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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云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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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神终于姗姗而来,带着对大地与万物生灵的祝福,微笑地赐予,热情撒播。禁城内的人们亦感染了她的气息,每个人的脸上都渐渐有了生气,依旧忙碌,却更加有所希冀。
十四这些日子越发来我这儿勤了,兴致勃勃地描述皇阿玛如何夸他,总是将他带在身边,说到高兴时,整个人仿佛都发出了熠熠光彩,清澈的黑眸异常闪亮。最近总是听他提到皇上开春要巡游江南,胤祯已被皇上指定随行,随邑中他是唯一的年轻皇子。
见他这般兴奋,我只将心中的不安小心收藏,自那日被“轻薄”,我开始有种不好的预感,仿佛我走进了一个不知名的漩涡,一个不小心,随时便会沉没。
“芸儿,为什么我说了这么多,你却总是在发呆。”胤祯凑过来,伸手缕好我额前的碎发。
回神过来,见他有些委屈的眼睛,不免惆怅。“胤祯,你要和皇上去多久呢。”轻声问他
我不知道他不在的时候会发生什么。其实,他在的时候,我依然会遇到。
“也就是几个月吧,只是,会有一段时间见不到你了。”靠在身后嗅着我的发,他的声音慵懒,舒爽兰香淡淡飘来。
当年随父皇出游,江南行宫宛如诗画,姑苏女子细语抒怀,多少佳话,尤为今人吟唱。母后的娘家本是江南望族,富甲天下,随着皇朝的覆灭,江南周氏于战火中凋零。除去景致,江南之美,还源于那是父皇与母后定情所在。
不知我和胤祯是否也可结伴同游一次江南,带着我今世的爱人,回到周家老宅,看看母后儿时嬉戏的庭院。
“随邑的还有谁呢?”在他怀中不经意的问道
胤祯低下头,含笑看向我,“芸儿也想去,是吗?那我去求皇阿玛,让他也带你去!”
惊讶望向他,这个胤祯,我只问都有谁去,他便知了我的想法。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心有灵犀吗,一时心里打翻了蜜罐,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真是个小傻瓜,爷一定会让你如愿。”宠溺地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十四轻笑道。
看着身后渐渐远去的皇城,前方的旅途让人兴奋又期待。我不知道十四用了什么法子,在他承诺后的当晚,皇上就下了旨意,要我和同在宫里陪侍的完颜皓月随驾。宜妃得了消息,就唤我去她宫里,一个晚上将大大小小事情嘱咐一遍。皇上的一些喜好厌恶也在其中,看着姑母脸上的自豪、喜悦,我想还是不要说这是胤祯的杰作吧。
额娘听说我要远行,特意进宫来,带来了一枚紫云坠,说是可以保平安。
这坠子着实精巧,紫色寒玉上雕着朵朵浮云,时卷时舒,刀工精湛,仿佛要飞腾到眼前。
额娘说这坠子当年的贡品,报国寺主持曾亲自为它诵读佛音。这浮云又与我的名字相应,便予我随身携带。
颠簸马车中,手里把玩着紫云坠,眼前浮现额娘慈爱的面庞,一阵阵温暖流淌。额娘待我无不出自真心,这份情意我又该如何报偿。紫鸢见我兀自出神,乖巧地在一旁做女红,只听外面节奏一致的马蹄声。
从丝帘内瞧去,胤祯骑着马,腰身挺拔,常年习武练就铮铮劲骨,眼若晨星,银白锦缎,脑后漆黑长辫用玉带打结,更衬托他的英武俊秀,此刻正伴随在“老爷”车架左右,没有一丝怠懈。看他这般阵势,不禁暗道胤祯正在慢慢长大了,继承了祖先的智勇,逐渐成为父亲的左膀右臂,守护爱新觉罗家的悠悠河山。
放下帘子,轻轻叹了口气,本以为离开京城,心情会开朗,为何见到刚才的胤祯,心中又更添愁绪呢。
这次随行的阿哥只有八阿哥,表哥和胤祯。听说十阿哥因为在学堂闹事,被康熙罚在宫中思过。父子天伦在皇族中稀少得可怜,不是每个儿子都有机会随着康熙出巡,诸位天皇贵胄的争斗大多缘于争夺父亲的重视而起。
父皇子嗣微薄,昭仁和我在宫中的时候莫不是父皇的掌上明珠,见父皇的机会极多,更无论父母同在,承欢膝下,拳拳浓情。和胤祯此刻的兴奋相比,若换作我,兴奋的只会是离开皇城,出游江南吧。
随行的阿哥中,表哥在阿哥中功夫最好,统领所有武官,侍卫负责保护所有人的安全。八阿哥与胤祯骑马陪在康熙左右,我与皓月各乘一辆马车,在后跟随。
完颜皓月,多美的名字。自打我见她的一刻,便觉得眼前的女孩儿似真似幻,怎会有如此绝色佳人。玲珑身段,巧笑凝兮,一双灵秀的美眸,清澈无暇,好似镜湖,投下一颗石子便会泛起微微涟漪。一颦一笑,柔情清洒,看醉了眼前人。
那一刻竟对自己没有信心,偷偷看向胤祯。不知他见过了皓月,又该是怎样神情。不管身边有多少的吸气声,我只想知道胤祯会如何反应。这一看倒好,正好撞上他似笑非笑的眼,似乎在说,“就知道你这丫头会想多。”胤祯起身向这边走来,拿起我的手握在掌内,传递徐徐暖意,让我觉得踏实、安心。
脸颊微红,轻垂眼眸,遮掩了自己的狼狈还有满溢的幸福。那一刻起,我不再介意皓月的美貌,因为不会妨碍我的爱情。胤祯若是第一眼没有对她动心,那以后的日子也不会了!
