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第 11 章 ...
-
“咣当——”禁闭室的铁门发出一声巨响,一道刺目的白光照射进来,薛时不得不闭上眼,好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线。
他被狱卒从禁闭室里带出来走回监舍的时候,路过放风的操场,囚犯们纷纷扒拉着铁丝网朝过道这边看过来,朝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快看!就是那个薛时,D幢楼新的大哥,听说他赤手空拳把周小虎打死了!”
“对!那天我看见了,人被他打得七窍流血,当时就不行了。”
“知道这小子为什么厉害么?因为他打起来不要命,打架最怕的就是这不要命的。”
“我也看见了,据说是为了抢一个男人大打出手,那个场面啊……啧啧!”
“嘘——你们小声点,他听到了!”
薛时脚下一顿,目光凌厉地朝那个方向扫了一眼,那几个窃窃私语的囚犯立刻就噤若寒蝉,心虚地把目光转向别处。
走到404门口,有一半人都已经回来了,正聚在一处闲聊。薛时走进去,霎时,整个监舍鸦雀无声。
囚犯们或坐或蹲,齐刷刷地看着他,表情里都是畏惧,只有王九,推了一下眼镜,大步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薛兄弟,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薛时对这位老大哥还是颇有好感的,两人并肩走回过去他们常蹲的角落坐下,薛时掏出宝贵的香烟,分了他一支。
这时,一名囚犯冷不丁被人推了一下,极不情愿地挪了过来,胆怯地看了薛时一眼,欲言又止。
王九看着他,和蔼道:“章小光,你有什么事?”
谁知那章小光一咬牙,突然就在他们面前跪下了。
薛时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等着他开口。
“啪啪啪——”章小光突然左右开弓,连扇了自己几个耳光,然后开始声泪俱下:“时哥,过去我有眼无珠,说错话做错事冒犯了你,还请你大人大量,不要跟我计较,我就这给你赔礼道歉了!”
有他开了这个头,其他囚犯也都战战兢兢地靠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说开了:“时哥,以前我们真不是有意冒犯,是那周小虎霸道,谁若是不听他的话就没有好果子吃,我们那是没办法……”
这时,另外几个放风的囚犯也回来了,放风时间其实还没结束,但因为天气冷囚衣单薄,没人愿意在外面吹冷风,看到监舍里的所有人正在给薛时赔礼道歉,便也加入了他们。
这些人在薛时入狱之初风凉话没少说,如今周小虎一倒台,全都成了墙头草,薛时懒得搭理他们,把头歪向一边,和他的王九老大哥靠在一起抽烟。
赵煜城背着双手走了进来,刚才还七嘴八舌的囚犯们突然就没了声音,迅速四散开来各归各位,缩回角落里。王九眼疾手快,劈手夺过薛时手里燃着的香烟,和自己手里的那根一起掐灭,万分爱惜地将那半截香烟收好。
“起立、站好!”赵煜城一声怒吼,震得墙上的泥灰都在簌簌剥落。
所有的囚犯慌忙起身,动作迅速地聚拢在一起,面对着赵煜城齐刷刷站成一排,薛时和王九也起身上前,排在队伍的末尾,像其他囚犯一样双手背在身后。
赵煜城表情严肃,目光从囚犯们脸上一一扫过,然后开始了训话:“上周的殴斗事件,想必大家都知道了。01328,周小虎,因头部遭受重创,送往医院不治身亡,经调查,他素来嚣张跋扈,此次也是他先挑起事端,落得如此下场纯属咎由自取,相关人等也已经惩罚,希望大家引以为戒,反省自身,以后谨言慎行,如有类似事件,我必定深究到底,绝不姑息!都听明白了?”
囚犯们定了定神,齐声答道:“是!”
