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随》是兰溪吖

9、栩月篇1独白

　　作为这世间最古老的月光所孕育的灵，我已存在了很久。
　　我自化形后就是魔。世人皆称，魔者，污秽也。我分不清自己是净是浊，那位把我带大的，上一任的冥界之主直到他离去，也没告诉我答案。神魔之战随着老冥主的隐去而结束，新的冥界之主，是我。
　　我也不知道自己想不想要这个冥界，但老冥主说，我可以，于是我接了。果然可以，六界很快和平安定，很简单的法子，天界既然想独大，就随他们去好了。
　　安定的日子总是在不觉间过得很快。如此一万年，我也早已麻木。对于处理不尽的事物，我也交了大部分给后来的几位魔尊。几个魔尊说起来也算得上为我的弟弟，都是月光所化，有新的诞生我都有所感应，便都带了回来，那时想着养大了他们还能帮自己做点事，现在看来，捡回他们的确很明智。为此这几个小子总是暴走，还扬言要跟我决斗，真是，没大没小。
　　我时常以为，我会就这么同这无尽时光一起，直至腐朽，却在看见他的那一刻，体会到了我在漫长岁月里从未体会过的东西。
　　是在忘川河畔。一身白衣，长发轻散，他眉眼柔柔，唇角微勾。他说他叫星辰，九天星辰的星辰。很豪放的话，很温润的声音，却不是对着我说的。
　　他牵着一个入了魔障的小精灵，入了魔障，于我而言，不过是一掌拍去的事，多简单，那么多生灵，少了一个也不打紧，可他却是在给那个精灵清障气。
　　我看着他将那精灵渡入忘川，看着他吹起一支青色的笛，笛声悠扬，随着忘川的河水一起缓缓流淌，带走将去轮回转世的灵魂。
　　那一刻，我想，我怕是有了执念了。
　　我突然明白老冥主为何要放弃崇高的冥界之主的位置，放弃与天界的争斗，放弃世间繁华，隐入六界之外。只因为，当那个人出现在你的眼里，你便再也看不到其他。我一直清楚地记得老冥主走时愉快的脸，一身轻装，笑着对我说，他在等我，所以我要走了。
　　我开始跟着他。他似乎并没有目的地，只是随着性子四处游走，有时会在晴好的天去看瑰丽的朝霞，迎着晨风吹缓缓的笛；有时会在缠绵的细雨里寻一方破旧孤亭，听着淅沥雨声闭目养息；也有时会在夜色中点一盏烛火，看灯影婆娑，铮铮弹琴。我发现我不懂他。
　　他很好，容貌很好，气质很好，声音很好，可我却从没跟他说过一句话，从没跟他有一次并肩而行，我只是不远不近地默默跟在他身后，有地方遮掩时就远远跟着，没地方遮掩时就隐身近近跟着，他应该发现不了的。
　　他是个美好到让人只要跟在他身边就觉得满足的人。
　　这样过了很久，突然有一天我看见他拥着那个女子，笑的如沐春风。那是我初次体会到嫉妒的滋味。我让那女子杀了他。
　　其实不能算我指使的，那女子本就贪图富贵，又岂会看上当时化作穷酸文人的他，我只是勾出了那女子心中的恶念。于是那女子为了和一个大官在一起，在磅礴大雨夜晚将带了法阵的匕首刺入前去赴约的，他的胸膛。
　　我看着他孤零零地躺在雨水横积的地上，血与水交融，染红了地，他只是一动不动，眼睛瞪得很大。拿匕首若是真捅了人，只会让凡人永世不得入轮回，当真恶毒。我知道他已死心，他再也不会拥抱那女子。
　　可我竟不开心，心脏的地方又酸又疼，我看见他的眼角......有泪，是雨水无法与之交融的﹑汹涌的泪水。那一刻我突然懂了，懂得他的孤寂与落寞，懂得他为何会爱上那个并不算很美的人间女子，他早已无法忍受无止尽的孤独，无止尽的独自行走，他只想要，哪怕如凡人那般短暂的﹑易逝的，一世温柔相守。
　　有冥界的信鸟飞来，是妖界的叛乱，催我速回。我看着躺在地上任雨水冲刷的他，在心里说，我会很快回来，你要的，我可以给你。
　　我真是很快回来，可那里已没有了他，地上红色的血迹还未消。我想我不该走的，可我却走了。从此失了他的踪迹。
　　再见他的时候，说不激动是不可能的，我多想拥抱他，亲吻他，就像长月和书生那般。可他却换了模样。潦倒与伤痕，还有化不开的悲伤，浓得连月华裳也遮不住。涌上胸口的，是心疼。
　　他好似不曾看见我。是了，他本就没见过我，我一直是隐身而行。时常想着，若是突然不再隐身，站在他面前，跟他说那些话，他会怎么样呢？会愤怒，会厌恶吧，没有人会愿意自己被一个从没见过的人跟踪，甚至监视呢。凡人们的甜蜜爱语，呢呢喃喃，大概永远不会被我说出口罢。我不想让他恨我，也不想让他厌恶我，我情愿他从未见过我，这样，已经很好了。
　　可现下他却住在了我的宫殿，这或许是个机会。我想也许我可以的，我可以携他的手，给他永世安好，永世温柔，永世守候。

作者有话说

　　做隐形人是得不到爱情的！！！！！