经历了许多事后,我才知道若是没有胤祯起初的坚定,后来无数次紧要关头我不会选择相信他。
芳草萋萋,飞燕轻歌,江南的柔美与富庶渐入眼帘,不同于此时京城依然肃杀的冷春。江浙一带早已春意盎然,豚美花香。路边飘着淡淡甜味,片片浅黄,团团深紫,远看是姹紫嫣红,近瞧却是枝叶繁茂,果硕实强。春野烂漫,徐风阵阵,赶路的人也渐渐缓下脚步,欣赏身边美景,卸去赶路的疲惫。
表哥带着一些侍卫走在前,蒙古和满洲人多长在关外,难得见江南秀美,皆是欣喜非常。
“老爷子”今日也很有兴致,命人挑开了帘子,欣赏沿途的风景。一个帝王久居于紫禁城,也是无限寂寞。今日走出京城,没有往日的繁琐阵势,满身轻松地巡视自己治理的万里江山。
一路上,老爷子的心情都很好,看到了江南的草长莺飞,城内商业的繁荣,百姓安居乐业。所有的一切都在昭示着这位帝王几十载的英明治下,造福了整个天下。
走了十日,终于在这日傍晚到达了苏州。宿在了苏州明园点苍阁,点苍阁三面环水,一侧靠山。太湖中清波荡漾,拍打岸上的青石,声声细语传入耳中萦绕不绝。
皇上到达了苏州就开始处理前两日送来的加急公文,老爷子没来得及休息,众人也在身边伺候,直到深夜。整个别院终于笼罩在一片静谧中。
胤祯的房间就在隔壁,此时他早已睡下。这些日子,他尽职尽责的护卫在康熙身旁,父亲慈祥的笑容是最好的奖励,每次胤祯的眼中都迸发出激动的火花,更是竭尽全力。
八阿哥永远是谦谦君子的模样,跟着康熙的车驾,言语不多。每当老爷子问话时,他都是含笑回答,语调舒缓却字字珠玑。康熙也是爱他非常,路上处理折子时也经常询问他的意见。
不知为何,这样难得亲近皇上的机会,表哥却最是沉默。一路走来,才发现表哥治下之严,令人肃然。属下面前,他有不怒自威的气势,无人质疑。可转过身来,我却从他的眼中感受春风微扬,让人觉得温暖。
一路上,不知不觉中同老爷子亲近许多,出来的人不多,皓月与我便担起伺候“老爷”的责任,康熙也会打趣我们,笑称此次出行带错了丫头,我和皓月怎么看都像是大户的小姐。
“那老爷岂不更是大户出来的老爷,才带得出这样的丫鬟。”端起刚泡好的茶,送到“老爷”跟前。
康熙但笑不语,接过来,低头品茶。
“芸儿的手艺精湛了,比刚出来时大有进步啊。”老爷满意的点点头
抿嘴一笑,回道:“多亏芸儿的师傅们,才能耐心调教我这笨徒弟。”眨眼看向众人。
“哦?他们都是你的师傅?”康熙笑问道,看向三位阿哥和皓月。
胤祯一脸懵懂,天天都是奴才伺候爷喝茶。八阿哥还是温和地笑着,好似一切与他无关。
我走上前去,挽起了胤禟和皓月的手说,“这才是芸儿的师傅,九阿哥教芸儿如何选茶,月格格则是水中高手,火候,水量都很有讲究。”
康熙含笑看向胤禟,良久,赞道“吾儿多才”脸上满是欣慰。又看向皓月,“月儿以后就负责朕的茶水吧,芸儿这丫头,调皮得很”
众人都笑了出来,我则暗自后悔,把自己给搭进去了。此后,皓月成为了向老爷奉茶的丫鬟,其他事情不用做。我晚上则拿着扇子,陪老爷说话,同老爷聊天,若老爷有公务处理,才能开心和胤祯出去找“清闲”。
人前我是无忧格格,人后却黯然神伤。每一次看着康熙秉烛伏案,心中既有不甘又是钦佩。若父皇当年也可励精图治,大明命运必转。天命弄人,为何这样勤勉的皇帝不赐予我朱家。然而无数次,我又在心底感叹,这个皇帝非常人所及万分。沿途所见,真乃太平盛世。
姑苏城外,一骑快马飞入城门,守城的士兵看见马身的黄色标志,赶忙让开道路。马上的身影寂寞,冷绝,脸上覆盖了千年冰霜,紧闭的薄唇泄露了男人心中的焦急。用力的抽打马身,马儿吃痛,努力加快速度。
无边月色,寂寞撩人。点苍阁水岸旁,红纱女子立于湖边,晚风吹过,发丝轻舞,裙角飞扬。水中倒影柔美疏离,神色平淡,凝眸秋水,痴望远处飘渺清波,良久,思绪逐渐收回,举头望向皎洁朗月,一声叹息,几不可闻。
身后山顶,玄衣男子满身风尘,神色更为复杂,冰与火激烈的交缠。眼睛紧紧锁住那一抹粉影,立于水畔,如雾中仙子,飘渺太湖好似绝尘,暗夜玫瑰,绝代芳华可知幽幽寒香。慢慢举起手,希冀将她握于掌中。男子挣扎许久,伸出的手臂颓然落下,湖上的清风从掌心嬉闹而过,徒留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