赵煜城看了队伍末尾的薛时一眼,移开目光,继续道:“你们之中很多人,犯的都不是重罪,只要洗心革面认真反省,还是有机会的。隔壁的01896,都认识吧?他参加了教堂壁画的绘画工作,因此得到了典狱长先生的器重,典狱长先生特别吩咐他可以自由出入监舍与教堂,伙食也提高一档,可以在职工食堂就餐。你们之中,若是有谁能像他一样,不去惹是生非,安安分分蹲监狱,或者你们有什么本事能让典狱长先生赏识,你们也可以享受到同等待遇。”
这时,赵煜城突然看到囚犯们眼睛齐刷刷地看向监舍门外,有人窃窃私语:“快看,说曹操曹操到……”
赵煜城转身一看,果真是01896,他刚刚从食堂吃完饭回来午休,手里还拿着画稿边走边研究。
莱恩停在404门口,朝赵煜城微微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队伍的最后,眼睛一亮,朝门里喊了一声:“薛时。”
众囚犯纷纷扭头,望着队伍的末尾。
薛时嘴角抽搐了一下,含糊地应了一声,垂下头并不去看他,脸上有些发烫。
监狱里已经有了他为了争抢一个男人而打死了人的传闻,眼下这么多人看着他们,若是过多接触,指不定会传成什么样。
谁知那人并不罢休,站在门外接着问道:“你的伤……”
众人又纷纷扭头看着薛时。
这下真是躲不过去了,薛时硬着头皮看了他一眼,勉强答道:“没事。”
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你是没听到外面那些风言风语吗?你还站在那儿干什么?这么多人看着呢还不快走?怕了你了,快走吧我求你了,他们都在看着我啊……
薛时脸上表情僵硬,心里却在咆哮。
赵煜城忍着笑,一手虚虚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转身对莱恩说道:“李先生,回去歇会儿吧,下午还有活。”
莱恩点点头,又看了薛时一眼,隔着门说道:“我走了。”
“唔……”薛时垂下头,看着自己棉布鞋上的破洞,直到门口那人消失了他才抬起头来,定了定神,准备继续听赵看守长的训话。
赵煜城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了一会儿才解散了囚犯,转身离开。
他沿途经过好几间监舍门口,里面的囚犯无不好奇地朝外张望,众人心里都在纳闷:平日里那个总是板着一张脸的赵看守长居然……在笑?
深夜,薛时蜷在自己被窝里,睁着眼睛。
他现在在监舍里地位不一样了,不用再睡肮脏潮湿的地板,而是在通铺上占了一个好位置,左边是墙,右边睡着王九,因为除了王九,没人敢贴着他睡。
他被关了七天禁闭,那七天里不分昼夜地睡觉,没有几个小时是清醒的,睡多了的结果就是精力过剩,现在回到监舍里就睡不着了。
黑暗中只能听到囚犯们此起彼伏的鼾声。
突然,一声细弱的哀鸣传进他的耳朵里,那声音带着点哭腔,夹杂着深重的喘息,小心翼翼却又抑制不住,在这样的黑夜里分外撩拨人的神经。
不知道是谁被吵醒,不耐烦地骂了句:“能不能消停点?这还让不让人睡了!”
那声音似乎受到了惊吓,骤然消失,可是隔了没多久,便又断断续续传出来。
薛时从被窝里抬起头,朝通铺的另外一头看了一眼,悄然翻身跳下地,冷着脸走到通铺那头,一把就掀开了通铺上那团正在蠕动着的被褥!
被褥里是衣衫不整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此时纷纷惊恐地看着他。
薛时冷冷扫了他们一眼,怒道:“把衣服穿上!两个大男人,简直不知廉耻!”
