,如皓月这般灵秀的却没有。完颜家真是好福气,生出这般水润女儿来。”
      “我的额娘是汉人。”仿佛知晓我的疑惑,皓月沉声说道。不看我,转身望向水天边际。似乎触动她的隐伤,绝美的面庞渐渐失去光彩。
      走上前,轻扯她的衣襟,却又不知如何安慰。犹豫不决间,万分懊悔,为何漏出那样的神情,为何让皓月神伤。
      许久,皓月终于转过身来,脸上点点泪痕。看我一脸沮丧,便上前拉着我的手哽咽说道,“我只是想额娘了,不知道她在那边可好……。”
      一下子明白她的苦楚,喉咙酸得不能出声。我怎会不了解!握紧她的手,微微颤抖。原来她和我一样,失去了最亲的人。她的额娘一定待皓月极好,就像母后疼爱长平一般。可如今她们去了很远的地方,永远不能相见,纵是万分不舍却只能承受阴阳相隔的折磨。
      没有母亲,我们便是世间最可怜的孩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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