第二天一早,那两个囚犯就被孤立了,大约是大家都知道昨晚那两人得罪了薛时。
狱卒抬着装馒头的竹筐进来的时候,囚犯们像往常一样一拥而上,章小光率先抢了两个馒头,走到薛时身边,献宝似地捧给他:“时哥,给。”
薛时还坐在被窝里发呆,顶着一头乱发瞧了他一眼,也不客气,接过馒头就啃,突然瞥见通铺那头紧紧挨在一起坐着的两个人,不由冷哼一声,移开视线。
那两个囚犯都很年轻,一个瘦削白净,瞧着有些文弱,另一个个子很高,长腿宽肩,神色平和,似乎对囚犯们若有若无的敌意丝毫不放在心上。
高个囚犯走到门口,从竹筐里拿了两个馒头又折返回来,递了一个馒头给矮个囚犯:“吃吧。”
矮个囚犯刚想伸手去接,谁知章小光突然杀了过去,劈手夺走了那个馒头,笑道:“王征就不用吃了吧,你昨晚没有喂饱他吗,刘天民?”
刘天民脸色一僵,并没有搭理他,而是把自己的那份早餐又塞给了王征。
王征的脸红了,忙不迭地推辞道:“民哥,你吃,我……不饿……”说着胆怯地朝薛时这边看了一眼,声音立刻小了下去。
这时,外面响起放风的哨声,狱卒一间一间打开铁栅栏门,各个监舍的囚犯们“呼啦”一下争先恐后奔了出去。
王九走到薛时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走吧,薛兄弟,一起出去活动活动筋骨。”
薛时依言起身,跟着王九走出监舍。
王征和刘天民坐在那里没有动,薛时走出去两步,突然又想起来什么,转过身冷眼瞧着似乎并不打算出去放风的那两个人,将一物扔了过去。
刘天民接过一看,却是一个黑面馒头,他惊讶地抬起头,薛时已经离开了监舍。
广场上,薛时霸占着吊环连续做了五十个引体向上,直到身体开始出汗才跳了下来。
王九站在一边,笑着看他:“我说薛兄弟,你昨晚的反应,是否过激了点?”
薛时正为这事心烦,闻言蹙眉道:“两个大男人如此这般,真真是惊世骇俗!”
王九瞧着他那别扭孩子一般的表情,不由失笑:“薛兄弟到底还是太年轻,不懂这个‘情’字。这里都是男人,常年见不到女人,成天被关在这样的地方,若是心里没个念想,长年累月这么下去,怕是要发疯的。”
“所以呢?因为没有女人,所以就该两个男人搅和在一起,行……行那苟且之事?简直龌龊!”
王九笑道:“人是欲望动物,你没看到这里有许多成双成对的么,在这里,能找一个投契的同伴一起熬日子,有个心理慰藉,这真的弥足珍贵。那两个人是一起进来的,原本就是相好,之前因为有周小虎干预,一直不敢表现出来,昨晚可能一时情难自禁,薛兄弟不该这么大反应,应该稍微站在别人的立场想一想。”
薛时摆摆手:“王兄,你别劝我,这事我想不通。”
“薛兄弟,你刚入狱不久,以后慢慢就会习惯的。”王九决定不再增加他的困扰,好心情地走开了。
圣诞将近,监狱小教堂已经竣工,瓦匠木匠漆匠都撤走了,只剩下四面墙壁的壁画了。
宋义青蹲在梯子上心不在焉地作画,时不时朝窗外望一眼,此时已经日过中天,吴老先生还没有来。
一抬眼就看到在高处工作的莱恩,此时此刻,他的搭档仍然像往常一样清冷沉默并且气定神闲,让他觉得诧异。
三个人经过一周的忙碌,终于把壁画的底稿全部完成了,接下来就是描线和上色。
他和他的搭档平时基本上没什么交流,因为那人从来不主动说话,干活倒是不含糊,能一言不发一干就是一整天,让人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午休时间喜欢坐在窗边愣神或者直接回监舍睡觉。有时他主动上去攀谈,那人也只是问什么答什么,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就缄口不言。所以一直以来,他们都是各干各的,必要时候会通过吴老先生交流。
“我说……李先生,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他话里带着点敌意,抬头望着莱恩,“吴老先生平常那么关照你,恨不得收你当关门弟子,你现在的表现未免也太冷漠了吧?”
莱恩手上的动作停了停,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
宋义青望着窗外,担忧道:“昨晚吴老先生突然中风从楼梯上摔下来,现在还不知道状况如何,我想这工作他怕是做不成了,眼下只剩下你和我,你觉得……”
“做好你现在能做的事。”莱恩骤然打断他,继续作画。
宋义青推了推眼镜,望着那人的背影,一双眼睛在镜片背后闪光。
赵煜城一阵风似的走了进来,他一脸严峻,径直走到宋义青面前,没有理会他脱口而出的疑问,朝莱恩招了招手。
“赵看守长,你倒是说句话呀,吴老先生,他到底怎么样了?”等莱恩在赵煜城面前站定,宋义青率先开口,十分焦急。
赵煜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吴老先生情况很糟,医生说怕是以后都很难再下床了,两位要做好准备,这活儿就要靠你们了。”
说着,他转向莱恩:“吴老先生有句话让我带给你:监狱里的教堂,壁画不可浓墨重彩,他说你知道该怎么做。”
“……”莱恩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这是吴老先生一贯的主张,他认为监狱不比外面,监狱中的教堂不可弄得太过金碧辉煌引人注目,用色忌大金大红,须以厚重肃穆为主色调,他甚至因为这个跟典狱长先生争吵过,这事,在场的三个人都知道。
“李先生,他很信任你。”赵煜城神色凝重地看着莱恩,“不要让他老人家失望。”
三个人都不说话了,赵煜城摸着下巴思忖了一下:“这样,我再去给你们找个合适的帮手来。”他说着就往教堂外走去。
宋义青看着莱恩,落井下石道:“李先生,你说吧,现在该怎么做?”
莱恩默默爬到梯子顶端,面对着墙壁坐定,再也没有动。
几个小时过去了,教堂里一片寂静。
宋义青站在一旁,看着莱恩不厌其烦地调色、试色,再全盘否定,然后再调再试。他长叹了口气:“李先生,别纠结了,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再说。”
天快黑的时候,薛时跟着赵煜城走进那座刚建成的小教堂,他环顾四周,挑眉看着赵煜城。
他不愿意整天在监舍里待着,因此主动要求找份活干,哪怕像以前一样让他刷马桶都行。最后他被安排去监狱厨房里帮忙,他挺喜欢那个活儿,因为随时可以弄到食物。谁知,他在厨房才干了半天就被赵煜城带到了这里,他不知道赵煜城是个什么意思。
赵煜城递上一支香烟给他,并且亲自擦火柴为他点燃,替他拍了拍他身上沾的草木灰,言语里带上了点讨好的意思:“我想另外给你派个差事。”
薛时瞧了他一眼,总觉得这个素来声色俱厉的赵看守长今天温柔得简直有点不正常:“您当我是块砖呢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赵煜城伸手在他头顶比划了一下:“和我差不多高了,这么仪表堂堂的大小伙子,整天围着灶台转,能有什么出息?听我的,别去了,我这里缺人手,明天开始你来这里给他们两位打下手,我保证提升你的自由度和伙食,跟那两位待遇一样,你看如何?”
莱恩坐在高高的梯子上,手里托着调色盘,俯视着薛时。
薛时扯起唇角笑了笑,对赵煜城道:“还是免了,赵看守长,我不会画画,这种风雅的活儿你别找上我。”
宋义青一直背靠着墙饶有趣味地打量着薛时,听他这么一说,立刻走上前来,朝他摆了摆手:“不用你真的动手画,不是什么复杂的活儿,只要你在下面递递画笔调调色搬搬涂料,卖体力的,很容易。”
薛时没理他,看着赵煜城,自嘲道:“赵看守长,我也不瞒你了,你这个活儿我是真的干不了。小时候我娘送我去裁缝铺子当学徒,去了三天就被老裁缝给退回来了,你知道为啥?因为我天生眼睛有缺陷,分不清色儿,就只认得黑白灰,弄错布料花色让老裁缝赔了一笔钱。所以,这个我不行,你找别人吧,啊。”薛时说谎说得一脸诚恳,轻描淡写就把陶方圆的毛病安在了自己身上。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赵煜城狐疑地看着他,皱眉道:“你小子,诓我呢吧?”
“是真的!”薛时狠狠抽了一口烟,朝那三个人挥了挥手,“我走了,厨房在准备晚饭了。”
赵煜城和宋义青面面相觑,看着薛时洒脱地走了出去,边走边系紧围裙带子。
莱恩转过脸面对着墙壁,慢慢放下手中的画笔,垂下眼睑若有所思。怔了良久,他蓦然望着薛时离去的方向,眼神清亮。
清早,郭老五打着哈欠从被窝里爬起来,半睁着眼睛嚼着馒头就往小教堂走。
他是昨天被赵看守长找上,被安排在小教堂给两位画匠打下手的。昨晚三个人忙到后半夜,他一双手在隆冬的低温里几乎冻僵。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一项体面的工作,能得到一定的人身自由,而且伙食不错,光是从他吸溜面条时狱友们吞咽口水的声音就满足了他那点虚荣心,因此他决心好好干。
教堂门口空荡荡的,花坛还没有砌好,负责建筑工作的劳役犯此时还没来,砖块堆了一地。郭老五边走边喜滋滋地想:我是最早的吧,不知道赵看守长会不会奖励我。
教堂里光线晦暗,梯子上坐着一位画匠,正在专心致志地作画。他逆着光,面目模糊,郭老五只能看清他微微挑起唇角,一双深色的瞳仁隐藏在额发阴影中,眼中浮动着两点颤动的光,而那人面前的墙上,壁画已经完成了一半。
日出了,朝阳从东面的窗口照进来,他整个人都沐浴在金色的光辉中。
郭老五瞪大了眼睛,衔在嘴里的半块馒头掉在了地上。
赵煜城在得知405监舍的囚犯一夜未归的消息之后,将前来报告的狱卒狠狠斥责了一番就心急火燎往教堂赶。
虽说典狱长先生亲自发话,两位画匠可以不受任何约束自由出入监舍和教堂,但囚犯一夜未归,而他这个看守长到现在才得到消息,确实是他的失职。
猛地推开教堂大门,就看到宋义青双手抱臂靠在墙上,一眨不眨地凝视着站在梯子上兀自忙碌的人,直到赵煜城忧心忡忡地走进来,对他耸耸肩:“赵看守长,我们谁都阻止不了他了。”
一周后,典狱长先生在监狱大门外亲自迎接了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老者,他正是吴维仁吴老先生。
赵煜城将吴老先生小心地从汽车里搀扶出来,让他坐进轮椅中,之后推着轮椅走进监狱大门。
吴老先生抖动着花白胡须,喉咙里发出沉重的呼吸声,颤颤巍巍抬起手,朝教堂的方向指了指。
赵煜城知他心中所想,便推着轮椅就往教堂走去。吴老先生中风之后仍然对教堂的工作念念不忘,身体情况稍有好转就匆匆赶来,这份责任心让他很是敬佩。
厚重的木门被推开,阳光透过巨大的窗户照进来,教堂里明亮宽敞,全然没有监狱高墙里阴暗逼仄的气氛,两名画匠和一名帮工正在墙上做最后的清洁和扫尾工作。
在看清壁画之后,吴老先生瞪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神情激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双手使劲按着轮椅,似乎是想要起身。
莱恩赶忙奔上前来,躬身去搀扶他,在那个瞬间,吴老先生热泪盈眶,激动地抓紧了他的手臂,深深吸了口气,指着墙上的壁画,手指颤抖,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什么。
画师没有使用任何色彩,裸体的神祇、跃动的天使、天堂的日光祥云和人间的山川河流,触目所及都是黑、白、灰,用渐变的无情色把光影轮廓把握得十分准确,整幅壁画朴素厚重,精美绝伦。
典狱长先生走了进来,那位才华横溢的年轻囚犯征服了他,赵煜城在看到典狱长先生一脸惊叹与惊喜的表情时就知道在这所教堂开设学习班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